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州。
黑暗領域諸州之中,火州本來也不算是什么大州,但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火州卻絕對算得上是整個黑暗領域諸州之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一個州域了。
因為火州反了。
事情于無聲處而起,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猶如星火燎原一樣,瞬間席卷了整個火州,如今,火州已經徹底脫離了守衛者陣營的序列,自裂出去了。
分裂這種事情,在以前也曾發生過,但卻絕對沒有像是這一次這樣的快速而且轟動。
如今,整個火州都已經被守衛者陣營之中久負盛名的鎮遠軍所包圍。
鎮遠王親自出征,將整個火州都封鎖了起來,只許進不許出,只要是從火州之中走出來的生靈,不論種族,不論地位,不論是否貴族還是暗民,統統在第一時間斬殺,絕對不放過一個。
這種格殺勿論的政策,引起過一些爭論。
因為這樣很容易將火州之中一些原本舉棋不定的貴族勢力和各大種族的強者們,逼向了笑非匪寇,反而讓火州之中的各大勢力更加的團結,想要剿滅笑非匪寇就更加困難了。
但所有的爭論和反對,都被鎮遠王親手強勢地鎮壓下去了。
不管是鎮遠軍內部,還是那些被征召前來參戰的火州周圍幾個州域的貴族們,都感受到了這位陣營王者的決斷和殘酷。
只是,事實卻真的如眾人所擔心的那樣發展了。
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后,火州的確是在最短的時間里,就宛如一塊鐵板一般團結了起來,賊首笑非手段也的確是手段了得,將整個火州在最短的時間里捏合了起來,初步已經形成了恐怖的戰力。
鎮遠軍自從最初到來之后取得了四次大勝之后,接下來將近二十多天的時間里,基本上已經陷入了拉鋸戰的模式之中,雖然偶有勝利,但總體而言,推進速度已經很慢很慢。
而身為統帥的鎮遠王,頒布下去的一系列軍令,也是讓很多人都看不懂,不是那種泰山壓頂一般的急驟攻勢,而是一種寸寸推進猶如磨盤一樣要將火州之中的生靈都磨死的緩慢攻勢,每到一處,基本上都是完全滅絕式的屠殺。
火州邊緣的數十個中心城的貴族城中,在鎮遠軍到來之后,第一時間開城投降,并且堅稱自己一直都在對抗笑非的匪軍,自始至終都忠于陣營,但卻都被鎮遠軍徹底屠城,上至貴族下至暗民,一個活口都不留。
這種殘酷的手段,簡直令鎮遠軍中許多自己人都感到顫栗。
只是今日,鎮遠軍占據火州疆域的十分之一還不到,光復速度極為緩慢。
上午的時候,軍中有一些不好的傳言,引得鎮遠王大怒,親自出手,將整整一個先遣組的數百人斬殺,軍中一片寒噤不敢作聲。
中軍大帳。
鎮遠王坐在龍骨桌案之后,手中捧卷,但明顯有些神思不寧,目光深沉,始終都沒有看在書卷上,而是在思忖著什么,瞳孔沒有焦距。
屬下的親衛們,早就被喝退到了大帳之外警戒。
事實上,此時鎮遠王在后悔。
當初,聽聞火州逆亂,王城之中的諸大勢力,都想要取得領兵出征的權利,因為按照歷來的經驗看,這種平叛的事情,非常簡單,只要一番掃蕩過去,不需多少時間就可以碾壓叛軍,然后趁機搜掠地方財福,安插自己的親信,不用多費工夫,就可以將叛亂的火州變成為自己派系的勢力疆域。
鎮遠王也是付出了一些代價,與王城之中各大派系妥協交換之后,才得到了這一次出征平叛的資格。
在他的計劃之中,火州平定將不費吹灰之力,之后整個火州將會成為鎮遠王府勢力的一個極大補充,在整合他所控制的力量的過程之中,將發揮著巨大的作用。
但是現在,他真的是后悔了。
天地衍道的畫面,已經讓他感覺到棘手。
之所以采取了寸寸攻掠屠殺磨滅一般的手段,就是為了天地衍道之中發生的事情不要傳出火州,但只要鎮遠軍攻入火州,不可避免地就要與火州生靈接觸,軍中的將士們,也遲早都會聽到這個辛秘,這意味著,這些知道聽說了這個辛秘的軍士,也都必須殺盡滅口,更意味著也許陣亡在戰斗之中的軍士數量反而會不如被斬殺滅口的軍士。
這是一大損失。
而更讓鎮遠王感到棘手的是,在交戰的過程之中,他已經隱約察覺到,這一次占據火州的賊寇,并不如王城之中諸多貴族所認為的那樣弱小,尤其是那個匪首笑非,不論是個人實力還是心計智慧,都很可怕,顯然是已經看明白了如今鎮遠軍的困境,所以根本就是避而不戰,專門在借著自己的屠刀,去斬滅那些并沒有真正投靠匪軍的陣營貴族。
