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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匍匐腳下

  王好賢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惡狠狠盯著唐毅,簡直要吃人一般,突然他仰天狂笑:“唐大人,你別欺人太甚,大沽口還有幾萬人,大不了來個玉石俱焚,小的們是光腳的,可不怕您這個穿鞋的!”

  他狂妄,唐毅更狂,哈哈大笑:“本官是穿鞋的不錯,可是本官穿的是鐵鞋,專門踩你們這些臭蟲!”唐毅銳利的目光掃過兩旁,怒吼道:“還看著干什么,給本官把這幾個刁民打出去!”

  錦衣衛的人稍微一愣,隨即露胳膊挽袖子,娘的,早就不想忍了!

  在京里,尚書侍郎看到我們,都要客客氣氣,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真當老子們是吃素的!

  “哥哥兄弟,給我上!”

  好家伙,他們有的拿著水火棍,有的抄起鐵尺,還要干粗舉著老拳,嗷嗷怪叫著沖上去。一下子就把王好賢三個人淹沒了。

  噼里啪啦的這一頓好打,幸虧那個勁裝的大漢遮擋著,要不然非把王好賢打成殘廢不可。就算這樣,到了府門外,也一個個攤在地上,動彈不得,臉上都是血跡,牙也掉了,眼圈也青了,身上的衣服一條條的,連鞋都沒了,一句話,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叔父大人,那三個貨都打出去了!”陸俊興奮地搓著拳頭,剛剛他也打了好幾下,把這幾天的怨氣都打了出去。

  倒是陸炳,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憂心忡忡問道:“他們不會搗亂吧?”

  “會,怎么不會,這些人都是賊骨頭,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唐毅輕松說道。

  陸炳可不輕松了,他把眼睛瞪得老大,“行之,你可別拿咱們的腦袋開玩笑啊?”

  “哈哈哈,陸大都督,判斷威脅有兩個條件,一個是意愿,就是他想不想,第二個是能力,就是能不能。人的意愿是千奇百怪,不好琢磨的,所以要想消除威脅,就要先把他們的能力打掉,這樣就算他們想瞎了心,也沒有用!”

  陸俊年輕,腦子轉得快,驚喜地問道:“唐大人,您的意思是已經把他們的能力廢掉了?”

  “不敢說廢掉吧,至少拿下了七成!”

  陸炳被嚇得臉色狂變,這兩天他光看唐毅和王好賢他們吵架玩了,幾時見他有別的舉動,你小子別是吹牛皮吧?

  唐毅也知道陸炳不信,他輕輕拍了拍巴掌,吳天成滿臉含笑,從外面走了進來,在他的背后還跟著一個短小精干的老頭,一進門就跪在了地上。

  “小人侯友甲拜見大人,給大人磕頭了。”

  說完,砰砰拿腦袋砰地面。

  吳天成笑道:“師父,陸大人,這位侯老是北邊漕口大橫把,一言九鼎的人物,黑白兩道都吃得開。”

  侯友甲忙搓著手說道:“吳老板切莫消遣小的,小的和諸位比起來就是河里的一條泥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唐毅微微點頭,笑道:“侯老,要說起來,本官和南邊的漕口還有仇呢,天下漕幫是一家,你會不會有什么心思?”

  “不不不,說是一家人,可誰也不會把吃飯的鍋讓出來!”侯友甲感嘆說道:“唐大人,實不相瞞,這些年漕口很不容易,不少弟兄們拖家帶口,都過不下去了。”

  唐毅眉頭一挑,吳天成忙替侯友甲解釋道:“是這樣的,近年運河疏浚不利,船只通行不便,弟兄們的活兒就少了。偏偏東南倭亂,南方的漕糧不足,朝廷又催要的急,好些都要漕口自己拿糧食填補窟窿。再有聞香教這些年在運河沿線大肆擴充人員,鬧得很不像話。”

  “是啊是啊!”

  侯友甲忙把話頭接過來,“唐大人,實不相瞞,小老兒都恨死聞香教了,他們不光挖我們的人,還到處放貸,有些日子過得不好的弟兄都被他們拉走了。如今的漕口有一多半的兄弟都燒了香,成了聞香教的人,小的們也是被逼無奈,請唐大人明鑒,小的們絕對不敢和大人為仇作對啊!”

  侯友甲的話,唐毅只是姑且聽之,要說起來,漕幫和聞香教,其實都是一丘之貉,區別就是聞香教更加嚴密,而且手段更高明,漕幫相比就衰朽老化,如果沒有外力,多半漕口就會被聞香教給吞了,成為一具僵尸。

  青幫紅幫的典故,唐毅可是一清二楚。

  不過他沒有必要點破,此時他還要用漕幫。

  “侯老你先起來吧,身為朝廷命官,我是斷然不會允許聞香教的妖人把持天津的,你們漕幫弟兄可要拎清楚輕重,不要糊涂!”

  “明白,明白,小的都明白!大人放心,您只要一聲令下,漕口上下一定唯大人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唐毅欣慰點頭,“有心報國,朝廷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天津要開海,你們多半也清楚,所有漕口的弟兄,全部重新編入運輸工會,想必吳老板也把細則告訴了你們,你們放心,只要聽朝廷的話,絕對不會吃虧的。”

  唐毅說著給了吳天成一個眼色,吳天成立刻從袖子里掏出兩張十萬兩的銀票,送到了侯友甲的面前。

  “侯老,唐大人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趕快讓漕口的兄弟撤出來才是,可別再添亂了!"

  侯友甲接過銀票,兩只眼睛發直,激動的手舞足蹈。

  “好,好,小的這就去通知那些猴崽子,誰不聽,小的打折他們的腿!”

