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還真是討厭,好好關注電影本身不好嗎?”
葉琳看了前面站著那記者的背影一眼,眼神略帶嫌惡。
身為一個知名網絡影評人,她這次自然也是收到了官方的首映禮邀請函的,所以才會坐在這里。在她旁邊坐著的是她的男朋友潘曉宇,同樣是影評人的他也收到了邀請函前來參加首映禮,現在的他聽到葉琳的話之后問道:“你覺得真的像杜安說的那樣,這部電影張藝某有參與很多嗎?”
葉琳面色遲疑,也不敢肯定,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道:“我覺得應該只是應對之辭,你也知道的,張藝某一直在忙著《黃金甲》的拍攝,不太可能抽出那么多時間來參與《解放日》的拍攝的。”
潘曉宇點了點頭,他也是這么想的。
“我和你的想法基本上想通,不過我是從另一方面來判斷的,那就是個人風格。張藝某和杜安稱得上是大導演,都有各自的藝術理念,兩種理念強行要融合在一起的話想必會沖突不斷很難協調,所以為了影片的質量著想,我不認為杜安會讓張藝某參與很多,這個副導演,應該只是個掛名。”
葉琳聽到這卻是笑了,“現在也不是去年了,你也應該對杜安多了很多了解,所以你也應該知道杜安并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導演——和別的導演都有各自比較鮮明的特點相比,他幾乎沒有一種固定的風格,或者說,他的風格一直在變。這樣的他,我覺得不會和張藝某產生個人理念上的沖突,說到底應該還是張藝某沒空的原因吧。”
潘曉宇搖了搖頭。
對于自己女友對于這位導演的推崇,他始終有點小小的介意。
在他看來,杜安確實是一位很有才華的導演,但是自己女友把這位導演未免捧得也太高了點,差不多都快當成無所不能的神來崇拜了。
不過他也有過經驗,知道不能和自己女友在這個問題上爭辯,只好跳了過去,直接切入到今天首映禮的主題。
“你說,他會怎么來拍這部《解放日》呢?”
葉琳思索了一下,說:“從宣傳資料和最近一個月他們的全球宣傳路演來看,這部電影是發生在二十一世紀的……他們不僅拍攝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就是宣傳中也沒有透露太多詳細的信息,我們暫時也只知道里面的角色有主席,主席夫人,軍人,科學家等等。說實在的,這些角色太籠統了,基本上只要是主旋律的電影基本上都會涉及到這些角色的,所以我完全猜不出他到底會怎么樣來拍。”
說到這里,葉琳停頓了一下,看了看臺上——剛才那記者提問事件已經過去,開始進入下一個環節了——然后她接著說了下去:“尤其讓我不解的是,他把背景設置在了二十一世紀……按照普遍規律,主旋律電影一般都拍攝近現代的事情,基本上集中在辛亥革命到改革開放這一段時間,他卻放在了二十一世紀來拍……我實在不知道他想怎么拍。”
潘曉宇笑了一下,道:“主旋律嘛,肯定是集中在一些大事上的,只要想一想最近幾年有什么大事發生我想也就不難猜出他會怎么拍了。要我看的話,他很有可能會抓住入世、申奧、這三件事來拍,不過三件事都拍的話也不太可能,我覺得他很有可能只抓住一件事來拍,以達到深化主題的效果,畢竟三件事都拍的話,那觀眾的注意力很容易就分散了,也不容易把主題挖得太深。不過為什么這些事會和解放日湊到一起去……那我也猜不到了。”
葉琳聽著,慢慢點頭。
她很認同潘曉宇的說法。
“如果什么都能被我們猜到的話,那么他也不能靠這一行吃飯了,我們還是來看看他到底會拍哪個吧?”
葉琳這樣笑著說道。
臺上的首映禮進行到現在也差不多了,在兩人這邊聊天完沒一刻,首映禮就結束了。
在掌聲中,臺上眾人紛紛下臺入座,燈光逐漸熄滅,電影開始了。
首先出現在銀幕上的還是夢工廠的標志,這個建立沒幾年的制片公司的LOGO現在已經被很多人都熟知了。
開場動畫過去后,影片開始了。
開頭的畫面很簡單,就是銀幕中央一個《解放日》的電影名稱,除此之外別的什么都沒有,然后這名字被打碎,重新組合成另外幾個字。
九月廿九。
“九月廿九?”
