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泉口位于渝海市東南方向的臨治縣,是一片低山環繞之中的海灣。離岸十幾里的海面范圍內,還有七八個大小不等的海島,像是哨兵一樣拱衛著這一片海域。
漁泉口沿岸都是淺水,大型船只無法靠泊,歷來就僅僅是一個漁港。今天的漁泉口是一個鎮的建制,鎮上原有的居民幾乎都是漁民,大大小小的漁船多達數百條。站在山上一眼望去,海岸線完全被停靠的漁船占據了,密密麻麻的,讓人覺得眼暈。
據給李愚和歐麗雯帶路的一位當地便衣警察介紹,漁泉口停靠的漁船中間,差不多有一半并不以捕魚為主業,而是打著捕魚的幌子,從公海上向漁泉口運送走私物資。在鎮上,建有上百座倉庫,名義上是儲存海產品的冷庫,其實很多都是走私品的中轉倉庫,其防守的嚴密程度,不亞于軍火庫。
當地政府并不是不知道漁泉口走私的情況,但卻拿這個地方沒辦法。少數幾個警察去查抄,沒等進倉庫就會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打跑。而如果調動大隊人馬去查,鎮上的走私販子至少提前一天就能得到消息,早就把各種值錢的東西都轉移走了。裝載著走私物資的漁船到了海上,就像兔子進了森林一樣,根本無從追尋,所以每一次政府的大規模查抄行動最后都只能是草草收場。
由于走私活動猖獗,漁泉口形成了畸形的“走私經濟”。在這個居民不足千戶的小鎮上,各種酒店、賓館、客棧多達上百家,還有數量更多的飯館、酒吧和娛樂中心等,那種掛著紅燈籠的發廊也比比皆是,滿街都飄著一股奢靡的氣息。
臨治縣的便衣警察把歐麗雯、李愚二人送到離鎮子還有兩三里路的地方。就下車離開了,歐麗雯和李愚這一次是化裝查案,讓人看到他們與警察在一起難免會走漏風聲。
打發走臨治的警察,歐麗雯令李愚繼續開車前行,大搖大擺地直入漁泉口鎮。
這次來漁泉口,李愚開的是馬磊借給他的豐田車。不過。在離開渝海之前,歐麗雯帶著他找了家內部的修車店,把車子從頭到尾做了一番修飾,車牌也順帶著換了。這樣一來,就沒有人能夠通過這輛汽車追查出他們的身份,如果他們倆在漁泉口鬧出點什么風波,只要開車離開,也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蹤。
按照歐麗雯的吩咐,李愚還對自己進行了化裝。打扮成20出頭的模樣。歐麗雯同樣改了裝束和打扮,一身貴氣襲人,看著就像是個總裁閨女的樣子。這其實也是她的真實身份,她曾告訴過李愚,她的母親就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商人,家產是以億來計算的。歐麗雯小時候就在富二代的圈子里混過,扮演這個角色沒有絲毫壓力。
漁泉口鎮的規模,比李愚那個年代擴大了十倍也不止。鎮子里道路縱橫。燈紅酒綠,路上跑的和街邊停著大多是豪車。李愚的豐田普拉多在這個鎮子里顯得毫不起眼。
出發之前,歐麗雯和李愚已經做過一些有關漁泉口的功課,確定了幾家備選酒店的位置。李愚開著車,繞過幾條街,來到了一家門口掛著“遠東酒店”字樣招牌的賓館門前。
“歐姐,要不咱們就住這吧。”李愚建議道。
“好啊。”歐麗雯點點頭。
李愚把車停在賓館門前的停車場上。然后先小跑著來到車的右側拉開后排車門,侍候歐麗雯下車,接著又屁顛屁顛地打開后備箱,取出兩大一小共三個行李箱,全拉在自己的手上。這次到漁泉口。他們倆扮演的是主仆二人,歐麗雯自然就是演闊小姐的,李愚則是司機兼保鏢,俗稱狗腿子的那種角色。
“遠東酒店”的名字很氣派,但實際上卻只是一幢三層的小樓。酒店的經營者似乎是想把酒店裝修得高檔奢華,但也不知道是預算不足,還是裝修隊太黑,最終的裝修效果只能用俗不可耐四個字來形容。比如說,一樓大廳里擺著幾張客人臨時休息用的皮沙發,伸手一摸便知道其實是人造革的面料。正當中掛著一盞碩大的水晶吊燈,可那水晶看上去暗淡無光,估計都是用亞克力塑料造出來的。
李愚拉著行李,推開轉門走進了大廳,歐麗雯款步跟在他的后面。人造大理石臺面的柜臺后面,一位臉上敷著厚厚白粉的半老徐娘向他們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招呼道:“喲,來客了?兩位是住店的嗎?”