  看著侯友甲屁顛屁顛的背影,陸炳不由得感嘆。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今兒個我算是見識了,我這個一品太保抵不上銀子管用,什么都不行,就是銀子行!”

  陸俊附和道:“是啊,是啊,唐大人出手真是大方,令人嘆為觀止。”

  “別捧我。”唐毅連忙說道:“這銀子可不能讓我出啊!”

  陸炳咧著嘴角問道:“莫非我們出?”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唐毅嬉笑道,陸炳把腦袋搖晃的撥浪鼓一般,別說他沒有錢,就算有,也不能這么花啊!

  唐毅笑道:“這筆銀子就算是交通行借的,開海之后,折算成錢莊的股份就是了!”

  一句話說的輕飄飄,可陸炳和侄子陸俊心里都是苦水。

  唐毅和聞香教的有什么區別,不過一個是巧取,一個是豪奪,總之都一個德行!

  見這叔侄倆面色不善,唐毅冷笑了一聲,“陸太保,你別掂量著花錢是件容易的事情,這世上太多人拎著豬頭都找不到廟門!”

  陸炳啞口無言。

  唐毅又說道:“去把那幾個丘八大爺叫過來。”

  很快腳步聲響,進來三個家伙,為首的是四十幾歲,絡腮胡子,滿臉橫肉,很是彪悍,他就是天津衛的指揮使高瀚翔,至于另外兩個,一個是天津右衛的指揮使,一個是天津左衛的指揮同知。

  三個人進來,單膝點地,給陸炳和唐毅見了禮。

  陸炳一看這三個家伙,氣就不打一處來,前幾天亂民攻擊他的官署,他派人求救,這幾個家伙倒好,只派出了一隊老弱殘兵,沒到戰場上,就跑得沒影了。

  今天見到了他們,陸炳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唐毅連忙攔住了他。

  “三位將軍,時間緊迫,我不和你們說廢話,十萬兩軍餉,一個副將,兩個游擊,外加上大沽口三萬畝的土地征用,充作倉庫區,該補償你們多少,和吳老板談!”

  高瀚翔剛剛還氣勢洶洶,一聽這話,頓時老實的和綿羊一般,嬉皮笑臉道:“早就聽說唐大人出手大方,今天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不過小的還有一點憂慮,那個……”

  他偷眼看陸炳,陸炳把臉一沉,怒吼道:“你們還想怎么樣,要本座賠禮道歉嗎?"

  “豈敢豈敢!”高瀚翔擔憂道:“末將聽聞大都督上奏,說是天津出了兵變,我們三個……”

  唐毅把話接過來,笑道:“你們放心,我會上奏說是下面亂了,你們幫著平息叛亂有功,絕對不會牽連。”

  “多謝唐大人!”三個人喜上眉梢,沒口子道謝。

  可唐毅把臉色一沉,氣勢洶洶道:“三位,咱們把好話說完了,也該說說丑話。陸太保何等身份,按理說你們是不敢陽奉陰違的,但是你們偏偏做了,我也知道你們是不情愿的,但是!”

  三個人嚇得神色一變,不由得腿就彎了。

  “我告訴你們一條,你們的身家性命都在天津三衛,正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有些事情你們不該摻和,別掂量著那幫人勢力有多大,開海是陛下定的,是經過百官廷議的,對朝廷,對天津都有好處,別被人當了槍使還不知道!以后做事情,要多看著點朝廷的風向,要多想想你們手下的士兵弟兄,別找不痛快!”

  正所謂恩威并施,唐毅這幾句可軟中帶硬,說得高瀚翔幾個額頭冒汗,連連點頭,喏喏而退。

  打發走了他們,唐毅立刻又把天津的士紳商人叫了過來,這回他可不客氣了,一上來就是一頓臭罵,劈頭蓋臉,罵得他們一臉狗血。

  “蠢材,笨蛋,沒腦子的東西!胡子一大把,都越活越回去了,聞香教是什么東西,別管他們宣揚什么,弄了幾十萬教眾,那就是死罪!你們都是有家室的人,和他們攪在一起,是盼著他們改朝換代,好當一個從龍功臣嗎?”

  對于這些士紳,唐毅是太清楚他們的德行了,你硬他們就軟,你軟了,他們就蹬鼻子上臉。

  果然被唐毅一頓臭罵,這幫人嚇得紛紛跪倒,身體抖得和篩子一般。一個個不停磕頭求饒。

  “唐大人,我們都是安善良民,都怪聞香教的那些賊子,是他們散布謠言,說什么開海之后,天津就是外阜商人的,我們都要卷鋪蓋卷兒滾蛋,小的們一時豬油蒙了心,小的們知罪了!”

  唐毅氣呼呼罵道:“糊涂,糊涂透頂,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開海能離得開你們嗎,不說遠的,本官準備籌建各行業商會,參與港口管理,以后運來多少貨物,價值幾許,需要納多少的稅賦,都要經過商會核定,你們才是開海的真正受益者!”

  “唐大人,您不是開玩笑吧?”有人驚呼問道。

  “本官是信口開河的人嗎?”唐毅沉著臉說道:“開海涉及方方面面,豈是官府能自己能做成的?還不是要靠著大家伙幫襯!”

  一塊天大的餡餅落了下來,瞬間把在場的眾人砸得暈乎乎的,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讓他們核定價格,這里面有多少油水,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剛剛對唐毅的那一點怨氣早就煙消云散了,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感激,心悅誠服地拜倒地上,“我等都愿意聽從大人調遣!”

  成了,天津算是落到自己手里了!唐毅暗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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