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曹老師接觸多了就知道曹老師其實在臨床經驗上還是非常欠缺的。他是研究生畢業,來到醫院很快就成了主治醫,但是他在研究生階段主要是待在實驗室。缺乏臨床上的經驗,很多時候,對于疾病的治療經驗非常欠缺,遇到一個病患,往往需要查閱一定的資料才能夠制定出相應的治療方案。我來這里沒幾天,在每天的例行查房的時候,施庭邦主任現場詢問幾個常見病例的治療,曹老師都回答不出來,讓施主任大動肝火。我落到他手里也算是倒霉透頂。也幸好我跟一般的實習生是不一樣的。
周懷方不知道什么時候溜了過來,“黃景陽,你怎么這個時候還待在科室里啊?”
“怎么了?科室來了大人物病人。曹老師不敢走,我自然也走不了。”我還以為周懷方說我沒回去呢。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內科來了一個這么重要的病人,你怎么還在科室里待得住,怎么不去旁聽專家會診呢?專家會診可是非常難得的學習機會啊。走,咱們也混進去旁聽去。”周懷方說道。
“曹老師都沒機會進去,我怎么進去?”我搖搖頭。
“怕個什么?我們跟他們正式醫生不一樣。我們反正是實習生,就算得罪了人,他們也沒辦法真的把我們給處理了。再說,我們只是過去旁聽一下。只要不多嘴,肯定是沒有事情的。對了,董福成都已經混進去了。剛才還是他給我發的短信。走,我們一起過去。”周懷方說道。
我拗不過周懷方的極力相邀,跟著他一起去了會診室。
病人主訴咳嗽,憋氣伴頭暈,胸痛達九日之久。并且有一次暈厥。
內科專家李舜神情嚴肅,病人身份特殊,他自然不敢怠慢。“就目前的檢查結果來看,咽稍充血。雙肺呼吸音粗糙,x線透視無異常,心電圖也大致正常,病人已經服用復方降壓片等藥之后,癥狀未見緩解。今晨患者排尿時突然暈倒,雙目上翻,一分鐘后清醒,頭暈胸悶才院診治。另外患者六年前患高血壓。根據目前的檢查結果。尚無法確診咳嗽、昏厥的原因。”
“現在不是要你們說病情,而是要確定病人究竟患的是什么疾病。沒查清楚原因,就立即進行全面檢查,必須盡快弄清楚病人的真正病因。各位還有什么要補充的么?”章振源很是煩躁。查了這么久,竟然沒有查出病因。很是惱火的看著李舜。李舜是內科的專家,但是在這種關鍵時候,不能夠表現出專家的價值出來,又能算是什么專家?
章振源又連忙轉向呂茂竹道,“呂廳長,在雷女士進入醫院之時。我便已經向燕京協和醫院申請專家援助了。現在專家正在來東海的路上。估計很快就能夠趕到。我請的專家是協和醫院內科權威專家石偉明。”
呂茂竹是衛生系統的高官,自然聽說過權威專家石偉明的名頭。但是還是因為擔心妻子的情況,有些惱火。“你說說你們瑞華醫院,在東海也是有口碑的醫院了。我在外面經常說你們瑞華醫院的好話。有什么經費需求,我也是盡量向你們傾斜。怎么到了關鍵時候,你們就掉鏈子呢?我跟你說過了,東海是國際級別的都市,必須有國際級別的醫院才能夠匹配。各個科室要想辦法配備重量級專家。你們不缺經費,不差條件,怎么就不能夠擁有一批高水平醫療專家呢?”
