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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文征明的請求

  隨著海量的糧食投入到了市場,糧價迅速回落,不到三天時間,就跌破了二兩銀子,還有繼續下探的趨勢。畢竟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百姓手里的財富都大幅縮水,貨幣嚴重短缺,套用后世的名詞,就是流動性不足,通貨緊縮。要不了多久,物價就會恢復正常,甚至比往年更低一些。

  幾個月的時間,對于所有人就像做了一場噩夢,包括背后操縱的那些人來說,他們也未準比尋常百姓明白多少。

  普普通通的糧食布匹,也沒出現短缺,也沒遇到戰爭,怎么就瘋漲起來,回頭看去,大家都不敢置信,同樣的,下落的也快得嚇人,超乎想象。

  不管如何,物價下來,大家都能喘口氣,過小日子了。可是瞬間大家被另一種強烈的恐懼籠罩在他們心頭,沒錯,就是曾經寶貝無比的“券”。

  大家預期價格上漲,在高位買下了不少票券,隨著物價下跌,意味著持有券的時間越長,差價越大,損失就越大。

  當初大家因為價格上漲,票券不斷升值,帶來的虛幻的財富增長,迅速打回原形。如何形容呢,曾經的票券是妲己,怎么看怎么漂亮,為了她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都行。

  可是到了如今,妲己喝醉了酒,吃錯了藥,露出了狐貍的本體,越看越難看,越看越鬧心。

  趁著票券沒有變成廢紙,趕快去兌換成實物,能少損失一點是一點。

  百姓們再度沖上了街道,涌向了店鋪他們揮舞著花花綠綠的票券,要求掌柜的兌現。掌柜的沒有辦法,只能打開店門,可是很快他就后悔了。

  趁著價格下降籌措的一點商品,頃刻之間就被百姓兌換一空,后面還有無數人洶涌而來,店鋪的貨架已經空空蕩蕩。

  這該如何是好?

  聰明的掌柜的想出了主意,他們曾經也沒有銀子,不是靠著出售票券籌集銀子,維持經營嗎,現在也可以故技重施。

  只要百姓們還買票券,他們就有銀子,哪管打個折扣,只要百姓不再擠兌,他們就能慢慢還賬。

  想法很豐滿,如同楊玉環,現實很骨干,整個趙飛燕!

  價格往上漲,百姓們估計票券有利可圖,才爭相購買,現在價格跌下來,持有票券只會賠錢。

  更何況經過了一次大動蕩,百姓們都變得無比保守,票券再好也不如銀子和銅子,他們逼迫掌柜的兌換,甚至打七折,五折都可以。

  市面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一幕,掌柜的打折促銷票券無人購買,百姓們也打折要求兌換票券商家拿不出東西。

  雙方的要求南轅北轍,水火不容。

  百姓們漸漸的將矛頭對準了所有商鋪。

  都是這幫奸商發明了票券,又哄抬物價哄騙他們購買,現在出了問題,他們都不認了,把大家當猴耍嗎?

  是可忍孰不可忍!

  瘋狂地百姓沖擊店鋪,打傷掌柜和伙計,甚至到處放火,偌大的蘇州城,簡直亂成了一團。

  對于亂局,王崇古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贏了,贏得徹徹底底。到了讓那些人自食惡果的時候,等著市場徹底崩塌,晉商四大錢莊再一起出手,將蘇州納入懷中。雖然一場大戰下來,他們也損失慘重,但是畢竟他們勝利者,一個蘇州城,就是他們最好的酬勞!試問整個江南,還有誰能抗衡晉商?

