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還算專業的導演,杜安一直清楚舞臺表演和真正的電影差別有多大。
電影可以肆無忌憚地剪輯,將時間和空間完全打亂,上一秒的鏡頭還在歐洲呢,下一秒就到了外太空,前一刻是秦朝,下一刻又是千禧年了,這點舞臺是做不到的。
有無限的時間和空間可以進行發揮,在杜安看來這是銀幕電影的最大優勢,不過舞臺也是可以通過一些手段來達到部分效果的,比如說現在直播間上的畫面吧。
直播間畫面很昏暗,時不時有一道強光閃過,配上音效,讓觀眾可以清楚地接收到“正在打雷”這樣的一個消息,而在畫面中央,一個頭發亂蓬蓬的老頭小心翼翼地在一座高樓的外墻上緩慢側行。
“你說這怎么做的呀?”
噴面女生看著直播間畫面終于忍不住問了起來,“剛才這里不還只是個一米多的升降臺么?怎么現在變成高樓了?”
旁邊那女生不知道并且也沒心思回答,隨口說了句:“誰知道呢?”
噴面女生得不到答案,搖搖頭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杜安看著直播畫面呢,感到自己被抱著的右手晃動了一下,綿軟的感覺更加強烈了,然后他聽到了王艷霞的聲音。
“萌萌,你是個攝影師,知道這是怎么做的嗎?”
沒想到她也對這個問題很好奇。
杜安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人們總說眼見為實,但是在科技日益發達的今天,這句話已經不適用了:銀幕電影可以用特級來蒙騙觀眾的眼睛,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舞臺同樣也可以,只不過是換了一種手段而已。
人們能看到東西是因為光在作用,即使是同一個東西,不同的光線下呈現出來的狀態也是不一樣的,甚至如果能屏蔽光線進入眼睛的話,即使那個東西客觀地放在你的面前沒有任何遮擋,你也是看不到的。
而舞臺電影這里所用到的東西就是基于這樣一個原理。
不管是關掉劇場內絕大部分的燈還是僅剩的那幾盞燈光的色彩亮度選擇,乃至于角度、所打的點和燈光的長度、蘊散效果等都是經過了燈光師專門的規劃的,就是為了構造出局部的光影特效,欺騙觀眾的眼睛、讓觀眾誤把這一米多的升降臺和下面的舞臺地面誤認成一座高樓。
這算是3d舞臺技術的一種。
這種技術在《回到未來》這部電影里非常頻繁地運用到了,比如說前面的一些飛車追逐戲就是用這種技術讓臺上不動的道具車看起來像是在快速行駛,還有一些布景布置不出來的場景,也都是用這種技術呈現的……
雖然杜安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答案太長了,詳細解釋起來太麻煩了,而他現在剛好又是個啞巴,要是說的話得說到什么年頭去?于是他也懶得解釋,干脆地搖了下頭,表示自己不知道,王艷霞也不在意,繼續看視頻,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把杜安的手又抱得緊了點。
這種感覺……說實話,軟綿綿的很舒服。
杜安是個男人,又不是圣人,被一個漂亮小姑娘這樣摟著、人家的小乳鴿還側貼在自己手上,難免有些心猿意馬,還好他意志堅定,心中默念著“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眼睛牢牢地盯著電腦屏幕,總算沒有動搖。
《回到未來》來到這里已經是結尾部分了,隨著博士老頭千辛萬苦地把電纜連接上,主角穿越回到了未來后,發現他所知的一切都已經改變,因為他的穿梭時空而變得美好,非常狗血卻又令人身心愉快的happyending。
只不過這部劇的編劇、也就是現在正在和小乳鴿做斗爭的杜安在最后還甩了點花樣:因為主角而幸免于難的博士又一次穿梭回到主角面前,讓主角和自己一起再去完成新的任務。
隨著片中的時空機器飛行“消失”在畫面盡頭后,畫面黑了下來,整部電影結束了。
噴面女生有些依依不舍地繼續低頭扒拉起已經糊掉的面疙瘩,嘴里含著東西聲音模糊地道:“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讓人完全聽不懂她到底在講什么,還是她左手邊那妹子跟她心有靈犀,這樣都能聽懂,說道:“怎么可能是續集呢?我不是都跟你說過了么,衛陽都說了這部小電影他們只接到了這一個的排練任務,根本沒有下一部的。”
噴面女生又“嗚嗚嗚嗚嗚嗚”了一通,女生再道:“他們一組和二組不都是在劇場里排練的么,要是二組真在排了他們一組的能不知道嗎?”
