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子的香味幾乎轟動了全村,駐守在掛甲臺的人手有近四百人,這里是最外圍的核心據點,弓手已經推進到外圍半里左右,這里是最核心的防御中心,大半的精銳老卒和弓箭手都被集中到這里,但經過漫長的冬季和凄慘的被圍困的生活,曾經龍精虎猛兇悍之氣十足的土匪們都如同一群群的叫花子。
包子有二百多個,周大牛叫人點清楚數字,眼前是一張張無比饑餓的臉,就算他自己也感到胃里有小刀子在絞。
“每兩人領一個,一人一半,敢搶同伴的就地斬首。”
周大牛臉上滿是冷酷之色,他緊握手中的戚刀,刀鋒閃爍,沒有人敢懷疑他的話。
經過這一冬下來,周大牛已經被打磨的如一塊精鐵。
“老楊,咱倆分一個。”
楊春和原本想自己多拿幾個,周大牛一聲招呼,他只得苦笑著過來,看著周大牛掰開一個包子,連肉餡也是一人一半。
“二柜,咱們何必這樣分,好歹也是頭目。”
經過這一個月的表現,周大牛毫無爭議的當上了這支土匪的二柜,地位也就僅在俞士乾之下。
周大牛道:“是誰昨個和我抱怨大柜的?”
楊春和訕訕一笑,一≠長≠風≠文≠學,ww∷w.cfw≡x.n≌et口把半個包子咽下肚,悄聲道:“二柜你行事規矩公平,有過必罰,有功必賞,你不象大柜那樣胡亂殺人,但大家反而更服你。現在大柜縮在軍臺里不出來,出來就往三十里墩那邊去查看地形,隨時要跑路,這樣的大柜誰還服他。現在下頭有不少人都盼著你能取代他。”
周大牛道:“到底有多少人在說?”
“幾乎人人都在說,但大家都是私下里議論,誰敢把這事擺在臺面上來說?”
“放屁扯臊。”周大牛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轉身就走,他看到楊春和眼里的失望之色十分明顯,心中也是隱隱松了口氣。
這么久時間,這么竭心盡力的做事,展現自己的能力,暗中爭權奪利,拉攏有實力的頭目,想要的還不就是剛剛這一幕?
所有人都在吃著包子,沒有人歡呼也不可能雀躍,半個包子下肚只會叫胃更加強烈的收縮和痙攣,所有人變的更加難受,痛苦仿佛被加倍了。
不少人眼瞧著周大牛沉穩的身影,也有更多的人盯著廢軍臺,那里是俞士乾這個大柜呆著的地方。
天黑之后,周大牛出來巡視,他叫親兵遠遠跟著,自己慢慢走進廢棄的山神廟。
這廟很小,平地里的村鎮到處都有土地廟,小的土地廟只有半間屋子,屋子也很矮,供桌擺在外頭,在山里就是山神廟多些,建筑風格也是和土地廟差不多,一樣的很小的屋子,不高的青瓦檐下是擺放貢品的貢桌和香爐。
山民要么跑光了,要么被殺光,這個山神廟也廢棄了,這廟在村子的外圍,只有幾個弓箭手在幾百步外的小屋住著,得空會往這邊來看看,周大牛過來時,順道看過警備點,只有一個小頭目打著呵欠,用呆滯的目光看向黑沉沉的曠野。
周大牛站在廟前,似乎在沉思,也象是在參拜。
如果有指示的話,貢桌邊上的香爐下會有一張紙條,周大牛眼角掃過去,果然看到了紙條。
他稍稍彎腰,不露聲色的把紙條取了出來,掃了一眼,便是將紙條塞到嘴里,直接吞吃下肚。
紙條上很簡單,只有四個字:后日發動。
周大牛把紙條咽下肚,心里一陣輕松。
第二天張瀚下令各部繼續前壓,最近的距離已經進入弓箭手和鳥銃都可以互相打擊到的地方。
雙方進行了小規模的交火,土匪們被鳥銃壓的抬不起頭來。
“這是軍器局送來的新頭盔,用水車擊錘壓打出來的。”
梁興等人眼前是軍政司的一個官員,他帶著人跋涉前來,送來的是最新的軍器產品。
這一次的剿匪作戰,強度前所未有的大,幾乎所有的軍官和士兵都生過病……最好的也是感冒,后勤局緊急送來了一大批的加厚型的帳篷,加厚的毛料軍服,斗篷,加厚的絨睡袋,就算這樣,零下三十度左右的夜間加上山風,仍然使弓手們不停的陷入感冒和傷風之中,也有一些凍傷,好在軍醫局也派了軍醫隨軍,重金之下,還是有老中醫愿意跟隨吃這一番辛苦的,他們帶著丸藥和配好的湯劑,最大程度的緩解了軍中的病情,始終把重病的人數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圍之內。
類似明軍斗笠式的鐵質大檐帽,并不是兜鍪和六瓣盔那樣的鐵頭盔,并沒有頓項,總之就象是鐵質的斗笠或是從蒙元那里學來的大帽一樣。
大檐盔兩邊有束帶,可以把鐵盔緊緊束在頭頂。