看到這個日期的時候很多人都愣了一下。
解放日在他們的理解中,應該就是國慶日了吧,從《解放日》放在國慶假日來上檔也能看出端倪,可是國慶日不是十月一號嗎,為什么日期會是九月廿九?
葉琳和潘曉宇也是怔住了:九月廿九?
以他們豐富的觀影經驗來看,這部電影給出的提示已經這么明顯了,非常有可能整部電影都是發生在九月廿九到十月一日這幾天的時間內,可是不管是入世還是申奧還是,這三件大事沒有一件是發生在九月和十月的啊!
他們互相對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然后又都看向銀幕。
九月廿九的字幕打碎之后,鏡頭一黑,再亮,銀幕上出現了一處荒涼之地,地上都是沙土,太陽光照的角度很奇怪,光線也很古怪,后面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上面繁星閃爍。
“這是在月球!”
已經有觀眾認出了這片土地——當然,能認出來也不奇怪,因為在杜安的要求下,這片土地的畫面從鑄模到后期做特效,完全就是按照美國曾經發布過的一張知名月球照片來做的。
荒涼的土地上并不是空無一物,在鏡頭的右側,有一片不似是月球山體的殘跡,這么看去,好像有點像是……殘垣斷壁?
隨著低沉的背景音逐漸拔高、漸進激昂,地上的沙土慢慢抖動起來,那片疑似是人類活動遺跡的殘垣斷壁也隨著一起抖動起來,沙石震開,露出下面的一些真跡來,觀眾們看到了一些疑似是石柱和石梁的東西。
還真是殘垣斷壁?月亮上的殘垣斷壁?
現場都是華夏兒女,第一時間腦子里就閃過了一個詞——廣寒宮。
地面沙石的震動越來越厲害,殘垣斷壁中有一塊東西被震到了略靠近鏡頭的地方,這個整體振動頻率保持一致的鏡頭中突然出現的一個步率不一樣的東西立刻吸引了所有觀眾的視線。
這就是一塊白色的石頭,有點像是殘破的石匾,沙石震落之后還可以看到上面的凹凸,在太陽光線的側照下凹凸很明顯,像是一個字,可是縱使在場有這么多人,其中不乏飽學之士,可也沒有一個人能認出來這是什么字,甚至于他們連這個字隸屬于什么語系都不知道,只覺得這個字一看就很神秘很古老。
觀眾們的注意力沒有在這上面集中很久,很快,月球表面上就有一片陰影出現、覆蓋,由遠及近,覆蓋越來越大的面積,最終鏡頭中出現的這一片月球表面都覆蓋在了陰影之下。
鏡頭一轉身,還是陰影覆蓋的月球面,然后慢慢往上抬,最終看不到月球面了,出現在鏡頭中的,是茫茫然的璀璨星空,而居于其中的是一刻圓形的蔚藍色星球。
地球。
“真的是在月球啊!”
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
可剛才那陰影是什么呢?然后他們馬上就知道了。
背景音在不知不覺間愈發激昂高亢,其中有一個聲音越來越清晰……
那是氣流聲!
鏡頭上方出現一片黑色的土地?,黑色的土地向前飛行,出現在鏡頭中的部分越來越多,氣流聲也越來越大,然后觀眾們看到了這片黑色的土地下方有很多碟形的突起部分還有分布著一道道的溝壑。
“倒懸”于空中的黑色土地太大,鏡頭中根本看不到這片黑色土地左右兩側邊緣在哪里,只能看到它的底部,看到它最前方的圓形邊際,看到下面這些碟形的突起,聽到劇場四處散布的無數音箱中傳來的氣流聲,這些暗示讓他們馬上猜出了這個東西的本質。
這是一座巨大無比的UFO!一座UFO正在朝著地球飛去!
