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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日食

  很多事情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從河運改成更經濟廉價的海運,看起來是順理成章,可是運河上下,幾百萬口子,要是運河廢了,沿途的城市都會衰敗,工人失去了生活來源,幾十萬組織嚴密的壯丁,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李自成不過是驛站的兵卒下崗,就滅亡了大明,幾十萬運河工人失業,還不把天下都翻過來?

  唐毅提出整頓漕運,也不全是為了算計,而是真正著眼大局,提前防范。

  眼下趙貞吉能接下漕運總督,唐毅還是非常欣慰的,老先生行政能力強大,又為官清廉,是不二之選。當然了,趙貞吉太講究原則是非,也會帶來麻煩。

  唐毅不厭其煩,和老夫子講解,一定要和光同塵,若是激起民變,一切都完了。

  交代了這些,才把他的計劃拋了出來……核心也就是引導疏散運河的工人,有一技之長,又愿意離開家園的,把他們送到臨近的海港,或者是轉移到天津等地,就近安置。

  剩余的工人要鼓勵他們從事別的行業,比如養殖啊,設立作坊,唐毅許諾,交通行會拿出三百萬兩,打造一條運河經濟帶出來。

  經過外遷和轉業之后,十年之內,削減七成運河工人,同時將每年的修河費用降低到十五萬兩……

  大體的方案如此,當然要細化項目,那就多如牛毛,幾萬字也寫不完。

  趙貞吉仔仔細細啃下來,對唐毅只剩下驚嘆,和由衷的欽佩,果然誰的成功都不是偶然。

  計劃詳細周全,面面俱到,又重點突出,可行性極強。大明很多法令之所以流于空談,就是太過籠統,下面人無所適從,唐毅的東西就不一樣。

  比如唐毅在規定工人外遷的時候,就規定必須要在安置的城市建好房舍,安排好工作,才會遷移,絕不允許將工人隨隨便便趕走,在離開之前,工人會得到屬于他們的房契。

  不過唐毅還留了一手,為了防止工人拿了好處不搬家,他還規定,只有到達目的地之后,才能拿到地契,真正安家落戶,不然只有一樣,就是廢紙一張,諸如此類細致的規定,多如牛毛。

  除此之外,唐毅還著重提到了一點就是漕幫,疏散工人,首先觸犯的就是他們利益,因此要對這些人軟硬兼施,軟的一面,就是鼓勵他們建立作坊,開辦商行,建立鏢局等等,至于硬的一面,那就是要大棒高懸,誰敢出來反對,就嚴懲不貸。

  趙貞吉當然同意,只是他光桿司令一個,想強硬也不成啊。唐毅笑嘻嘻告訴他一件事,趙貞吉立刻來了精神。

  原來前不久,唐毅和高供談論要把南方的士兵向北調,已經批準了下來。

  很快戚繼光帶領著三千士兵就會北上。

  戚家軍啊!

  東南最能打仗的一支勁旅,有戚繼光保駕護航,收拾小小的漕幫,絕對不在話下。

  趙貞吉也算是看明白了,唐毅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處心積慮許久的決定。

  有軍隊,有交通行的資金,再加上朝廷的支持,絕對是萬事俱備,趙貞吉已經躍躍欲試,只等著戚繼光的人馬到了,立刻就大干一場。

  忙活了差不多半個月,唐毅才總算有了休息時間,盤算了一下,來京城好些日子,還沒帶著媳婦逛逛京城的,唐毅就想去四處逛逛,王悅影當然有心思,卻不得不搖頭拒絕。

  “哥,梅君妹妹到了京城了?”

  唐毅嘟囔著嘴:“她來干什么?”

  “瞧你說的,人家還不行來了?”王悅影看著丈夫吃醋的模樣,嬌羞道:“梅君妹妹也不容易,楊順伏法,青霞先生總算是脫離魔掌,趴了半個多月,才保住了一條命。梅君妹妹在信里面說青霞先生在獄中落下了病根,必須回到暖和的南方去調養。她一個女孩子家家,要送全家南下,沒想到剛走到京城,娘又病了。明天我還要過去看看,能幫就幫吧!想要逛京城,什么時候不行!”