呂茂竹這話顯然是對章振源這個院長很是不滿了。
章振源臉色鐵青地看著會議室里的一群專家,看得這些專家們噤若寒蟬。站在周圍的實習生們也是被這種氣氛鎮住了。有一種瑟瑟發抖的感覺。
院長秘書匆匆走了進來,在章振源耳邊輕聲說了什么。章振源立即面色一震。連忙向呂茂竹說道,“呂廳長。石偉明專家過來了。我出去迎一下。”
“我和你一起過去吧。”呂茂竹聽說石偉明過來了,也是心中大喜。
周懷方輕輕地拉了我一下,“今天可以大開眼界了,這個石偉明可是真正的權威。內科方面非常厲害的,很多內科方面的教材,里面都能夠看到他的名字。”
“病人在哪里呢?”我問道。
“這個時候,肯定是在監護室。問問董福成,他肯定知道。”周懷方說道。
周懷方躡手躡腳走到董福成身旁,輕輕推了董福成一下。
“干什么啊?千萬別在這里亂來。不然吃不了兜著走。”董福成嚇了一跳。
周懷方向董福成使了一個眼色,兩個人一起走到了外面。
“干什么?”董福成問道。
“黃景陽問你這個病人在哪?”周懷方問道。
“你們想要干嘛?這個病人可不是一般人。千萬別亂來。”董福成神色緊張地說道。
“我們在這里什么都不知道,聽這些專家們說了又有什么用?不如去看看病人的情況。”我說道。
“在重癥監護室。我們去了也沒用,有專人守護在那里,根本進不去。”董福成搖搖頭。
“走,看看去。”我拉著周懷方往重癥監護室走去。
“你們兩個真的過去啊?千萬別亂來,要出大事的。”董福成連忙再次提醒道。
“放心吧。我們又不傻,怎么可能去出風頭呢?就是過去隨便看看。”我笑道。
我和周懷方來到重癥監護室的時候,果然看到重癥監護室這邊的氣氛似乎比平時沉重了許多。門口有醫院保安站崗。透過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有醫生值班,尤其是其中一張病床,守了兩三個醫生,想都不用想,今天過來的那個大人物肯定就是躺在這張病床。
“哎,你們兩個實習生。別到這里來添亂了。”醫院保安沖我們笑了笑。
“我們添什么亂?就在外面這里看一看。”我笑著說道,透過玻璃可以看清楚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的情形。我竟然看到她身上竟然已經有難以察覺的黑氣開始往身體外散逸了,看來。她的情況非常不好。如果不能夠得到有效的治療,只怕是熬不了太長時間了。可是看會診的情況。瑞華醫院根本還沒有找到病人真正的病因,現在對病人的治療根本是不對癥的。這樣下去,后果還真是非常嚴重。也不知道專家來了之后,會不會有什么改善。
我與周懷方站了一會,就看到一大群人向重癥監護室走了過來。
保安大哥連忙向我們說到:“快走快走,領導來了。讓他們看到了,我就倒霉了。”
我與周懷方連忙讓到了一邊。
“石老,這邊請。雷女士一進瑞華醫院。就安排進重癥監護室。醫院安排了幾名經驗豐富的醫生隨時監護,隨時注意雷女士的病情變化。”章振源此時的姿態放得非常低。
石偉明被眾人簇擁著,一邊走一邊看病人的檢查報告。眉頭緊蹙,從這些檢查報告,他也無法確認病人的病情。
“有沒有腦血栓的可能?腦部ct做了沒有?胸透做了沒有?心臟是不是正常?”石偉明一路上問了很多問題。
“ct已經做過了,腦部沒有出血情況,胸透反應兩肺似乎也沒有什么問題。兩肺叩診清音,x線透視無異常。門冬氨酸氨基轉移酶、丙氨酸氨基轉移酶指標均正常,可以排除心梗的可能性。床旁x線胸片顯示心肺和橫膈無明顯異常。”李舜連忙說道。
石偉明的眉頭皺了起來,從這些檢查結果里。他無法判斷出病因。但是病人的咳嗽、憋氣頭暈、胸痛肯定是與病因極其相關的,但是他想到的一些病情卻是一一排除。
就在石偉明進入重癥監護病房的時候,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突然嘔吐起來。呼吸變得急促。并且有抽搐的癥狀。
“快,給以低分子左旋糖酐、5葡萄糖鹽液。”石偉明說道。
