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的虛竹不知道怎么回事,外貌依然忠厚老實但骨子里卻奸詐狡猾,宋青書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明尊一樣的老妖怪奪舍了,想到他數次與自己作對、數次試圖致自己于死地,心中煩躁也懶得去思考其中的緣由,索性一了百了解決掉這個麻煩。
當然他保持了理智沒有全滅少林的打算,少林畢竟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若是全滅之影響實在太大,不過其中有幾人必須要除掉,不然有他們從中作梗,與少林的關系始終緩和不了,玄澄、虛竹就是必除名單的人。
玄澄剛剛硬抗萬劍歸宗,被劍氣正面打破金剛不壞體,即使不死估計也是半殘,反倒是虛竹剛剛不是劍氣主要目標,雖然受了傷,但是傷好之后又會生龍活虎,是以宋青書出手第一個目標便選了他。
玄慈、方證等人驚呼出聲,可惜他們受傷在身,此時根本已無余力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劍氣往虛竹身射去。
不過劍氣即將射中的前一刻,虛竹身前忽然泛起一層漣漪,一個身著青袍的枯瘦僧人憑空出現在了他前面,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之前射過去的那道劍氣仿佛遇了一層柔軟之極,卻又堅硬之極的屏障,嗤嗤幾聲響,劍氣便散得無形無蹤。
“掃地僧!”宋青書瞳孔一縮,認出了出現的這老僧是誰。
“宋居士,好久不見。”掃地僧微微一笑,倒是搶先開了口。
“見過前輩。”宋青書不知他來意,一時間也不好說什么。
“虛竹解不開貪嗔癡,冒犯了居士被居士所傷,原屬罪有應得,”掃地僧語氣中出現了一絲惋惜之氣,“不過此子與我頗有淵源,老衲卻不能袖手旁觀,還望宋居士高抬貴手。”
宋青書臉色一變,掃地僧這態度明擺著是要保下虛竹了,要知道他可是整個金書體系中最出名也最神秘的高手,全天下保三爭一的存在,實在不容輕視。
“我就說虛竹年紀輕輕,居然一身極為高明的武功,甚至隱隱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原來是前輩的功勞。”事到如今宋青書哪里還不明白,這個世界沒有發生珍瓏棋局,虛竹卻依然有一身神奇的武功,想來想去只有掃地僧有這個本事了。
掃地僧搖了搖頭:“本派武功傳自達摩老祖。佛門子弟學武,乃在強身健體,護法伏魔。修習任何武功之時,總是心存慈悲仁善之念。倘若不以佛學為基,則練武之時,必定傷及自身。修煉七十二絕技這樣的乘武學,若是每日不以慈悲佛法調和化解,則戾氣深入臟腑,愈陷愈深,比之任何外毒都要厲害百倍。是以千百年來,少林弟子精彩絕艷之士輩出,卻最多練到十二三門,根本沒有誰能練成七十二項絕技。”
“虛竹之所以會這么多門,只不過是取了巧,以道家的小無相功催動,只有七十二絕技的形,卻沒有七十二絕技之實,不過饒是如此,他也已經受了不輕的暗傷,如今年輕倒也罷了,等再隔幾年,他身暗傷發作,恐怕只能纏綿病榻了。”
一番話說得場中所有人悚然動容,少林諸僧當中,除了玄慈、方證等少數知道這其中的根底,其余人根本不知道虛竹用的是小無相功,還當本寺中當真出了一個精通七十二絕技的少年天才,此時得知真相,那種失望與挫敗之感溢于言表,再加之前慘敗于宋青書之手,眾人心里頓時充滿了絕望之意。
蕭遠山同樣也是臉色大變,要知道他強練少林絕學,這些年來身體某些穴道病痛已經越來越嚴重,之前他還以為是早年重傷損了元氣,再加年紀大了爆發出來,沒想到居然是強練少林武功的原因。
至于宋青書,他前世就聽過這番話,此時的震撼遠不如蕭遠山與少林眾僧,不過他也很佩服掃地僧居然這么坦然指出虛竹是依靠小無相功作弊,要知道亂世之中,若有一年輕弟子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是多么大的噱頭,有多么重要的政治意義。
“前輩當真要保他?”不過佩服是一回事,要不要放過虛竹是另一回事了。
“善哉善哉,”掃地僧雙手合十,“還望宋居士高抬貴手。”
他雖然雙目無神,站在那里猶如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普通老人一般,但宋青書卻絲毫不敢小覷,只有達到他這種修為的人方才能看出對方已經返璞歸真,與天地氣息融為一體,攻擊他就仿佛與天地作對一般。
不過他雖然強,宋青書卻無絲毫懼怕心理,眼神深處漸漸升起金色光芒,仿佛有一個金色小人隱隱在跳動。
之前掃地僧還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不過當他看到對方眼中那抹金色,瞬間身子一顫,臉色大變,因為他產生了一種極為強烈的危機感,渾身下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在警告著他對方的危險。