噴面女生:“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她的好姐妹:“沒錯,這編劇確實不厚道,我都想去打他一頓了。不過衛陽說這個劇本不是他們劇場的那幾個人編的,也不是東學的人做的,是從外邊收來的,想打人都不知道去哪里打。”
這兩位好姐妹的神奇交流模式讓杜安看的嘆為觀止,完全無法理解她們到底是怎么交流的,難道是有心靈感應?
至于那位女生口中所說的東學,全名東方影視藝術進修學校,簡稱東學,就是杜安一手建立的那個培訓班。
培訓班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從化妝道具到表演導演,全部都有專門的培訓項目,雖然技術力量上非常薄弱,也就是個野雞水平,但是架不住科目齊全呀。而長安系的這幾個劇場,不管是dkb48這里的還是百樂門、長安道上那幾個劇場的各工作人員,都是在里面經過培訓才上崗工作的——杜安左手邊過去五米處的那個化妝師就是經過東學的培訓的。
另外,除了教學外,東學還負責產品內容的創作運營,就比如剛才看的那場《回到未來》的劇目,整個團隊里面幾乎有一半是東學的入駐團隊。他們負責產品前期的操作示范和維護,等示范合約期一過,他們就會離開。
這就有點像是古代的軍屯制,平時種田(教學),戰時戰斗(產品的具體操作)。
這種方法能夠讓東學的人在具體的操作環境中更好地提高自身的水平,反過來提供更好的教學質量,但是這樣的進步速度是不是太慢了呢?自己是不是應該改一改當初的想法,讓這些東學的老師也接受一些理論上的教學呢?
雖然實踐出真知,實踐也是進步最快的方式,可要是有成熟理論指導的話,再結合實踐,是不是能進步得更快呢?
杜安不禁陷入了思考。
王艷霞的聲音和自己手臂不由自主地晃動則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要看什么?”
杜安回過神來,看到噴面女生和她的好姬友已經離開了這里,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這個以他的意志建立起來的女團成員人數實在太多了,他即使在這里呆了好幾天了也還是不能記住所有人的名字,更不要說把名字和臉孔對應起來了。
杜安看了一眼直播畫面,上面是干凈的舞臺,劇場內的燈光已經全部打開,明亮無比,道具布景也已經全部被撤下去了,百樂門劇場一組的工作人員全體上臺,謝完了幕之后下來到舞臺前用于隔開距離的空地上。在剛才謝幕的過程中,這里已經擺上了一排簡易的桌子和椅子,每張桌子上都放著一個頂上開口的小箱子。
這部小電影的全體工作人員分別入座之后,劇場里這些熟門熟路的老觀眾們已經乖乖排好隊,一個個地進入舞臺前方的這片區域,來到自己喜歡的成員的面前,說上十秒鐘的話,代價是他們的票根要投入該成員面前的小箱子中——十秒鐘的時間,其實能說的話不多,最多也就做個自我介紹隨便說兩句。但是每場都堅持來說話的話,那么這無疑是一個讓你喜歡的成員眼熟的好辦法。
大部分觀眾都在排隊,只有零星兩三個直接走人了,不過即使大部分觀眾都在排隊,人也少的可憐,那隊伍看過去稀稀拉拉的,還很短。
這現場觀眾比dkb48的還少。
當然了,直播間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線觀看人數387,杜安記得之前觀看的過程中最高峰的時候這個數字也才720多,看著著實心酸。
你不再準備準備嗎?
杜安把這行字寫在便箋上給王艷霞看,然后看到她頭都沒搖就說:“沒什么好準備的。”
沒什么好準備的?其他人可不是這么想的。
馬上就要上場表演了,杜安看到,現場的那些成員們吃完了飯后,都在最后檢查著自己的妝容還有沒有問題,還有練發聲的,有互相對詞、準備在之后的過場脫口秀中相互配合出彩吸引觀眾喜愛的……只有王艷霞根本不管自己的妝容是不是還有問題,自己該在下面的這場表演中怎樣做才能出彩、才能脫穎而出。
而這也正是杜安把她列為重點觀察對象的一個原因,因為她和這里絕大部分想要成名的女孩子不一樣。
其他的女孩子都把這里當成了夢想的舞臺,想要從這里起飛,對于她們而言,機會是關鍵,工資倒是其次的,所以她們抓住每一個機會表現自己,但是王艷霞剛好反了過來——工資對她才是關鍵。
如果能夠光拿工資不用上臺表演工作的話,杜安覺得她會舉雙手同意。
這樣一個特別的女孩子,杜安覺得從她的身上或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