這樣的手段很可怕,哪怕是鎮遠王看出來,卻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按照對方的算計來走。
如今,看似火州匪寇在一點一點地失陷疆域,鎮遠軍完全占據著上風,但是鎮遠王卻很清楚地知道,這是對方在故意示敵以弱地讓步,哪怕是將火州半個疆域都讓出去,對于這一伙賊寇來說,都不會是傷筋動骨,但對于鎮遠軍來說,那個時候的消耗就會很大,那個辛秘的傳播就像是一場瘟疫一樣,對于鎮遠軍傷害駿達,而匪寇卻對這樣的瘟疫免疫。
如果當初料到這樣的局面,鎮遠王絕對不會爭搶這個出征的名額。
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
鎮遠軍可是袁氏一族數代人努力培養出來的核心力量,每消耗一分,都像是在他的心頭上割一刀肉一樣疼,如果核心力量損失慘重的話,那袁氏一族的榮耀,也就飄散在風中了。
如果可以,他現在就想要撤軍。
但他卻不知道,撤軍回去,麻煩更大。
鎮遠王將手中的書卷,摔到桌案上,緩緩地起身,來到了擺放在大帳中央的陣法沙盤上,偌大火州數百萬里的疆域,微縮在其間,栩栩如生。
這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鎮遠王微微皺眉。
“大帥,世子殿下從王城之中發來的急訊。”親衛在外面戰戰兢兢地稟告道。
鎮遠王猶豫了一下,道:“送進來吧。”
大帳門掀開,親衛帶著一位身穿灰袍的老人走進來。
“嗯?福叔,你怎么親自來了?”看到這位灰袍老人,鎮遠王一驚,語氣親切地問道。
這是一位跟隨了袁氏一族數百年的老仆了,曾經也是一位縱橫黑暗領域的武道天才,后來被上代鎮遠王收服,此后就一直為鎮遠王府效力,不過平日里都表現的極為低調,外界都不知道,這位福伯其實已經是準帝級的強者。
“王爺,府中發生了一些事情,世子殿下和二王爺不能決斷,所以派老仆前來匯報。”福伯言簡意賅,絕不多說話,躬身遞上一封加急玉簡。
“是什么樣的事情,竟然勞動福伯您親自前來?”鎮遠王說著,接過玉簡,但還未看,突然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驚訝地注視著福伯,道:“你受傷了?”
福伯點點頭,道:“一些輕傷,不礙事。”
“什么人能夠傷得了你?”鎮遠王這一下子,就更為驚訝了,福伯乃是一位準帝,實力深不可測,居然受傷,他立刻意識到,也許王城之中發生的事情,絕對不簡單。
“王爺看過玉簡就明白了。”福伯道。
鎮遠王點點頭,以袁氏一族特殊的手法,將玉簡解封,然后沉入一縷神識,開始閱覽起來。
片刻之后。
“欺人太甚。”
鎮遠王暴怒了。
那玉簡在他的手中,直接化作了粉末。
他陷入了巨大的憤怒之中。
“一個小小的九劍軍正,如浮萍一般無有根基,卻敢視我鎮遠王府如無物,必定是有一些老東西在背后給他撐腰,呵呵,孫氏一族,還是以聶氏一族,好,很好,我不會放過他們。”鎮遠王面目陰沉,這些日子以來累積的陰郁猶如火山爆發一般表露了出來:“福伯,你身上的傷勢,就是那個九劍軍正張龍城留下的?”
福伯點點頭:“此人實力深不可測,很可怕,當日王府一戰,出手的共有四位準帝供奉,還有二王爺和我,配合府中的陣法,都不能將他留住,若是讓他活在人間,必定是王府的一大禍害。”
鎮遠王點點頭:“不錯,按照玉簡中描述,的確是很可怕,呵呵,但是,我會讓他明白,就算是真正的武道皇帝,也不可能徹底逆天……”
這個時候,他的心中,終于是徹底有了決斷。
“來人,傳令,大軍回撤,即刻開拔,返回王城。”他大聲地道。
“啊?”親衛都徹底愣住了。
回撤?
返回王城?
之前可是絲毫都沒有征兆啊,不會是自己聽錯了吧。
“還不快去?”鎮遠王一抬眉毛。
親衛這才回過神來,忙道:“遵命。”轉身出去連忙傳令去了。
福伯立于一邊,沒有再說話。
他從來都不會參與到鎮遠王的決策中,只是堅定地執行每一個命令,這也是他能夠得到上代和當代鎮遠王絕對信任的最大原因之一。
鎮遠王的臉上,之前的陰郁一掃而空。
他想要找機會撤軍,心在理由終于自己送上門來了。
呵呵,自己的王府都快被打爛了,結果王城之中的那些貴族們卻讓那個狂徒逍遙離開,這個恥辱必須洗刷,他趁機搬軍回去,誰也說不出來個什么。
至于火州?
這個爛攤子,就讓它徹底爛下去,誰愛管誰管吧。
當日,鎮遠軍以閃電之速,撤出火州,班師回朝。
消息傳出,天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