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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岳母神威

  王家的態度不光讓唐毅大吃一驚,就連徐渭都怒氣沖沖。借不借糧不說,他和唐毅兩個走了那么多家,就沒一個人敢如此無視他們,畢竟兩個人身份擺在那里,都是名滿天下的才子,都是心學門人,不管唐順之還是王畿都地位尊崇,再加上唐慎執掌鄉勇,唐毅手握著交通行。

  無論是官場、士林,還是商界、軍界,都不能等閑視之。更何況他們又代表著王崇古,代表著晉商前來,王愔爺仨實在是太不懂事了。

  徐渭偷眼看了看唐毅,唐毅的眼皮微不可查地眨了下,徐渭立刻心領神會。起身笑道:“老大人,俗話說位卑未敢忘憂國,我以為糧價關系黎民百姓的生計大事,太倉王家傳承千年,早已和腳下的土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光是算計銀子得失,未免顯得太小家子氣了,老大人您說對不對?”

  王愔掃了眼徐渭,鼻子里冷哼一聲。

  “文長先生,我們王家的糧食也是一粒一粒種出來的,做生意歷來都是你情我愿,說什么家國天下,乃是朝廷的事兒,和我們無關!”

  王世賢更是大聲說道:“沒錯,讓我們賣糧不是不可以,三兩一石太少了,必須加價。”

  唐毅沉著臉淡淡說道:“要多少錢?”

  王世賢一愣,隨即說道:“蘇州的糧食能漲到十兩,我們至少要八兩,一共十五萬石糧食,只要一百二十萬兩銀子,立刻拿走,少一兩都不成。”

  真是好大的胃口!

  唐毅暗暗咬牙,市面上的糧食一石在一兩多,大宗買賣還不到一兩銀子,張口就要十倍的暴利,也不怕撐到。

  換成別人家,唐毅或許早就拂袖而走,不過看在媳婦的面子上,他不得不強忍著怒火,不過稱呼之間悄然發生了變化。

  “老大人,價格高低不過是一個數字,凡事都講究落袋為安。把話挑明了說,這一次的糧食危急根本是有人操縱的,背后有多少神仙牽涉其中,怕是連舅舅也扛不住,如果一門心思想要利益最大化,不知道廣結善緣,只怕會埋下禍根。”

  唐毅想要點醒王愔,讓他知道好歹,糧食賣的再高又能如何?如果把晉商得罪死了,王忬當著薊遼總督,那可是人家晉黨的地盤,隨隨便便弄點事情,就能讓王忬吃不了兜著走。至于趙旭這幫人,宰了他們一刀,難保日后不會報復,鼠目寸光,是會給自己招來麻煩的。

  王愔和兩個兒子聽在耳朵里,可不這么想。

  好啊,你唐毅算什么東西,就連你爹也不過是窮酸秀才,陡然富貴,要是沒有我們王家幫忙,你能有今天?要問王愔王家到底幫了唐毅什么,他或許也說不出來,可他就是這么認為的。

  你小子不知道站在王家一邊,還幫著王崇古說話,威脅我們,老夫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怎么做人做事,還用得著你教,狂妄自大的東西,真是不知道好歹!

  王愔沉著臉不說話,王世賢又跳了出來,輕笑道:“表弟,生意往來,扯那么遠干什么?你要是覺得價錢貴,也好商量,你只要答應一件事,我們就把糧食雙手奉上。”

  “什么事?”

  “把交通行名下的兩萬畝桑田都劃給我們,再給我們一千張織機,交通行的一成干股,怎么樣,不算過分吧?”

  還不過分?簡直過分到了天上!

  兩萬畝桑田放在平常年份就值六十萬石糧食,還有價無市,至于織機和干股,更是無稽之談。運河票號的股本就有二百萬之多,交通行如今的股本超過八百萬兩,名下產業遍及諸省,唐毅真正握在手里的股份還不到兩成,王家一張口就要去一成,就算唐毅點頭,其他股東也不能干啊!

  唐毅瞇縫著眼睛,半晌長出一口氣,笑道:“冒昧打擾,十分過意不去,文長兄,咱們還是去別的人家看看。”

  說著唐毅拉起徐渭,就要離開。如果放任唐毅離開,或許還不會有事情。可是王愔父子卻鬼迷心竅。

  猛地一拍桌子,大聲怒吼:“站住!”

  一瞬間,唐毅的臉色鐵青,太陽穴的青筋暴起,他咬了咬牙,猛地回頭,盯著王愔,也不施禮,挺胸傲然問道:“老大人有何指教?”

  “有何指教?唐行之,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王家待你如何?”

  “王忬老大人多次提攜,元美表兄照顧有加,敬美和我親如兄弟。”唐毅只說王忬父子,根本沒有提王家,可是王愔絲毫不在乎,把兄弟的善緣全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唐毅,你們父子出身貧寒,你爹能成為陳夢鶴的師爺是看在我們王家的面子上,能升任巡檢,是民應的功勞,就算你們打了沙洲大捷,那也是民應準許你們練的兵。一路高升,沒有我們王家,就沒有你們父子的今天。可是呢!你們是怎么對待王家的,可以說是無情無義,過河拆橋!”

