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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以勢壓人

  唐毅一襲儒衫,坐著馬車,出現在了人群外面,他雖然低調,可是這是什么地方啊,多少雙眼睛盯著。△↗,.

  這些天就流言蜚語,說什么的都有,俞大猷不光是胡宗憲的部下,他長時間在福建,甚至當過福建總兵,他的頂頭上司正是唐毅的老爹唐慎。

人們私下都說,俞老總一生起起落落,與世無爭,到老了遭了飛來橫禍,還不是有人想借題發揮嗎  胡宗憲固然顯赫,可是早已日薄西山,心生退意,為了他大動干戈實在是不值得,顯然,人家真正要對付的是冉冉升起的唐家父子。

  俞大猷死守著秘密,寧死不招供,保護的是唐毅,要是不來,可就太無情無義了。

  唐毅沒有讓人們失望,他臉色凝重,從人群中通過,到了馬車前面,探身看去,俞大猷慘白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唐毅顫抖雙手,輕輕掀開了被子的一角,血腥氣刺鼻,胸前橫七豎八的鞭痕,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在流膿。

傷口仿佛藤條,深深刻在樹里,竟然比起戰場受的傷還要多幾倍  只看了一眼,唐毅踉蹌著轉身,淚水噼里啪啦,仿佛斷線的珍珠。

  “痛死我也”唐毅揚天長嘆,“大明棟梁,東南長城。成千上萬的倭寇殺不了他,戰場的子彈,刀劍殺不了他,縱橫海上,猛如虎,勇如龍老哥哥啊,沒想到你竟然倒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他們比倭寇還兇殘可怖啊”

  話不用多,只是這幾句,就足以激起所有人的同情,是啊,征殺疆場三十年的鐵漢子,指揮船隊打得倭寇落花流水的真英雄,敵人戰勝不了他,卻被自己人打敗了。

有如此狗官,自毀長城,還用得著倭寇嗎  大家伙越發悲傷憤懣,更有人咬牙切齒,臉紅脖子粗,嚷嚷著要給俞老總報仇。

  唐毅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道:“楊大人,王大人,陸大人,聽說俞老總遭了無妄之災,我已經讓人去請李時珍李太醫進京,算起來,他很快就會到了。俞老總如今生死未卜,還是讓他到我的府上養病吧。”

  楊繼盛和陸繹都沒有說話,倒是王廷滿心膩歪,他從進城就不舒服,搞沒搞錯,俞大猷還是戴罪之身,豈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

  “唐大人,我等奉命押解俞大猷入京,送到你家,只怕是不妥吧”他把“押解”兩個字說的很重,意在提醒唐毅,俞大猷的身份。

  唐毅苦笑著拱拱手,”王大人,俞老總傷勢如此嚴重,到了獄中,只怕用不了一天,就要喪命,倘若您的牢房真需要有人頂著,俞老總犯過什么罪,我都頂著,讓我去替他吧”

  “還有我”

  胡宗憲黑著臉說道:“要是俞大猷都有罪,我姓胡的就該剮了,要殺人只管動刀子就是,不用玩這些沒用的”

  自從俞大猷被抓,胡宗憲就一直忍著,忍到了現在,他也受夠了,話就像是刀子,狠狠刺出,一點不留情面。

  “胡部堂”王廷強壓著怒火道:“俞大猷有沒有罪,還要朝廷審訊才知道,你們替他坐牢,算什么”

  “算朋友之誼,算做人的良心”胡宗憲冷笑一聲,“王廷,老夫懶得和你多說,給句痛快話,讓我們帶著俞老總去養病,還是要把他送到獄中”

  王廷一下子被問住了,正在這時候,老百姓紛紛不干了。

  “快給俞老總治病,他要是死了,你們全家陪葬”

  “不許把俞老總關進監獄,我們都信他”

  “狗官,你們把俞老總害成這樣,還想要要他的命嗎我們不答應”

  老百姓陣陣高呼,滔天的怒火翻騰,王廷只覺得自己就像是烤爐中間的鴨子,滋滋冒油,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變紫,都快熟透了。

  楊繼盛看了看,思忖著說道:“王大人,俞老總一路上昏迷不醒,傷勢嚴重,還是救人為先。即便有些擔憂,派個人跟在身邊,等到俞老總醒過來,再來稟報就是了,我想朝廷也會體諒的。"

“這才像是一句人話”旁邊有個百姓脫口而出,王廷吐血三丈,心說我說的都不是人話啊,也太過分了吧  又一琢磨,楊繼盛是徐階的徒弟,比自己還親近,愿意怎么鬧,你們折騰,我可不挨罵。

  王廷沒話說,陸繹就更沒話說。

  很快就商定下來,派了兩名錦衣衛跟著,唐毅和胡宗憲親自護送著俞大猷,到了唐府,住進了專門劃出來的院子,一應用具都準備妥了,除此之外,唐毅又請來京中最好的創傷大夫,給俞大猷聯合會診,商定救治方案。

