《解放日》應該是一部什么樣的電影?關于這個問題,杜安曾經和影片的主創們談過,每個人基本上都有不同的看法。請大家搜索()看最全!的 賈宏生覺得這就是一部沒什么內涵意義的腦殘科幻片,言語間流露出一種淡淡的蔑視,杜安甚至覺著要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這位大爺似乎都不屑于出演這部影片。
梁嘉輝想得比較多,覺得這是一部映射政治的黑色劇情片,他還為影片中的每個角色都詮釋出了相關的映射含義,聽得杜安都有些無語——他這個寫劇本的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寫的這些角色還有這么豐富的含義呢。
朱茜和鞏利的想法則很女性化,完全把這電影當作愛情片來演了——女人似乎天生都有這樣的本事,不過她們的這想法倒是于表演無害,所以杜安也沒去說什么,只是提醒了一下另外需要的幾個點。
至于黃健新,則和韓三坪步調高度一致,就是認為這必須是一部主旋律電影,這也是一開始就定下的基調,沒得改,至于劇情?這特么還真不重要,夠“正”就行……
這部劇雖然是杜安寫的,但就像一千個人的眼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般,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是很正常的,杜安也不打算去干涉——為什么要干涉呢?主創們有各自不同的想法在他看來是一件非常好的事,這可以極大程度的激發創作的火花,使得創作出來的作品更好。
至于這樣的火花會不會熄滅又或者導致爆炸……
那就是為什么要有導演的存在了。
他就像是這艘行駛在海上的巨船的舵手,牢牢地把控著方向,讓這把火燒得很旺又不至于失控,也是在這個劇組,他才真正有點感覺自己像是個導演。在之前的那些劇組里,他更像是個保姆兼管家,恨不得為每個人都安排好一切。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承包一切也是有好處的。
就比如現在。
“……你聽我說,輝哥,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但是我是導演,我知道我需要什么樣的效果。這部電影我也有投資的,我是不會跟自己的錢過不去的,所以請你相信我不是在開玩笑好嗎?”
杜安苦口婆心地勸說著面前的梁嘉輝,但是梁嘉輝只是搖頭,操練著他那口再怎么努力都能聽出港音來的普通話回應道:“我知,導演,你是認真的,你有你的想法,但是我也想告訴你,以我的經驗和那么多的例子,都可以說明,這樣是不行的。”
梁嘉輝也是一副“我真是為你好”的苦口婆心模樣,兩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服輸。
這是他們在接下來這場戲的創作上出現了分歧。
他們雙方都認為自己才是對的,互不相讓,這就是手下有這么多有想法的演員的弊端了——掌控的好,這些人就是助力,掌控得不好,這些就是刺頭、是片場毒瘤,偏生還是占理的毒瘤,這才是最麻煩的地方,比一般的戲霸更麻煩。
杜安嘴唇微微一動,很想和前幾天一樣用《飛鳥集》《草葉集》什么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搞定梁嘉輝,不過他很快就收回了這個想法——估計梁嘉輝不會被說服,只會覺得他是一個白癡。
利用導演的權力硬來、強行壓制也可以,他曾經就這么干過很多次,不過那對于一般的演員有效,對于梁嘉輝這種……這種人心里不舒服你還要硬逼著他按照你的方式來,出于職業操守他是會做,但是出來的效果肯定就不是杜安想要的了。
這不是杜安想要的結果。
這部戲杜安自己也投了那么多錢,他當然希望這部戲的每個部分都做到最好。
于是杜安只能耐心地勸說起來。
“輝哥,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想要說的是,你的這種想法其實是錯誤的……你先別說話,聽我說。我為什么說你錯誤的呢?這是有原因的……”
杜安是一個很懶的人,他因為懶得解釋一些技術性的東西而選擇用詩歌這種東西插科打諢過去,在之前的幾部電影的拍攝中這樣的敷衍更是多如牛毛,像此刻這樣詳細解釋的情況倒是少見,也讓他很是痛苦:這得要說多少話啊!