掃地僧臉色凝重,也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一個掃把橫在身前,渾身氣息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云淡風輕,而是氣息全開,仿佛隨時準備雷霆一擊。
只不過宋青書終究沒有出手,眼神之中的金色漸漸退去,最后恢復如常:“當年屠獅大會后,得蒙前輩指點,這番恩情宋某始終牢記于心。”當初筋脈盡斷,心灰意冷之下得到掃地僧指點迷津,再加對方輸了他一縷真氣保住心脈,這件事宋青書一直記在心中,他是一個有恩必報之人,自然不愿意在此地與掃地僧生死相斗。
“今日就看在前輩的面子饒過他們一次,不過下次……”他并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溢于言表。
“多謝宋居士。”掃地僧暗暗擦了擦冷汗,有些驚疑不定地看了宋青書一眼,剛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種生死危機感實在太強烈了,自從他武功大成之后從來沒有過類似的感覺。
掃地僧自詡對天下武學略知一二,可是宋青書剛才眼神中的金光,可謂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武學。
果然是長江后浪推前浪,掃地僧暗暗嘆了一口氣,轉身對玄慈等人說道:“我們走吧。”
“就這樣就走了?”玄慈一怔,在他心中掃地僧就是無敵的存在,哪怕宋青書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是掃地僧的對手,“可是寺中這么多人重傷……”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去扶玄澄的僧人驚呼出來:“玄澄師兄經脈全斷了!”
“啊!”少林眾僧紛紛驚呼,要知道玄澄是少林明面的第一高手,如今經脈盡斷,顯然武功已經廢了,要知道江湖中人廢人武功可比生死大仇,只不過這些人自知不是宋青書對手,只好求助似的望向掃地僧,期待他出面主持公道。
誰知道掃地僧緩緩搖頭道:“本寺七十二項絕技,每一項功夫都能傷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厲狠辣,大干天和,是以每一項絕技,均須有相應的慈悲佛法為之化解。這道理本寺僧人倒也并非人人皆知,只是一人練到四五項絕技之后,在禪理的領悟,自然而然的會受到障礙。在我少林派,那便叫作武學障,與別宗別派的知見障道理相同。須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求殺生,兩者背道而馳,相互克制。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絕技才能練得越多,但修為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卻又不屑去多學各種厲害的殺人法門了。”
掃地僧又道:“本寺之中,自然也有人佛法修為不足,卻要強自多學乘武功的,但練將下去,不是走火入魔,便是內傷難愈。當初玄澄大師來藏經閣揀取武學典籍,老衲曾三次提醒于他,他始終執迷不悟,如今早已積重難返。就算今天不傷在宋居士手中,三年之內他也會在一夜之間,突然筋脈俱斷,成為廢人。”
“阿彌陀佛!”在場的不乏少林高僧,聞言過后悚然一驚之余又有些醍醐灌頂,仿佛隱隱有所領悟。
掃地僧眼露慈悲之色:“其實,五蘊皆空,色身受傷,從此不能練武,他勤修佛法,由此而得開悟,實是因禍得福。各位大師若還是執著與他武功被廢,實在是著相了。”
方證首先明悟過來,雙手合十:“多謝開釋。”其余眾僧也漸漸回味過來,齊齊附和。
掃地僧點點頭,面露欣慰之色:“我們走吧。”
“可是蕭遠山偷學了本寺武學,萬一落入異族人手中……”空聞重傷氣弱,可還是忍不住開口相詢。
此言一出蕭峰父子紛紛色變,因為他們已經看出了這個忽然出現的僧人簡直是深不可測,若是真對蕭遠山下手,恐怕……
掃地僧回頭看了蕭遠山一眼,開口道:“蕭居士,你近來小腹梁門、太乙兩穴,可感到隱隱疼痛么?”
蕭遠山全身一凜,道:“神僧明見,正是這般。”
掃地僧又道:“你關元穴的麻木不仁,近來卻又如何?”
蕭遠山更是驚訝,顫聲道:“這麻木處十年前只小指頭般大一塊,現下……現下幾乎有茶杯口大了。”
掃地僧嘆了一口氣:“剛才老衲已經說了,聯系本寺武功,必須用相應佛法化解戾氣,蕭居士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
蕭峰父子齊齊一驚,蕭峰有心開口求救,不過想到剛剛還與少林寺的人生死相搏,這相求一事如何也開不了口。
掃地僧接下來仿佛對蕭氏父子說又仿佛告誡少林諸僧:“修行本寺武學必須有相應佛法化解,不然不僅無益反而遺禍無窮,想必蕭居士也不會做出損害契丹士兵的不智之舉。如果真有契丹士兵能修成本寺武功,證明他心中已有足夠慈悲之心,佛法修養已到了極高境界,那樣就算本寺武功被他們學去也無關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