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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6章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貓撲中文)

  不怪殷梨亭驚訝,這些年來武當和少林素來不睦,從少林罵師父是叛徒開始,隔三差五來找茬,五哥被逼得自刎更是將雙方矛盾逼到了最高峰。

  作為假想敵,武當派的人也對少林派做了詳細的研究,少林高手雖多,但武當七俠也不差,再加上張三豐這個地仙級別的存在,讓少林一直忌憚無比。哪怕吹得震天響的十三絕神僧玄澄,比起張三豐來也差得遠,直到近兩年忽然冒出一個神秘的掃地僧,最高端武力才能勉強和武當抗衡。

  可殷梨亭見過那位掃地僧,和眼前這個紅光滿面的大和尚明顯長得不一樣,忽然知曉少林有兩個這樣級別的人物,殷梨亭頓時憂心忡忡。

  他胡思亂想之際,一群人已經來到了后山竹林小院里,不過很快被門前道童攔了下來:“太師父在閉關,不見外客。”

  一個太監上前尖聲尖氣地呵斥道:“睜大眼睛看清楚,眼前這位是我們大宋的官家,是九五之尊,是一般的外客么?”

  “這……”見這么大一堆人,氣勢洶洶地過來,兩個道童一時間也有些發憷,只不過職責所在,讓他們又不敢放對方進去。

  “六師叔!”看到殷梨亭,兩個道童仿佛看到了救星,急忙叫道。

  殷梨亭也有些猶豫,最終嘆了一口氣:“讓他們進去吧,我再請示一下師父。”

  兩個道童如蒙大赦,急忙閃到一邊,趙構領著一群人進了院子,因為院子太小,不可能容得下這么多人,所以其他侍衛只是圍在院外守護,只將帶御器械與幾個內侍帶在身邊。

  當然隨行的還有斗酒僧,至于黃裳,不知道藏身在哪里。

  院子里面簡潔無比,中了幾棵竹子,一個小水池,然后幾間小屋,眾人先是好奇,譽滿天下的張真人居然住在這么簡陋的地方,不過轉念一想這才正常,若是住在富麗堂皇的地方,反倒讓人失望了。

  “門外何事喧嘩?”眾人四處觀望的時候,正中小屋中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

  殷梨亭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答道:“回師父的話,官家來武當山祭天,想見一見您。”

  不遠處的趙構眉頭微皺,聽他這般稱呼,難道里面還真是張三豐不成?如果張三豐在這里,再加上自己身邊的護衛力量,那些野心家又哪里敢動手?

  “貧道如今閉關到了緊要關頭,實在不方便行禮相見,還望官家見諒。”里面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里面的人真是張三豐么?”趙構壓低聲音問身邊人道。

  帶御器械們面面相覷,他們并沒有見過張三豐,自然無法判斷,還是斗酒僧開口道:“聲音倒是挺蒼老的,只不過光從聲音,還是無法判斷。至于他的氣機......傳言張三豐地仙之體,已到返璞歸真的境界,我感覺不到也正常。”

  趙構點點頭,上前一步對著屋里說道:“這些年來朝廷給武當山撥的款項也不少,歷代皇帝都大肆修繕紫霄宮,朕在這方面絲毫不落于幾位先帝,而且這次不遠千里親自來到武當山,真人卻連面都不愿意見一面,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莫非是對朝廷或者對朕有什么不滿么?”

  聽到他語言漸漸強硬,殷梨亭微微色變,擔憂地望了一眼小屋。

  屋中陷入了沉默,良久過后聲音再次傳來:“這次是貧道不是了,只是貧道如今閉關到了關鍵時刻,無法分身出來,所以只能勞煩官家進來相見了。貧道修煉到關鍵時刻,不想被其他人打擾,還望官家成全。”

  眾人聽出對方要趙構一個人進去,紛紛色變,李彥實急忙攔住了趙構:“官家,小心是個陷阱,千萬不要冒險。”

  若是平時遇到這種情況,張三豐這番說辭倒是合情合理,江湖中人修煉到關鍵時刻,最受不得打擾,愿意見趙構一人已經是格外給面子了,斷沒有再讓很多人進去的道理。

  不過這次來武當山是為了什么,場中不少人都清楚,明知道即將有一場大戰,任誰心中那根弦都是繃緊的,這個時候張三豐此舉,顯然很像賈似道布下的殺局。

  其實李彥實的勸解是多余的,趙構雖然對這次的行動有著絕對的自信,但他并不是傻子,又豈會在情況不明的時候孤身進去犯險?

  屋中張三豐說完話后,房門自動打開了一條縫隙,以示相邀之意,接著房間中陷入了沉默。趙構身邊的侍衛一個個踮起腳從門縫里往里望,只可惜里面有屏風擋著,什么也看不到。

  正進退兩難之際,遠處忽然傳來了騷動的聲音,偶爾還隱隱聽到慘叫之聲,趙構忍不住皺眉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早有侍衛出去查探情報,很快回來稟告:“回官家,有人從山上闖了上來。”

  趙構頓時大怒:“王子騰是怎么守的外圍,竟然讓人闖到了山腳下!”