  醫生這邊忙著,那邊消息就傳遍了京城。

  首先驚動的人就是徐渭,眼下他是侍讀學士,翰林院的二把手,親自率領著南直隸、浙江、福建等地的翰林,一共十幾位,到了唐家,沒進病房,只是在外面看了看,就推了出來。

  徐胖子擦了擦眼淚,“諸位,俞老總當初還交給我一套劍法,他和我說,大丈夫當提三尺劍,為國殺敵,上對得起蒼天,下對得起黎民。以俞老總之才學,未必考不上進士,奈何他的父親做官清廉,只給兒子留了個百戶的武職,家徒四壁,俞老總才不得不投筆從戎”

  徐渭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俞大猷不是尋常的武夫,他和大家伙,至少曾經是一樣的。

  年輕的翰林們用力點頭,一個個眼圈發紅,紛紛贊嘆,他們考中進士之前,就曾經見過俞老總領兵殺敵,保衛東南的土地免受涂炭。

他保護了大家伙,現在大家伙考中了進士,入了翰林院,雖然人微言輕,也該替俞老總說話,鳴不平才是  正在這時候,數量更多的國子監生也趕來了,領頭的是文壇盟主王世貞,高拱轉任吏部右侍郎之后,國子監祭酒交給了王世貞,帶著國子監的司業,從病房里出來,嘴唇鐵青,嘴里只剩下四個字:“豈有此理”

私設公堂,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這兩位都和唐毅是穿一條褲子的,他們來一點不奇怪,可接下來就讓人眼花繚亂了,先是詹事府,接著是順天府,然后是兵部,全都是唐毅做過長官的衙門,也說得過去。

  到了下午時分,工部派出了一位侍郎帶隊,前來探望,轉過天,竟然是吏部來人,而且來的還是吏部天官楊博。

  老頭子足足在病房坐了一刻鐘,還和昨天趕到的李時珍聊了一會兒才出來,到了外面,眼睛就紅了。

  “太慘了,老夫領兵多年,士可殺不可辱,俞大猷有罪論罪就是,哪怕砍了頭,也是罪有應得,可是不能羞辱他兩根手指被活生生碾碎了,還怎么讓他提劍殺敵不給一個交代,天下武人都會寒心的。”

  聽到老天官的話,大家紛紛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多年帶兵的老前輩,說出話來就是在理。只是唐毅滿肚子腹誹,你都跑到吏部去了,還以軍方大佬自居,跑來收割成果,真是臉皮夠厚。

  當然了,楊博出面,等于幫了唐毅的大忙,他成功將話題引向了追究罪責。

不是俞大猷的罪,而是隨意捉拿,私設公堂  韓丘第一時間就被抓到了錦衣衛詔獄,押進了天字號牢房,日夜有人照看,想要自殺都做不到。

  自從楊博露面之后,接著高拱又帶了一幫人過來,他沒說什么,可是此時無聲勝有聲,高拱代表了裕王的態度,那可是誰也沒法無視的。

  接下來就好玩了,京中的六部,大大小小的衙門,除了都察院之外,幾乎全都到了,每天光是來探病的人就排成長長的一隊。

  除了文官之外,成國公朱希忠,英國公張溶,定國公徐延德,三大國公一起前來,尤其是徐延德,他年老多病,好些年都不出來了,這一次竟然親自來探望俞大猷,讓人浮想聯翩。

  三大國公代表著勛貴集團,雖然他們實力不比國初,但是卻也能讓人看出風向所在。

  更令人驚訝的還在后面,到了第五天,司禮監的二號人物石公公竟然親自來了,還送來了一盒靈芝。

這一舉動,不知道要嚇死多少人,沒有嘉靖點頭,石公公怎么敢來難道連陛下都覺得俞大猷是冤枉的嗎這下子有人要倒霉了  嘉靖讓石公公送藥,卻沒有想那么多,不過是想惡心一下科道言官而已。哪知道竟然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稻草。

  大學士嚴訥在當天就以身體不適為名,請假修養。

  “真是沒出息的東西,這么點動靜就承受不了,連娘們都不如”張居正暗暗咒罵,只是他忽略了額頭的冷汗。要知道從頭到尾,張居正穿針引線,苦心籌劃,可是行動全都交給了嚴訥,或者說打著嚴訥的旗號去辦的。

他一點都沒有露頭,就算如此,聽到了前去探病的那些大人物,還是心驚肉跳。張居正本來沒有那么怕,俞大猷畢竟是武夫,武將的命從來沒有文官金貴,冤假錯案層出不窮,俞大猷之前被打過,也被關過,不都沒有什么動靜嗎  更何況他手里攥著真憑實據,至少拿下俞大猷不成問題。

可他萬萬想不到,遇上了唐毅這條狐貍,根本不和你打官司,反正俞大猷昏迷著,也沒法對簿公堂。唐毅只是不停甩悲情牌,張居正空捏著一把證據,施展不出來,郁悶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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