但是病人的情況卻并沒有好轉,反而在不斷的惡化。病人的病情沒有好轉,反而四肢末端開始變冷,足背皮膚出現紫色網狀花紋,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心界稍向左擴大。兩肺底偶聞細濕啰音。
我看見病人的黑氣散逸似乎在加快,情況變得越來越危急了。
章振源自然知道情況不妙,額頭的汗珠像下雨一般滾落下來。
這個章振源是齊老師的學生,加上我能夠到這里來實習。也是多虧了他。他也算是有恩于我,所以這個時候。我不能夠袖手旁觀。
“章院長,病人既然有咳嗽、憋氣伴頭暈、胸痛等癥狀。為什么不考慮肺血栓?行床旁微創血流動力學監護儀進行監護,就可以發現肺動脈血壓情況。我知道我們醫院有微創血流動力學監護儀。”我走到章振源身邊快速地說道。
本來章振源剛從重癥監護室出來,就被一個實習生擋住去路,很是惱怒,但是聽我說了之后,也是神色一動。
“時間不多了,如果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就神仙難救了!”我連忙警告道。
章振源連忙回到重癥監護室,這種儀器重癥監護室本來就有,但是由于之前排除了心梗等可能,根本沒有上這種儀器。
“快!上微創血流動力學監護儀!重點查肺血栓!”章振源向重癥監護室的醫生大聲吼道。
誤診往往都是一個誤導帶著另一個誤導。其實所有的醫生都被檢查得出來的一些結果誤導著。因為之前已經將肺血栓直接排除,有心電圖、有透視結果、有叩診結果,仿佛都可以將肺血栓排除掉了。所有人都開始忽略了這一點,去思考更為復雜的癥狀。石偉明也受到了誤導。他一開始就沒有考慮肺血栓。但是現在被章振源這么當頭一喝,所有人都猛地醒悟了過來。
其實很簡單,心電圖正常并不能排除肺血栓,透視結果也無法完全細致的告訴人們肺部的真實狀況。
雖然有咳嗽、胸痛、暈厥等等這些肺血栓常見的癥狀,卻沒有人去懷疑肺血栓。如果不是我擁有特殊的能力,只怕沒有人會想再從頭去思考病人的病情,或許要等到尸檢的時候,才會幡然醒悟。
微創血流動力學監護儀的檢測結果果然顯示肺動脈高壓而肺毛細血管壓正常或偏低。這顯然是肺血栓最強有力的證明。
“快!插管!尿激酶264000iu加ns100ml靜滴或靜注10分鐘,隨后132000iu/h共12h。”石偉明連忙說道。采取對癥治療之后,病人的狀況很快轉危為安。
“石老,這一次真是多虧你了。”到了這個時候呂茂竹的臉色也好了不少。他顯然已經看得出來,妻子的病得到了確診,并且有了好轉。
石偉明倒是也不貪功,畢竟現場所有人都看到了,治療的轉折點是因為章振源突然主張重點查肺血栓,“這一次多虧了章院長想到了肺血栓。本來很多跡象排除肺血栓。但是正是被排除的肺血栓導致病人的狀況越來越嚴重。
“說來慚愧,其實也不是我想到的。我老師齊賓華教授向我推薦了一名臨床專業的實習生。他剛才提醒我考慮病人肺血栓。”章振源倒是想將這功勞貪下來,但是剛才的門口的一幕,也是很多人看到的。他索性磊落一點,沒有貪圖黃景陽的功勞。
“哦,這位同學在哪?看來真是旁觀者清,劇中者迷。有個時候,我們會被儀器所欺騙。所以為醫者要慎重啊。病人將生命托付給我們,我們必須謹慎小心,如履薄冰。”石偉明感嘆道。
“我去叫他進來。”章振源早就忘記了我的名字,對于他來說,我這樣的小人物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呢?
章振源闊步走出了重癥監護室,將準備離開的我叫住,“哎,等一等。”
“我知道逃不掉。只好轉過神來。章院長,你叫我么?”我無奈地說道。
“對對,剛才多虧了你的提醒。燕京來的專家想見你。還有呂廳長也想見你。”章振源以為我應該要受寵若驚的。但是我的表現卻很淡定,讓他很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