  雖然付出不少,但是收獲同樣驚人,王崇古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獵人蓄勢待發,而那些獵物同樣感到了山雨欲來。

  趙旭從價格崩塌的那天開始,就徹底消失了,鄭啟明在家丁保護之下,逃出蘇州,直奔京城避難,至于陸俊,則是躲進了錦衣衛衙門。

  原本跟著他們的大戶都損失慘重,幾乎賠光了褲頭,現在主事的沒了,他們就像是一塊塊肥肉,擺在砧板上,等著人家揮舞刀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十幾位士紳名流互相對視著,嘆氣聲此起彼伏,愁眉苦臉的模樣,好像辦白事會一樣。

  沉默了半晌,坐在最后一位的龐策突然晃晃悠悠站了起來,邁步往外面走。

  “龐兄,請留步,莫非你要投降老西兒不成?”

  龐策愣了一下,冷笑道:“老夫不至于那么沒品,我是想辦法找救命稻草了。”

  屋里的眾人面面相覷,苦笑道:“龐兄,你還有辦法不成?”

  龐策背著手,抬頭看天,嘆道:“老夫知道一個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成?”

  “誰!”

  “唐毅唐行之!”

  當這個名字從龐策的嘴里吐出,在場眾人都瞪大了眼睛。這幾個月誰不知道是唐毅鼎力相助,才讓王崇古逃過了一劫。不然王崇古早就撐不住了,也可以說,他們如今凄慘的境地,是唐毅一手造成的,他們恨不得把唐毅扒皮吃肉,才能解心頭之恨!

  龐策說要找唐毅幫忙,大家都嗤之以鼻,可是很快有些心思活絡的卻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唐毅雖然是對頭冤家不假,可唐毅有足夠的實力,王崇古還要賣給他面子,如果唐毅真的愿意幫忙,大家或許就能起死回生。

  有幾個人就興奮地圍住龐策,大聲問到他和唐毅的關系。

  龐策被問不過,只能交代了情況,他的兒子和唐慎是同一科,他在之前還借過唐毅五百石糧食。

  這份關系說親不親,只能算是露水姻緣,唐毅能不能保龐家還兩說,其他人肯定沒戲。

  眾人接頭接耳,突然有人仰天笑了出來。

  “大家伙還發愁什么,我們不行,可是有一個人行。”

  “誰?”

  “衡山居士文征明!”

  “秀秀,為什么還穿著鹿皮啊,不嫌熱嗎?”王悅影好奇地問道。

  彭秀秀歪著小腦袋,一面舔著糖人,一面說著,“鹿皮結實,絲綢的買不起,還容易臟,秀秀不想讓媽媽累著。”

  “好乖的小丫頭。”王悅影笑道:“秀秀,姐姐給你做幾件絲綢的衣服好嗎?”

  秀秀小眼睛發光,認真思索了好一會兒,卻搖了搖頭。

  脆生生說道:“不好,阿爹說不能隨便要外人的東西,他們都貪圖好處。”

  “警惕心還挺強的,那我問你,姐姐是外人嗎?”

  秀秀這一次想了好久,她的家里頭也有好多姐姐,有的姐姐和她一樣,都被阿爹疼著,有的則是伺候她的,眼前的姐姐不是伺候自己的,又這么漂亮和藹,一定是親姐姐,是一家人!

  想到這里,秀秀大聲說道:“姐姐不是外人,秀秀可以要姐姐的衣服!”

  王悅影欣然大笑,忙拉起秀秀,給她量了下身段,招呼著珠兒一起動手,一連忙活了兩天,給秀秀從里往外都換成新的。

  既要保留奔放熱烈,又要含蓄婉約,更要適合小女孩的喜好。不得不說,王悅影心靈手巧,把小姑娘打扮得和瓷娃娃一樣,一亮相就得到滿堂彩,徐渭屁顛屁顛跑過去,賊兮兮說道:“秀秀,讓哥哥抱抱好不?”

  粉嫩的小拳頭打在他的眼眶上,嘴里還說道:“壞人!”