  發了一通脾氣過后,他才想起還有個關鍵問題沒有問:“有多少人馬?”不過他并沒有怎么擔心,武當山雖然不及華山險峻,但沿途小道上全都布滿了殿前司諸班直的高手,居高臨下,對方人馬再多也沒法施展開來,

  “只有一人。”那侍衛苦澀地答道。

  “只有一人?”趙構先是一怔,繼而大怒,“區區一個人,還鬧出這么大動靜。”

  宋朝最精銳的部隊入選禁軍,而禁軍中最精銳的入選侍衛親軍,而侍衛親軍最精銳的被選為諸班直,護衛皇帝左右。

  當年金槍班一個教頭徐寧流落江湖落草為寇,位居水泊梁山八驃騎第二,金槍手的名聲威震天下。

  而金槍班只不過是諸班直之一,在諸班直當中地位只是中等水平,可見殿前司諸班直是何等的臥虎藏龍。

  這么多高手,據險而守,反倒被一個人弄得雞飛狗跳,趙構又豈能不怒?

  “那人武功非常高……”那侍衛面露恐懼之色,“而且他好像會邪術,一抬手數丈之外的兄弟身上就會出現一個血洞,再加上地勢原因,我們沒法對他形成合圍,發揮不出人數優勢,所以被他一路打了上來。”

  趙構臉色難看,原本想著據險而守讓對方人數優勢發揮不出來,沒想到最后這地形反倒成了對方的優勢,導致己方的人數優勢發揮不出來。

  “哪是什么邪術,應該是一種隱蔽的遠程攻擊武功,少林的無相劫指還是大理的六脈神劍?”斗酒僧喃喃自語。

  殷梨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想難道他不是少林中人?

  “來人是一個清癯老者,不像少林或者大理中人。”那侍衛答道。

  李彥實這時候出聲道:“官家放心,除非來人是個大宗師,不然任他武功再高,也沒法突破諸班直兄弟的防線。”

  他身為最年長的帶御器械,見識自然非同一般,他最清楚殿前司諸班直的實力,剛剛也就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等反應過來,對方也絕對討不了什么好。

  果不其然,隨著他話音剛落,那邊喧鬧騷亂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顯然已經漸漸控制了局面。

  “不是大宗師。”趙構暗暗松了一口氣,雖然知道賈似道這次多半會請動大宗師前來,但能少一個也是極好的。

  不過他的笑容很快凝住,因為他聽到了海浪的聲音。

  腦海中浮現一個畫面,遠處潮水緩緩推近,漸近漸快,其后洪濤洶涌,白浪連山,而潮水中魚躍鯨浮,海面上風嘯鷗飛,再加上水妖海怪,群魔弄潮,忽而冰山飄至,忽而海如沸,極盡變幻之能事,而潮退后水平如鏡,海底卻又是暗流湍急,于無聲處隱伏兇險。

  “武當山位于內陸,怎么會有海浪的聲音?”一旁的丁典等侍衛心中疑惑不解。

  忽然雄渾的海浪聲變了,變得飄忽不定,變得纏綿宛轉,好像大海中有一條美麗無比的美人魚在淺笑,在低訴,柔靡萬端。

  丁典聽得一陣,只感面紅耳赤,百脈賁張,只感心旌搖動,數次想躍起身來手舞足蹈一番,他心中大駭:“不對,這不是海浪聲,這是簫聲!”

  洞簫聲情致飄忽,纏綿宛轉,便似一個女子一會兒嘆息,一會兒呻吟,一會兒又軟語溫存、柔聲叫喚。

  丁典明知不妥,也情不自禁想起了這些年與凌霜華之間如膠似漆的甜蜜日子,想到了妻子柔膩的肌膚,如水一般的溫柔……

  幸好他神照功已經大成,靈臺之中始終殘留一絲清醒,想起了如今正在護衛皇上安全,容不得半點兒女事情,急忙運功調息,終于漸漸清醒過來。

  這才發現整個人已經面紅耳赤,后背盡是被汗水打濕,旁邊其他人更是不堪,一個個手舞足蹈,如癡如狂,唯有幾名帶御器械還能勉強自持,不過神色痛苦,顯然已經快要到了極限。

  丁典心中一驚,急忙去看趙構,發現他神色如常,并沒有異狀,不由恍然,他身為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侍衛,自然清楚皇帝的身體狀況,這古怪的簫聲主要是引動人心底的,官家自從當年傷了身體,早就無心男女之事了,自然不受簫聲影響。

  “阿彌陀佛!”一旁的斗酒僧忽然雙手合十,中正平和的佛號頓時讓場中所有人清醒過來。

  “請官家恕罪!”一眾侍衛在御前失儀,這可是重罪,一干人等急忙下跪請罪。

  一旁的殷梨亭也是臉色一紅,原本武當功夫玄門正宗,最不受這些邪魔外道影響,只不過他想到了當年的未婚妻紀曉芙,還有和她長得幾乎一樣的女兒楊不悔成了自己妻子,想到夫妻間床笫間的親熱,腦海中難免有時候會將身下女子想象成她娘,心魔漸生才被這簫聲所趁。

  “碧海潮生曲,原來是桃花島黃島主大駕光臨。”斗酒僧長嘆一聲,聲音中似乎包含著無限惋惜,想不通他這樣風光霽月的人物為什么會參與如此腌臜之事,“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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