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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會試來了

  人花了二百萬年才從猴子進化成了人,可是一旦白花花的銀子擺在面前,就可能瞬間變回猴子,正所謂利令智昏,就是這個道理。

  猴子的問題就是光想著分蛋糕,而不知道做大蛋糕,其結果必然是狗咬狗一嘴毛。

  唐毅不是不貪,相反他貪得更大,更多!

  只見他充滿誘惑地鼓動道:“根據我的規劃,京城的人口會增加幾十萬,舅舅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朱希忠晃著大腦袋,一副短路的模樣,傻愣愣盯著。唐毅從容笑道:“京城原本就有百萬戶口,加上黑戶,還有各地的商旅,常駐人口保守估計在一百五十萬,等到外城修建完畢,至少會增加到二百萬,多出來的人口要吃要穿,需求大得驚人。一百多年以來,京城都靠著漕運維持,每年光是運送糧食就有二三百萬石,布匹絲綢也有幾十萬匹,其余商品無算。運河早已不堪重負,每年疏通河道,挖掘泥沙就要花費幾十萬兩銀子。如果缺口再擴大,運河肯定無以為繼,到了那時候,舅舅以為會如何?”

  朱希忠腦子瞪著牛眼,實在是有些跟不上思路,怎么建個外城和運河能扯在一起,即便是扯在一起,又和我有什么關系,多出來的人吃不上飯都餓死了,難倒要讓我開個棺材鋪發財?

  這個成國公的腦袋也夠發散的,唐毅受不了他的懵逼模樣,只好將謎底揭開。

  “活人不能讓尿憋死,運河不夠用,就要走海路,前番我向陛下建議開海,雖然掀起了不小波瀾,不過依我的觀察,開海勢在必行。我準備在適當的時機,再向陛下諫言,核定漕運數量,在數額維持不變的情況下,開辟天津港,建立南北通聯的海運體系,由海上補充京城貨物的缺口。”

  唐毅說完,笑瞇瞇看著朱希忠,等著他慢慢消化,朱希忠抱著腦袋,他也不算笨,要是笨也混不成勛貴第一人。只不過他的思路有些陳舊,眼光有些短淺。

  可是經過唐毅的提點,朱希忠也想明白了。

  從漕運變成海運,那可不是簡單的一句話,背后的利益牽扯大了去了!

  運河不光是南北的水上通道,更是一條金流。圍繞著運河,沿途千萬人口,幾十萬的船工,酒坊茶肆,倉庫錢莊,客棧青樓,多如牛毛。

  雖然唐毅說不改變漕運的運量,但是光是增加出來的量就讓人垂涎三尺。

  這些貨物都要從天津上岸,然后轉運到京城,有了物流,必然吸引南北客商云集。到時候天津的土地肯定飆漲,甚至變得和京城一樣,寸土寸金也未可知!

  而且天津興旺起來,航運船只啊,錢莊票號啊,客棧旅店啊,這些都會發展起來,隨隨便便投點銀子,都比搶奪人人眼紅的外城容易多了。

  想到這里,朱希忠額頭都是汗水,他真想給自己兩個嘴巴子,怎么就那么眼窩子淺,怎么就那么沒出息!

  挺大的人,還跑來和外甥又吼又叫,簡直把堂堂成國公的臉給丟光了。

  他一臉羞慚,張了張嘴,想要道歉,卻又開不了口,重重嘆息,頹喪地低下頭。

  “舅舅,咱們要想賺錢,就要賺別人看不到,干不來的。外城不光是嚴黨、內廷、清流盯著,就連陛下也盯著,各方犬牙交錯,互相提防,即便插手,又能撈到多少?搞不了沒打著狐貍惹了一身騷,多不值啊!”

  朱希忠頻頻點頭,老臉通紅,愧疚地說道:“都怪舅舅無知,行之你可千萬別怪舅舅,我就是這么個糊涂人。”

  “呵呵,舅舅哪里話來,日后天津的事情怕是還要落在舅舅的身上?”

  “怎么講?”朱希忠打起來一萬分精神。其實在幾個月之前,他就收到了一封妹妹的信,其實朱家內部對朱氏的婚姻反對聲音不少。

  唐慎算個什么東西,不就是一個三甲進士,僥幸立了點功勞,可是怎么同世襲的國公相提并論,尤其是年紀也不小,還有個兒子,無論從哪個方面都配不上國公的妹妹。

  按照他們的想法,最好是在勛貴的圈子里找個年貌相當的,比如魏國公,或者是英國公都是上上之選,互相聯姻,形成一個拳頭,在朝廷也好互相照應。

  朱希忠也心疼妹妹,寫信詢問,過的如不如意,有沒有受委屈的地方,要是缺什么東西,就沖家里要,不要客氣。

  哪知道朱氏在回信之中,把哥哥好一頓奚落。她在信中提到丈夫唐慎手握數萬鄉勇,連續打了好幾個勝仗,在東南一呼百諾,少爺唐毅不光是名動江南的大才子,手上產業眾多,論起家產,絲毫不比成國公府來的差,她在江南吃喝用度遠遠超過家里頭,還不用受氣,別提多舒心……