“還有空房嗎?”李愚走上前去問道。歐麗雯則站在大廳中間,眼睛東張西望,似乎是在挑剔著酒店的陳設。
半老徐娘打量了二人一會,然后才笑著對李愚應道:“瞧客人您說的,我們開店的,哪能沒有空房啊。你們要幾間,住幾天啊?”
“兩間,先開三天吧,到時候如果不走,再續房。”李愚說道。
徐娘道:“那好,二位把身份證出示一下吧,我給你們辦手續。”
李愚淡淡地說道:“我叫余力,我家小姐叫李欣,你就照這兩個名字登記吧。”
徐娘并不覺得意外,而是笑著說道:“如果是這樣,房費可得加一成哦。余先生想必是知道規矩的,現在公安要求住店都得有身份證,我們可是替你們擔著風險的。”
歐麗雯和李愚要想辦兩個,當然是易如反掌。但在漁泉口這種地方,拿著身份證住店反而是一種另類,這一點歐麗雯早就打聽好了。他們未來幾天要在漁泉口活動,公開的名目是采購一批走私商品,干這行的人,哪有留下身份證號碼等著警察去上門送溫暖的。
李愚答應了徐娘的條件,徐娘手腳麻利地做好了兩張房卡,遞給李愚,然后交代道:“我們這里不供應早餐,你們要吃早餐的話,就到門口那幾家店去吃。我叫王艷,客人都叫我王姐,住在我這里,有啥事盡管跟我打招呼。不是王姐我吹牛,在漁泉口,敢不給我面子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呵呵,那我就先謝謝王姐了。”李愚向王艷拱了拱手,然后走到歐麗雯的身邊,說道:“小姐,房開好了,咱們上去吧。”
“什么破地方!”歐麗雯皺了皺鼻子,顯出一副嫌棄的樣子,但還是跟在李愚的身后,走進散發著海腥味的電梯,來到了三樓。
李愚和歐麗雯的房間是面對面的兩間,李愚幫歐麗雯開了門,把她的行李送進去,然后再到自己的房間,簡單收拾了一番之后,重新回到歐麗雯的房間里,關上了房門。
“這個屋子我已經檢查過了,沒有問題。”歐麗雯用手在屋子里比劃了一下,出門在外,這種安全檢查是必不可少的,誰知道酒店方面會不會在屋里裝上些攝像頭、竊聽器之類的玩藝。
李愚跟著申家澤惡補了一段時間的電子知識,對于常見的電子監測設備也有些了解了。聽歐麗雯這樣說,他也就放了心,說道:“想必這個王艷也就是個本份生意人吧,不想多惹事端。”
“本份”這個詞,在漁泉口是有特殊含義的,它并不意味著合法,而是指不違反江湖規則。漁泉口是個漁港,也不產什么名貴水產品,所以到漁泉口的客商,幾乎百分之百都是奔著走私而來的,王艷開這家酒店,不可能與走私沒有關系,干的就是非法的事情。但如果她在房間里安裝監視裝置,得罪的就不僅僅是警察,更是那些住店的走私販子了。干走私這行的,誰沒點道上的關系,王艷除非有很硬的背景,否則是不會這樣干的。
歐麗雯也認同李愚的判斷,不過還是提醒道:“這個地方魚龍混雜,咱們還是多點戒備為好。從現在開始,我們說每句話都得注意,絕對不能露出破綻。”
“明白,小姐。”李愚利索地回答道。
歐麗雯微微一笑,在房間的沙發上坐下,還很不淑女地翹了個二郎腿,拖著長腔道:“小余啊,我爹派你跟著我到漁泉口來,用意是什么,你明白嗎?”
已經化名為余力的李愚諂媚地笑道:“明白,老板是讓我侍候好你,保護好你的安全。”
“屁!”歐麗雯道,“我爹是不放心我的本事,讓你來監視我,還以為我不知道呢。哼哼,他覺得我不行,老娘我就非要干得漂漂亮亮的,回去給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李愚傻眼了,愣了好一會,才問道:“小姐,這不會是你的心里話吧?莫非你爹他老人家就那么信不過你?”
“那是當然!”歐麗雯恨恨道,“我要求到渝海來,他百般不樂意,說我年齡小、性子急,不夠穩重。我非得做出點像樣的成績讓他看看不可,讓他知道,我不比……反正不比別人差!”
歐麗雯說得半真半假,李愚多少聽出了點端倪,只是沒必要點破而已。他笑著說道:“小姐,你說得太好了。這樣吧,咱們走了一路,也都餓了。要不咱們找個好點的館子,點幾個菜,你邊吃邊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