“這大檐帽是有講究的。”梁興和軍政司經常溝通,知道那邊的用意,他拿著一頂鐵盔,對面有一些土匪的弓箭手只隔著五十來步,他也并不以為意,只向著眾人解釋道:“這是給鳥銃手和長槍手用的,長槍手就是保護鳥銃手,和陣列推進,并不需要太厲害的鐵盔,所以干脆和火器隊用一樣的鎧甲和頭盔,這鐵盔的外檐可以在雨天保護火門藥池,可以將打發的成功率最少提高五成,這就很了不起了。”
“確實很了不起!”孫耀是前火器旗隊的旗隊長,他由衷道:“若是能解決藥池在大風天容易被風吹散的毛病便更好了。”
有個軍官笑道:“火器局正在研發燧發銃,哪有空想這種東西。”
孫耀也想起這一點,他向那個軍官點頭微笑。
這個參謀司的司官被提拔之初可是飽受非議,但東線和南線兩邊開花,對俞士乾部用壓迫加封鎖的打發,東線則是多點突破,處處開花,當初擬計劃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看好,原因很多,資歷不足是最重要的,這叫人對他的計劃充滿懷疑,當然也可能有隱隱的嫉妒或是團體意識,只要不是太過份,張瀚這個主帥也沒有刻意打擊這些,孫耀現在獲得的善意和認可,當然是計劃成功之后他已經立穩了腳根的原故。
這時人們才反應過來,孫耀這個礦工用不到一年的時間走到了一司主官的位置上,已經是大家要仰視的強力人物之一了。
有了燧發銃,火種罐和火繩火門都不需要了,擊發時是扳機扭動擊錘,擊錘瞬間打出的火星濺入藥池激發引藥,這樣的過程快如彈指,不大需要擔心被風吹散引藥,要擔心的就是擊發的成功率。
現在還沒有定型的燧發銃的擊發率只有五成到六成左右,遠不及火繩槍的擊發成功率。
如果是無風無雨的好天氣,火繩槍的擊發率可是在九成以上的。
梁興又指著眼前一堆堆亮晶晶的東西,笑著道:“還有這些鎖甲,中規中矩,沒啥亮點,工藝當然很好,用的鐵質量也好,防護能力不及鐵甲,但在棉甲之上,只是防鳥銃不如棉甲,但土匪又沒火器,所有火器隊成員全員先配裝吧。”
張瀚是在去年年中時就打算給火器旗隊全員配給鎖甲,這個想法主要來自于梁興上面的話,鎖甲是一種正規鐵甲的補充,最少他在遼東見到的重甲步兵或騎兵都是加披一層鎖甲,只有那些八旗的新丁或跟役才直接只穿一件鎖甲,鎖甲的數量很少,八旗的鎖甲很少是自己制的,多半是繳獲至明軍的武庫,明軍的鎖甲也很少是軍鎮衛所自制,而多半來源于京師工部。
京師的京營兵是配裝鎖甲最多的部隊,主要是這甲磨好的話銀光閃爍,比起白擺牙喇的銀鐵甲也差不多,加上環環相扣可以有效的防弓箭,重量也不太重,比鐵鱗甲要輕的多,最要緊的就是如果解決了工藝流程的麻煩,鎖甲制作起來比鱗甲要輕松的多,一副鱗甲最少要兩個月時間制作,成本也是好幾十兩,一具鎖甲有了拉絲機十來天功夫就制作完成,成本也在十兩不到,以張瀚現在的財力就能大規模列裝部隊,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頭一批。”軍政司的官員說道:“五十領,下一批一百五十,再下批二百,回師之前,我們軍政司可以把全部將士都列裝完畢。”
“東路呢?”張瀚笑道:“你們別把東路忘了。”
“東路暫時顧不上了。”那個軍政司官員有些尷尬的道:“他們突的太猛,駐地變幻不定,很難跟上補給,而且之前我們和后勤部門合力打通的是往這邊的補給通道,東路實在沒有辦法了。”
“好了,我知道。”張瀚笑瞇瞇的道:“只是和你開玩笑……來,過來兩個旗隊,列裝給我看看!”
“是,大人!”
局百總楊泗孫答應著,揮手召來兩個旗隊,挑出五十人出來列隊。
火器隊員們很熟練的站成三排列隊,然后每人都被授給了一具鎖甲。
剩下的火器隊繼續對土匪保持壓力,在不遠處的對面和其余方向仍然傳來零星的鳥銃聲響,只要有銃聲響起,土匪們就是根本不敢冒頭,他們被打的灰心喪氣,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很好,漂亮!”
眼前三列人都穿上了鎖甲,張瀚的表情已經從微笑變成了有些激動的神情。
不止是他,所有在場的軍官都是一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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