  唐毅笑得肚子都疼了,立馬給秀秀伸出了大拇指。

  “好聰明的娃,來,哥哥給你一個雞腿吃。”

  “我要兩個!”小丫頭大聲說道。

  “好,都給你!”秀秀美滋滋坐在唐毅的身邊,大口吃起來。往常徐渭都是“桌霸”,每逢吃飯,看到好東西就放在自己面前,誰敢動筷子他就跟誰急。

  有了秀秀就不一樣了,小丫頭不光把好吃的都拿到自己身邊,還把喜歡的送給姐姐,送給哥哥,最后啃剩下的骨頭從送到了徐渭的碗里,弄得徐大才子狼狽不堪。

  每逢吃飯都歡笑不斷,正在大家笑著呢,突然有人來稟報,說是文征明前來拜訪,唐毅急忙起身,徐渭也跟著落荒而逃,秀秀還從他的背影扮了一個鬼臉。

  “行之,你說衡山先生有什么事情?”

  “明知故問。”唐毅笑道:“文長兄你是想問我會不會買賬吧?”

  “聰明,兄弟,透個底兒吧?”

  唐毅眨眨眼,突然說道:“衡山先生。”徐渭一愣,唐毅撒腿就跑,轉眼到了大門外,慌忙施禮。

  “老先生,您有事情派個人過來就行了,何必親自前來。”

  “呵呵,人老了,要是總不動,胳膊腿就廢了,過來走走更好。”唐毅和徐渭一左一右,攙著老頭到了書房落座。

  文征明掃了眼桌案上的文章,看了兩眼,頓時稱贊道:“行之,這是你作的?”

  “嗯,是晚生的拙作,先生何以知曉?”

  “文風古樸,行文圓潤內斂,說理通透,無懈可擊……和你的做人一樣!”

  唐毅老臉一紅,說道:“先生過譽了!”

  “非也非也,只怕老夫評價還是低了。對了,行之,老夫聽說你有詩才,作詞也不錯,為何沒有見過你的文章流傳出去?”

  “這個……晚生怕文字拙劣,貽笑大方,再有晚生經常有些俗務,也抽不出功夫。”

  “這樣不行啊,科舉考的就是文章。”文征明臉色凝重,說道:“俗話說酒香也怕巷子深,你要想在科舉有所斬獲,名氣非常重要,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你,尤其是知道你的文章,就算考官有所偏愛,也不敢把你排的太低。行之以為如何?”

  “先生金玉良言,晚生謹記。”唐毅深深一躬,嬉笑道:“衡山先生文名滿天下,若是您老能幫著晚生宣傳宣傳,晚生感激不盡。”

  “那是自然!”

  文征明笑道:“獎掖后進,提攜士子,是讀書人的本分,老夫也是蘇州人。行之你還沒進官場,老夫托大說說心得。”

  “請先生賜教。”

  “呵呵,賜教不敢當,說出來都俗得很,官場之上,無非靠著三種關系維系著,同科、師徒、同鄉,你看看,嚴嵩用人就是如此,凡是江西人多數能得到重用。話說回來,行之要想文章流傳天下,首先就要在蘇州流傳開,有了同鄉之誼,大家互相幫襯,互相提攜,互相諒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擰成一股繩,才不至于被人暗算。”文征明看著唐毅若有所思,嘆道:“老夫知道說這話未免圓滑世故,未免讓你們失望,可老夫活了八十多歲,一生坎坷,悟出了這么點道理,你們若是能用得上,老夫真是欣慰啊。”

  唐毅突然仰起頭,面帶笑容。

  “衡山先生金玉良言,晚生都記住了。”唐毅促狹一笑,“晚生記住了,可是有些人不記得,他們把蘇州鬧成這個樣子,現在想起自己是蘇州人,未免有些馬后炮了吧?”

  咳咳!

  文征明老臉通紅,繞了那么大的圈子,還讓唐毅一語道破,這小子哪是人,沾上毛那就是猴子!

  “行之,既然你猜到了,老夫也就不廢話了,你愿不愿意見見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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