  唐毅被氣得笑了出來,沒錯,他的確借助過王家的勢力,但是更多都是靠著他和老爹的努力。再說了,除了王家,唐毅的靠山門路還一大堆,不論是唐順之、徐階、陸炳、黃錦,哪一個拿出來,不能頂得上王家的影響力。

  而且王忬能舒舒服服從東南抽身,沒有落得個朱紈的下場,還不知唐毅運籌帷幄。至于楊繼盛的問題,更是唐毅費盡心力,不惜得罪嚴嵩給保了下來。要不然以王世貞的脾氣,攙和進去,嚴嵩能放過王家?

  真要是算起來,唐毅幫王家的遠遠多于王家能幫助唐毅的。連這點賬都算不明白,王愔比起他的兄弟可是差得太多了。

  見唐毅不反駁,王世賢卻當他理虧了,更加猖狂,忍不住大聲說道:“唐毅,你出去問問,哪個在太倉做生意的,不要拜王家的大門,誰能不雙手奉上干股?看在咱們親戚的份上,你搞運河票號,我們沒插手,你弄那么多作坊,我們睜一眼閉一眼,如今運河票號變成了交通行,你小子搖身一變,陡然而富。還幫著外人說話,真是讓人齒冷!今天咱們就把話說明白了,交通行想要在太倉經營下去,就必須把王家該得的份子拿出來,不然……呵呵,我叔也不會答應的!”

  王世賢大呼小叫,王世宇摩拳擦掌,招呼著家丁把大門封上了,看樣子就要逼著唐毅簽城下之盟。

  徐渭翻了翻眼皮,一臉的古怪神色,他不是怕,而是想笑,想放聲大笑。王愔父子也真夠奇葩的,那么多人都恨不得哭著喊著拉唐毅幫忙,他們可倒好,竟然把唐毅往外面推,也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

  “王老大人,在下本不該攙和你們的家事,可是又不能不說。正所謂燕雀焉知鴻鵠之志,行之做事,和你們看得不一樣,或許你們還理解不了。但是可以給王忬大人寫信,聽聽他是什么意思,問問王鳳洲,又是什么看法。他們什么意見不知道,就在這劍拔弩張,大呼小叫,傷了和氣,日后他們知道了,怕是也會不快的!”

  “哼!”王世賢冷笑道:“我叔和我哥,他們不幫著王家,還能幫外人,簡直可發一笑。”

  自以為是到了這個地步,徐渭也是沒詞了,只能盯著唐毅。

  唐毅點了點頭,輕笑道:“承蒙圣上恩典,加封本官為世襲鹽鐵塘巡閱,還是御賜錦衣衛百戶,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殺官可等于造反。生意不成仁義在,別鬧得撕破臉皮,誰都不好過!”

  說完之后,不理王愔父子吃人的目光,唐毅大步流星往外面走,徐渭緊緊跟隨,那些家丁想要動手,可又沒有膽子,只能不停往后退。王愔鐵青著臉,氣得直哼哼,王世賢想要罵幾句,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王世宇攥著拳頭,也不敢動手。

  就在此時,從后院走來一群人,為首的是中年婦人,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穿戴樸素,頭上插著青玉的簪子,冷若冰霜,乍一看竟有七分像王悅影。

  唐毅心頭一驚,八成這就是老岳母陳氏了,他正想問安,陳氏把手一擺,不讓他說話,走到了王世賢的面前,突然伸出巴掌,左右開弓,連打了四個嘴巴子,只見王世賢的臉瞬間就膨脹起來。

  王世宇急忙喊道:“嬸子,您這是干嘛?”

  一句話出口,陳氏掄圓了巴掌,他比較幸運,挨了八個嘴巴子,一張口,吐出一顆牙。王愔嚇得老臉蒼白,怒沖沖又膽怯怯質問道:“弟,弟妹,你干什么?”

  陳氏哼了一句,冷笑道:“我打他們,是他們仗著我丈夫,和我兒子的勢力,胡作非為!惹下了禍端,倒霉的是我丈夫,和我兒子!我把話說明白了,王家耕讀傳家,絕不做囤積居奇,哄抬物價,盤剝百姓,巧取豪奪的生意。”

  王愔老臉通紅,忙說道:“弟妹,不是你想得那樣,這是正兒八經的生意。”

  “哼,正經生意,都演上全武行了?這事我會給老爺寫信,該怎么裁決聽他的。在他回信之前,誰要是一意孤行,大不了就分家單過!”

  早就聽說陳氏厲害,沒想到竟然厲害到了這個程度,簡直河東獅啊!

  唐毅也嚇得驚魂不定,陳氏不理那爺仨,大步走出來,沖著唐毅淡淡說道:“小子,跟我過來。”

  “是!”唐毅屁顛屁顛跟著后面,別提多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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