“天知道太空中我們是怎么聽到氣流聲的……”
席間有一位觀眾這樣自言自語著,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繼續盯著銀幕。
還有一些人則在感嘆著別的方面。
“好真實,比起《終結者》來又更進了一步,現在的電腦技術太可怕了。”
潘曉宇這樣感嘆著,他旁邊的葉琳則是說道:“當然了,畢竟已經過去了一年的時間,而且這部電影的投資額可比終結者大多了,特技效果的好壞,從來都是跟錢緊密掛鉤的。”眼睛則是一刻也沒離開銀幕。
別的不說,光是看著這樣逼真的畫面本身就已經是一種享受了,從中也可以看到杜安團隊對于作品的認真和重視,并不像其他的某些電影那樣為了節省資金和制作周期而用五毛錢的特效來糊弄觀眾。
背景音到了最頂點的時候突然戛然而止,白光一閃,鏡頭已經從太空回到了地球上,出現在銀幕中的是一片綠草稀疏的平原,上面分布著好幾座雷達排成一線。接著鏡頭切入了室內,底下“干肅省,外星人探索中心”的字幕閃過,背景響起周杰侖的《雙截棍》,鏡頭移轉,可看到一位穿著休閑的年輕白人正在玩室內高爾夫。
整個畫面節奏明顯緩慢了下來,剛才被電影調動起緊張情緒的衛陽此時也才松了一口氣,馬上就小聲抱怨道:“UFO?外星人?這都什么跟什么啊?莫名其妙!”看得出來他還真是挺不爽杜安的,今天要不是現場有很多明星可以看大飽眼福的話,他也是不會來的。
坐在他旁邊的宋甄一張嘴,一句“閉嘴!”就要脫口而出,可是她馬上想到了什么,趕緊自己閉上了嘴,嘴唇蠕動了一番最終還是沒有張口說點什么,只是安靜地看著銀幕。
倒是她左手邊的張蓉不耐煩地小聲道:“行了,你就安靜點看電影吧。”
衛陽撇撇嘴,終究沒有再說什么。
而在他們前方的過去十幾排的地方,葉琳正在自言自語:“外星人?UFO?解放日?……”她思索著,眼睛越來越亮,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最后還是潘曉宇代替她說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不是入世不是申奧也不是,是外星人入侵!”
他嘆了一口氣,“我們都猜錯了,他竟然把科幻片和主旋律結合在了一起,主旋律科幻片?說不定他會開創出一個新的流派來。”
葉琳則表示了自己的擔憂,“科幻片和主旋律也差太多了,不知道他會怎么做呢……”
除了他們外,現在劇場內的其他觀眾也都很是錯愕:說好了是主旋律電影的,他們已經做好了被“教育”兩個小時的準備,哪里想到一下子竟然變成了科幻片了?
除了這些觀眾外,束玉也有一點疑惑,當然,看過成片的她和觀眾們的疑惑并不相同,她的疑惑點在另外的方面。
“你確定這部影片能達到三十億票房嗎?”
她問身邊的杜安。
杜安把目光從銀幕上收回來,轉頭看了她一眼,笑道:“當然。”
束玉又說:“可是這種形勢還從來沒有人嘗試過,我們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市場對于這樣的影片到底是接受還是排斥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就做出了這樣的保證還訂立了賭約,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越說她的火氣越大。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沒有三十億的話,你難道就真的退休了嗎?你太任性了!”
杜安默默地聽著她的話,不發一言:他知道,其實束玉對于他當初的舉動早就有意見了,只是一直憋著不說怕影響自己的心情,到了現在所有的宣傳工作已經結束了她大概才找到了和自己討論這個問題的機會,而剛才那記者的一番凌厲攻勢被自己化解所引起的心情激蕩,則讓她終于憋不住,發泄了出來。
其實束玉并不是對他說票房三十億有意見,若他只是單純地夸下海口說票房三十億,束玉大概會跟著說一句“沒錯”,可是他為此賭上了自己的前途,這才是束玉所無法接受的——簡單來說,就是關心則亂。
他把手伸過去,握住了束玉的小手,束玉掙了一下想要擺脫他則是更加用力地握住,最終束玉放棄了掙扎,任由他的大手包住自己的小手。
“你覺得第一個吃螃蟹代表著不穩定,風險大,可是你同時也應該知道,風險向來是和收益成正比的,風險越大,收益越大,所以在我看來,我們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這反而是個優勢。”
杜安笑著這樣說道,最后看向銀幕,丟給她一句話。
“你放心吧,你都說了我是世界之王了,我命令他們笑他們就笑,我命令他們哭他們就哭。”
“現在,我命令他們愛上這部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