不過話匣子一開,他突然想明白了:不就是侃么?你讓我偷不了懶,我也不讓你好過,今天不把你給侃暈了都對不起我之前浪費口舌所說的那些話。
這么一想,杜安來精神了,話鋒一轉,本來打算長話短說的,現在準備短話長說了。
“……這還要從中國主旋律電影的發展歷史來看……”
此刻梁嘉輝的面部表情還是很認真的,專心地在聽著。
“……這都什么年代了?二十世紀啊!可他們還是一直重復著以前的路子,拍一些以前的故事,把自己弄得要多土有多土……說句不客氣的話,我爺爺要是還在世的話都不會喜歡這樣的片子,那些劇組人員是怎么認為現在的觀眾會喜歡的?是誰給了他們自信?沒錯,都是錯覺!……”
梁嘉輝繼續聽著。
“……賴寧現在都從教科書上下來了,那些電影還一直呼吁人去犧牲、去犧牲,似乎主角的一生除了為社會主義事業犧牲之外就沒什么正經事好干了,根本不符合現在的社會情況啊。這樣完全脫離了實際情況,能引起觀眾的共鳴才有鬼呢,犧牲可以,但是得為了具體的目標,具體的真實情感,這樣才能引起觀眾的共鳴,而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口號,所以這也是為什么明明很多主旋律電影是從真實事件改編過來的,但卻拍得讓人感覺特別假的緣故……”
梁嘉輝還在聽,而且看樣子……似乎更加入神了,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
“……當然,這些人拍電影沒點壓力也是一個重要原因。那些主旋律電影都是指標工程,票房根本不用去管,拍出來就是完成任務了,所以你怎么能指望這些人去把主旋律電影拍好?這就像是以前我們搞大鍋飯一樣,最后只能死路一條,所以要想讓主旋律電影起死回生,就得借鑒歷史經驗,第一件事就是改革開放,把主旋律電影和商業市場掛鉤,你看那些人還敢不敢這么搞……”
梁嘉輝現在安靜地就如同一只鵪鶉一般,一言不發。
“……最后,還有一點,”
杜安一整通的發言下來,嘴巴都有點干了。
“中國的主旋律電影票房起不來,很關鍵的一點就是人長得丑啊!就算本來不丑的,也硬生生要往丑了畫,你想想那票房能高么?”
梁嘉輝的表情有點懵:之前的都還是技術性的探討,最后怎么突然轉到人身攻擊上了?
“不可否認,主旋律電影中,犧牲是個百用不爛的好橋段,用得好的話能將影片主題升華,特別能勾眼淚,但也要看對象的——你想想看,同樣胸口堵槍眼的一幕,如花和我演出來都能一樣嗎?”
杜安拋出了這個問題,看向梁嘉輝。
梁嘉輝正要回答,杜安大力地一揮手,霸氣自信地道:“沒錯,當然不一樣!”
吊你老母,我還沒開口呢,你沒錯個屁啊!梁嘉輝心中暗叫,杜安卻不理睬他,繼續說了下去。
“我演出來電影院里絕對哭暈一片、淚流成河,但是如花演出來呢?別說哭了,我估計不笑場都算不錯的了,這是你不能否認的吧?”
杜安說完,又看著梁嘉輝。
梁嘉輝雙眼一瞪,不想再像剛才那樣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杜安搶話了,可他嘴巴剛剛微張,杜安又是大手一揮,“是了,你也承認了!……”
梁嘉輝看著杜安,內心只有三個字在回蕩:寶寶心里苦……
杜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結束這個話題的,反正到最后的時候他嗓子都已經快冒煙了,接過旁邊小朱遞過來的礦泉水咕嘟咕嘟連續一口直接喝干,而他對面的梁嘉輝有點精神萎靡。
“輝哥,”
杜安喝了水之后,感覺又恢復了戰斗力,笑瞇瞇地問梁嘉輝:“你看,我也說了這么多,擺事實、講道理,從各個角度進行了深度剖析,所以你現在是否還像之前那么堅持呢?”
梁嘉輝搖了搖頭,“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
杜安很滿意,卻還得理不饒人地又加了一句,“千萬別勉強,咱們這是一個言論自由倡導和諧交流的劇組,你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出來,我是不會攔著你的。”
他選擇性地遺忘了剛才是誰三番兩次打斷梁嘉輝的發言。
梁嘉輝繼續搖頭:“此乃肺腑之言。”
面對這樣一個神能侃、臉上就差寫著“你要不服咱們再侃一小時”的主兒,梁嘉輝覺得自己此刻最好的選擇就是服軟——當然,還有一個因素是,梁嘉輝發現自己竟然真覺得這得好有道理啊!
這家伙干導演之前不會是搞傳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