  朱希忠接到書信,只是輕輕一笑,他哪里肯相信,只當妹妹心高氣傲,不愿意說軟話,才把唐家夸得像一朵花。

  直到今天,他見識了唐毅的本事,才真心嘆服,五體投地,人家真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啊!朱希忠都有些歡呼雀躍,心說當初和唐家結親,那是再英明不過了。他對唐毅的每一句話,都聚精會神,不敢漏掉一個字。

  “天津海運增加之后,肯定會引來各方覬覦,首先蒙古俺答可能打天津的主意,其次倭寇也會聞訊而來。另外海運的優勢非常明顯,哪管說不動漕運的運量,早晚也會被沖擊,漕幫這些人也未必咽得下這口氣。”

  “啊?那還能不能辦得成啊?”朱希忠怪叫道,他可不想到手的鴨子飛走了。

  “能不能辦得成,不還要看舅舅!”唐毅笑道:“天津需要有一支強大的駐軍,以我的估算,差不多要五千步卒,三千騎兵。這三千騎兵是用來對付倭寇的,別看倭寇鬧得多兇,他們普遍沒有鎧甲,只是仗著血勇,面對騎兵沖鋒,是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另外五千步卒則是守御城池,彈壓地面。如果舅舅能爭取來這支人馬,您就是天津的守護神,就是京城的門官!到時候誰想要在天津做生意,都要仰仗舅舅的保護,您算一算,能掌控一個港口,該有多少油水可撈?”

  唐毅的話,無情地摧毀朱希忠的自尊,他現在不是想抽自己那么簡單,簡直想找個地縫鉆進來。

  擺在面前的金山銀山不知道拿,反而和一群乞丐搶饅頭吃,這不是賤皮子嗎?

  “慚愧,真是慚愧啊!”朱希忠搖著大腦袋,沖著唐毅哀求道:“行之,今天的事情可千萬別讓你姨娘知道,不然她該笑話我一輩子。”

  唐毅微微一笑,“舅舅,要我不說也行,不過您可要振作起來。”

  “行之,你什么意思?”

  “那還不簡單,你想當天津的門神,沒有兩下子能行嗎?我建議舅舅立刻從京城和九邊物色堪用的將領,挑選悍卒,吃空餉喝兵血的那一套就不要搞了,丟人!再有,您老也要刀馬武藝撿起來,最起碼要走走樣子,讓陛下相信你能扛起擔子。”

  朱希忠咧咧嘴,用手掐了掐臉蛋子上的肥肉,一把都抓不住,別說外人,就連自己都看不下去。

  “成了,行之,舅舅這就練功去,不把這一身膘減了,我就不配當老朱家的子孫!”

  二月份的京城是喧鬧的,修筑外城的提議,第一次讓上上下下的官員都記住了一個名字:唐毅!

  有好事者,翻出了唐毅的歷史,大家伙才猛然驚覺,這位在三年前已經是風云人物了,人家以布衣之身,隨同父親面圣,獻策舉薦楊繼盛,愣是從嚴黨的魔爪之中把人救了出來。更是有人傳出消息,說開海的提議也是唐毅搞出來的。

  這下子更熱鬧了,不少人都臉上火辣辣的,大家伙可都反對過開海,現在人家提出修外城,你就支持了。說好聽叫對事不對人,說不好聽,就是你們貪圖房產,只顧自己一己之私。

  原本那些忌憚祖訓,不敢公開支持開海的人都站了出來。

  他們紛紛上書,指出開海的好處,鼓動嘉靖要痛下決心,甚至有人翻出了唐順之和胡宗憲的奏疏,引用他們的觀點,說什么海禁開則國用足,國用足則百病去……

  唐毅也想不到,一個修外城的提議,竟然又推動了開海,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只是他知道,開海還有一大塊頑石無法跨過,那就是吏部尚書李默!

  而李默此時已經開始了行動,此老“戒門下,謝賓客,同直大臣亦不得想見。”簡單說就在家里憋大招。

  二三月之間,他以年老為由,拿下左布政使岑萬等十人,又以有疾,不謹等名義,前后罷黜副使,參政,按察使等三十九人,丙辰外察,剛一開始,就露出了猙獰可怖的一面。被撂倒的大臣之中,固然問題不少,可九成都是出自嚴嵩門下,哪怕再公正的人也不敢說沒有黨爭的原因。

  就連京中的官員都不寒而栗,因為按照正常的情況,明年乃是京察之年,如果李默把外察辦得風風火火,明年的京察再掌握在手里,那么恭喜嚴閣老,可以回家哄孩子了,跟嚴黨有瓜葛的無不膽戰心驚。

  倒是唐毅,他又不是外官,不在李默的打擊之列,等到明年京察,他大不了再外調出去,就逃出了李太宰的魔爪。

  就在唐毅抱著膝蓋為自己的天才主意得意洋洋的時候,嘉靖三十五年的春闈終于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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