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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用生命演出的唐毅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面對錯綜復雜的局面,必須依靠眾人的智慧。唐毅親手做了四道小菜,又備了一大壺葡萄酒,拉上老師和舅舅,三個人對坐暢飲。

  唐順之喝了兩杯葡萄酒,就先開口了,他沒說東南的事情,而是講了一個故事……嚴嵩為了討好嘉靖,獻上了神藥阿魏,嘉靖得到之后,欣喜若狂,立刻寫了一首詩送給嚴嵩。

  “靈藥金壺百和珍,仙家玉液字長春,朱衣擎出高玄殿,先賜分宜白發臣。”

  嚴嵩家住江西分宜,嘉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你獻上的神藥,就由你和朕一起分享,當然要你嚴嵩先嘗嘗,延年益壽,成就君臣佳話。

  不過聽在唐毅的耳朵里,分明就是拿嚴閣老當可憐的小白鼠!

  要知道所謂的仙丹都是鉛汞燒出來的,替嘉靖試藥,比起后世參加藥物試驗的志愿者危險一萬倍。

  別說七八十歲的老頭,就算是壯小伙子也承受不住。果然,再服用了神藥煉制的仙丹之后,嚴嵩向嘉靖報告:臣服丹只五十粒,乃致遍身燥癢異常,不可一忍,每日滾湯澆洗二次,足滿半月,其癢才息。至夏發為痔疾,痛下淤血二碗,其熱始解。蓋丹力之重如此,臣因此畏焉……

  簡言之,嚴閣老被生猛的丹藥爆菊,流了兩大碗血,已經臥床不起,差點丟了老命。

  倘若嚴嵩就這么掛了,恐怕也算是千古奇譚!

  王忬聽完之后,頭皮發麻,遲楞半晌,才心有余悸地說道:“看來這奸臣也不好當啊!”

  唐毅眨了眨眼,他倒是不關心嚴嵩的死活。而是在想唐順之講這個故事的用意。嚴閣老小心伺候,把菊花都拼了,就算嘉靖真的修煉到太上忘情,也不能不另眼相看嚴閣老。既然嚴嵩重新挽回了圣眷,想要利用東南的事情搬到嚴嵩,那就絕無可能。

  “恩師。弟子絕對沒有奢望搬到嚴閣老,只是鄭永昌,何茂才貪鄙無能,根本不合適在抗倭前線為官,至于沿海大族,勾結倭寇,人神共憤,不砍幾顆人頭,這股歪風邪氣就擋不住。”唐毅憤怒地說道。

  唐順之聽完。閉目思量。說實話他也是震怒無比,堂堂的總督,竟然被倭寇偷襲,險些喪命。試問不嚴懲兇手,以后誰還敢在東南為官,試問浙江還是不是朝廷之地?

  “貪官要除,大族要懲。”唐順之嘆道:“只是我擔心此案會淪為黨爭,又弄不清黑白對錯了。”

  “黨爭?”王忬遲楞一下。忙問道:“徐閣老要動手?”

  唐順之忙搖頭,苦笑道:“徐閣老沒那個心思。關鍵是李太宰啊!”

  自從京城保衛戰之后,徐階完全改變了態度,變得韜光養晦,對嚴嵩父子百般順從,再也不和他們作對。

  很顯然,徐階看清了自己的地位。只要不出錯,誰也動彈不了他。同時也看清了他和嚴嵩的差距,所以收斂鋒芒,等待羽翼豐滿的時候,再致命一擊。相比張牙舞爪的嚴黨。徐階更像是隱忍深沉的毒蛇,追求的是每擊必中。

  徐閣老偃旗息鼓,另一位大佬則是風頭正盛。

  李默靠著門生陸炳的運作,起復為吏部尚書,加太子太保銜,嘉靖賜御書“忠好”二字,特許他騎馬出入西苑。

  有了圣眷加身,有了陸炳扶持,李默擔任太宰之后,大刀闊斧,和嚴黨斗得不亦樂乎。

  并且發出了豪言壯語,“吾備位公卿,年幾六十尚復何求。”言下之意,就和你嚴閣老拼了!

  李默反對嚴嵩的用人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比如這一次王忬受傷,嚴閣老就提議讓唐順之接替,并且進位東南總督。

  天可憐見,嚴閣老不能說沒有私心,可是經過京城一役他也想明白了,關鍵的地方還要用能人,要能撐住局面。

  徐階當然不會反對,可是李默卻嚴詞拒絕。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唐順之雖然名氣大,可是多年都在隱居讀書,實際做官的年頭不多,經驗有限,東南總督何等重要,豈能交給他!