  唐毅摸了摸媳婦的頭,笑道:“你說什么都成,全都聽你的,不過……你也別太善良了,沈梅君拜了楊博為師,她還是晉商票號的管事,不至于要靠咱們接濟。”

  “什么?”王悅影完全沒有聽進去唐毅的警告,反而興奮異常。

  “好一個梅君妹妹,真是女中豪杰,當世的緹縈!給我們女人爭了一口氣!看某些人還敢小瞧我們嗎?”王悅影得意地揚起了小臉,分外的誘人。

  惹得唐毅心動,湊了上去,要好好品嘗一番,嚇得王悅影連忙逃走,唐毅緊追不放,兩個人追逐打鬧,王悅影終究是體力不支,被唐毅得意洋洋抱在了懷里,夫妻兩個,一起融入了漫漫夜色里。

  轉過天,王悅影懶洋洋從唐毅身邊爬起來,枉外面一看,頓時花容失色。

  “死了,死了,你怎么不知道早點叫我起來?”

  唐毅無奈道:“誰讓你不甘心早點睡的,我有什么辦法。”王悅影啥時間俏臉通紅,嬌艷欲滴。趕快梳妝打扮,折騰了半個多時辰,才打扮得美美的,準備出去。

  夢一回頭,唐毅趴在床上,傻傻的看著她,眼中滿是濃濃的愛意。王悅影最受不了唐毅的溫柔攻勢,走到了丈夫的面前,低聲說道:“哥,早點起來吧,去看看平安。再有我會小心梅君妹妹的。”

  丈夫的話,她從來都是銘刻肺腑的,多聽話的媳婦!眼看著妻子飄然離開,唐毅才從床上掙扎著爬了起來。

  隨隨便便洗漱之后,他正要去看兒子,突然有人大聲嚷嚷:“行之,行之呢,在家沒啊?”

  唐毅走了出來,迎面來了兩個人,大呼小叫的正是王世懋,后面跟著他的哥哥王世貞。這位王大才子,文壇盟主,此時閑的扭扭捏捏,頭低得很深很深,都能埋進胸口了。

  “敢情是兩位表哥來了,請進吧。”

  唐毅把他們讓進了客廳,分賓主落座,王世貞依舊默默無語,仿佛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有些羞愧,也有些不服氣。

  “表哥,咱們都是一家人,小弟直言不諱,還請兄長海涵。”

  王世貞總算是抬起了頭,一臉肉痛道:“行之,我不是不明白,而是一想到寶物落到嚴世藩的手里,就過不去心里的坎兒。”

  說實話,唐毅很理解他的心情。

  《清明上河圖》啊!

  最頂級的國寶!

  拱手讓人,別說王世貞,愛畫成癡的人,就算唐毅也舍不得。所以唐毅笑道:“表哥,我決定了,東西不給嚴世藩了。”

  “啊!”

  這回輪到王世貞吃驚了,他反而不好意思道:“妥當嗎?萬一嚴黨報復怎么辦?”

  唐毅翻了翻白眼,你要是怕報復,早點給嚴黨多好啊,何必拿個假畫騙人。

  反正已經得罪了嚴黨,也沒有什么好怕的。

  沒有趙貞吉這檔子事,唐毅還想著兩頭討好,左右逢源。可是出了之后,唐毅就改變了思路。

  不但要介入沖突,還要把自己打扮成徐黨的核心,逼著徐階不得不保護自己。

  憑著徐階的力量,加上自己的手段,要是還不能保證安全,不如找一塊豆腐撞死算了。

  “表哥,別的不說了,你把《清明上河圖》放在我這,掛三個月,就說是我想要,我讓你用假畫騙嚴世藩的。”

  “那怎么行!”

  王世貞把腦袋搖晃的和撥浪鼓一樣,“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嚴世藩想要報復,找我就是了!”

  “唉,表哥,嚴世藩就算對你下手,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我是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我就不信,嚴黨還能一直只手遮天!”

  王世懋一拍大腿,“說得好,嚴黨沒什么可怕的,老天爺不會看著他們永遠猖狂的,老天爺……”王世懋下意識往外面看去,臉色驟變,驚得大叫道:“老天怎么了?”

  唐毅急忙抬頭,只見外面天昏地暗,狂風大作,太陽的一角竟然被遮擋住了。

  “是日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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