  李太宰不光抵制了任命,還自己推出了人選,就是南兵部尚書張經。

  不服咱們就比一比,張經字廷彝,號半洲,福建候官人,和李默是鄉黨。

  翻開此老的履歷,簡直讓人咋舌!他是正德十二年進士,授嘉興知縣。嘉靖十六年進授為兵部右侍郎,總督兩廣軍務,以鎮壓廣西大藤峽瑤民起義有功,進兵部左侍郎。

  不久與毛伯溫定計撫定安南國,進右都御史。之后平息思恩九土司及瓊州黎民起義,再進為兵部尚書。嘉靖三十二年起為南京戶部尚書,旋即改任兵部。

  張經在西南為官的時候,曾經和陽明公并肩作戰,而且在狼士兵中威望極高,論起資格本事,唐順之還真就沒法相提并論。

  李默不光推出了總督人選,還推薦李天寵擔任浙江巡撫,把東南大局都捏在了手里。

  唐毅對師父投以深切的同情,舉杯說道:“煮熟的鴨子飛了,弟子只想祝您老大難不死必有下回!”

  噗,王忬一口酒噴出,嗆得不停咳嗽,還有這么缺德的祝福嗎?唐順之欣然習慣了,滿不在乎,只是淡淡笑道:“總督當不了,為師就沒法治你了?我已經進位右副都御使,執掌東南加練鄉勇事宜,不只如此,糧草軍需還都歸我管。”

  唐順之挑了挑眉頭,輕笑道:“怎么樣,你師父厲害吧?”

  “厲害,當然厲害!”唐毅早就給唐順之寫過信,言明東南總督是火山口上的職位,危險異常。而練鄉勇,等于是坐鎮二線,有功勞跑不了,有過錯不用擔著,天底下還有更好的事情嗎?

  真是沒想到,那位李太宰還做了一件好事,唐毅簡直太高興了。

  師徒又喝了幾杯,唐順之才說道:“如今東南是二虎相斗,偏偏冒出了這么個案子,雙方肯定會掐起來,一旦陷入亂斗,就不好控制了,行之,你怎么看?”

  “還能怎么看,狗咬狗一嘴毛唄!”唐毅嘆口氣,顯得有些失落,他苦心設計,本想逼著嚴嵩丟卒保車,把鄭何二人,加上應大猷都拋出來。可是離京沒多久,朝局就豬羊變色,雖然他有所估計,但是真正涉入其中,三足鼎立,比起兩方爭霸要復雜得多,稍不留神,就被別人當成了炮灰。

  唐毅微閉著眼睛,拇指和食指不停搓弄著衣袖,過了一會兒,突然眼前一亮。

  “師父,弟子有主意了!”

  欽差大人趙文華已經是二下江南,他站在高大的座船甲板上,眺望遠方。在他的背后兩三步的地方,站在一個帥氣的中年人,身材中等,蓄著短須,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長衫,沒有多余的飾物,溫潤如玉,謙謙君子,正是剛剛成婚不久的唐慎。

  由于是續弦,唐慎沒有大操大辦,朱姑娘更是通情達理,只是簡單地走了一遍流程,請來徐閣老主婚,就草草拜堂成親。本來朱希忠還想多留妹夫住些日子,可是唐慎以軍務繁忙為由,離京南下。

  恰巧趙文華再度出任欽差,唐慎雖然不喜歡和嚴黨的人打交道,但是他也學會了皮里陽秋,一路上嘻嘻哈哈,眼看著杭州就在眼前。

  離著碼頭越來越近,唐慎踮著腳眺望,歡迎的人群當中,并沒有看到他最想見的身影,突然唐慎心里空蕩蕩的。

  “看來毅兒還是有心結啊!”

  唐慎意興闌珊,踏著跳板上了岸,突然唐順之急匆匆走過來,沖著趙文華微微拱手,滿臉歉意地說道:“梅村公,迎接來遲,還行贖罪。”

  看著唐順之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樣子,趙文華突然笑了起來,“荊川,你一向瀟灑從容,這么狼狽可不多見啊!”

  唐順之摸了摸頭上的汗水,苦笑道:“梅村公,由不得我不著急,王大人的傷勢又嚴重哩。”

  如果唐毅在旁邊,一定給老師一個小金人,表演太到位了,眉頭蹙著,嘴角縮著,臉上寫滿了擔憂,看了一眼,就仿佛受傷的人是他一般。

  “你是說王總督?”

  “沒錯。”唐順之長嘆一口氣:“梅村公,王大人太委屈了!指揮大兵,所向睥睨,搗毀海上倭巢,勞苦功高。結果竟然險些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如今昏迷多日,病情絲毫沒有轉圜。冤屈深重,堪比當年的岳武穆,我們這些旁觀者都替他鳴不平啊!”

  趙文華知道王忬受傷,可是沒想到竟然到了這個地步,頓時面色嚴峻,忙說道:“荊川,前面帶路,我立刻去看看王大人。”

  欽差大人領頭,大大小小的官員都緊跟在后面,一陣風到了總督衙門。

  離著老遠就看到衙門里煙霧繚繞,趙文華帶頭走了進來。嚯,院子里實在是太熱鬧了,二三十名道士正在院子里大跳大鬧。

  為首的道士披著大紅八卦衣,手里拿著寶劍,念念有詞,不時噴出一道火焰,嚇了趙文華一大跳。

  “這是干什么?”趙文華大叫到。

  跑過來一名小老道,臉上還掛著淚。唐慎跟著過來,隨意掃了一眼,氣得悶哼了一聲,差點叫出來,哪是小老道,分明是寶貝兒子唐毅。

  “小兔崽子,你作什么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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