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備。燃文小說 “嗯,鄭大人。”
大堂之上,鄭裕和板著臉向張瀚問好,張瀚也沒心緒理這人,一個庸人,連壞都壞的沒有特色,他也很冷淡的回了個禮。
鄭裕和把印信所在的地方指了一下,說道:“這就是官印了。”
“續文你去查看一下。”
“是。”張續文答應一聲,上前檢視官印。
鄭裕和沒想到張瀚真的派人檢視,他的臉漲紅了,有些難看。
張續文仔細拿起印來看了看,說道:“大人,印信正常。”
鄭裕和漲紅了臉道:“還能給你假的不成。”
“既然印信交割,鄭大人你早些離開吧。”張瀚也不看鄭裕和,李慎明上前道:“你上任不久,就算有些虧空你的關系也不大,我們就不查點帳目了。”
李慎明是好意,這人沒有什么用處,也不值得認真對待,早些叫他走人就是。
鄭裕和卻感受到了李慎明話語里的輕視,漲紅了臉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沒有走背字的時候,張大人,我看你未必就能得意多久。”
張瀚聞言微微一笑,說道:“鄭大人看來很不服氣?”
“我服。”鄭裕和自己確實沒有什么可與張瀚抗爭的東西,他動了一下商會,自己立刻丟官,一下子就明白了張瀚的能量有多大,不過他心里有一股邪火,鄭裕和冷笑著道:“不過韓軍門可不會服,雖然張大人你實力強的嚇人,不過……大家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鄭裕和說完有些后悔,看到張瀚和李慎明都沒有表情,他又憤怒起來,出門之后他就摔了自己一個嘴巴,罵道:“你這張臭嘴。”
“韓畦也住這里,正在收拾箱籠,預備離開。”
蔣義一臉幸災樂禍,說道:“韓畦不走陽和城也不走新平堡,打算從天成衛這邊繞道,不料還是遇到我們,他也真是災星一個,晦氣鬼。”
李慎明笑道:“堂堂前任巡撫,居然如此狼狽,韓老兒定然氣炸了。”
“嗯。”蔣義道:“所有人都是一臉晦氣模樣,韓畦說是在偏廂書房。”
李慎明和張瀚對視一眼,張瀚點頭道:“看來就是鄭裕和去韓畦廂房時,兩人說了一些話。這鄭裕和知道了一些東西,情不自禁帶了些出來。”
這時王勇匆忙趕來,張瀚向他道:“韓畦那里有些不妥,軍情局沒有報上來,我要你最短時間知道他們那邊有什么不妥,能辦到嗎?”
“能。”王勇道:“最多今夜,一定能知道詳細情形。”
“該用的人該做的事都可以放手施為,不必擔心后果了。”張瀚坐在椅子上,調整了一個很舒服的位置,很隨意的道:“已經到了今天這個時候,我們不必再擔心什么了。”
韓畦一行在半個時辰后就出了,在出門時慘被圍觀,商會和闔城的人都跑過來拜會張瀚,士紳和大商家絡繹不絕,馬人和李來賓商量調來了兩個旗隊的弓手站班,一則是維持秩序,二來就是申張武力。
張瀚的武力體系已經在民間深入人心,只有上頭的人不大了然,不過馬人還是覺得,能耀武揚威一下也不錯,衛所這邊名義上還是一個軍事機構,不是普通的地方州縣,做事不妨裸一些,收效反而更好。
韓畦這一下就倒霉了,雖然他原本就霉運當頭。
鄭裕和走時倒還好,畢竟鄭裕和與張瀚表面上矛盾不大,人們也不知道這廝滿肚皮的雜碎,關鍵是他上任時間太短,很多壞事剛剛起了個頭就結束了,說起來官聲不是太壞,當他灰溜溜出門時,居然還有不少人拱手致意……這算是同情分,人們都知道鄭守備是惹到了和裕升才倒霉丟的官,在大家眼中這是一個糊涂蛋,有些倒霉。
待到韓畦出來時,外間正好有幾百人站著,有人一眼認得韓畦,頓時就是起哄,接著更多人知道了韓畦的身份,一時間怪叫起哄聲不絕于耳。
李來賓聽說了趕緊過來,又帶了整整一個局的兵力,等韓府的人把車馬準備好請韓畦出來時,外間近二百弓手筆直站著,列隊在大門兩旁,刀在手,槍在肩,鳥銃橫在胸,真是殺氣騰騰。
這二百多軍姿格外出色的精壯漢子就這么站著,兩眼里冒著寒光,韓畦當然不會是認為這是給自己站班,頓時就氣的胸口疼,加上怪叫和哄鬧聲,韓畦的臉已經儼然是豬肝色。
好不容易挨到馬車附近,韓畦氣哼哼了上了車,眾人起哄聲更大了。還有不少閑人跑過來,有意無意的堵著韓府馬車的車頭,人群洶涌,車輛難行。
一個紅頭漲臉的胖子一路跑到簽押房,對著張瀚道:“張守備,韓大人就算不是軍門大人了,好歹還是我大明的朝廷命官,如果出了事,朝廷追責下來,你這個守備恐怕難逃嚴懲吧。”
張瀚打量了紅臉胖子一眼,一臉輕蔑的笑道:“你便是劉德吧?大德亨的東主?你攛掇韓大人搞什么帳局,結果如何?”
劉德沒想到張瀚一眼就點明自己的身份,頓時有些氣沮。
“只是閑人起哄,又沒有人怎樣,”張瀚道:“韓大人在巡撫任上時,催逼白榜甚苛,民意如此,難道起哄的都是我派去的?不過既然關系朝廷臉面,我會叫人把事情平息,任由韓大人早些上路。”
“如此多謝了。”劉德扭著臉拱了拱手,他這一下可不敢說什么硬話了。
在起哄聲中,韓畦一行人繼續前行,李來賓奉命帶隊開路,把閑人隔開,道路兩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韓畦這一下倒是能走,可惜象是被看押離開的人犯,氣得簡直要心梗。
這時張瀚也走出來,現在闔城的商人幾乎都在商會里頭,除了大商家之外,中小商人也視同各種情形加入商會之中,當然最少身家要夠一份股本,不然的話還是不夠資格進入商會。
據張瀚所知,有一些小商人是多股聯合,在商會中才勉強夠格湊上一股,不過他沒有拒絕這種形式的入股……這本身就代表一種市場行情,既然大家對和裕升和張瀚操控的商會普遍看好,吸納更多的人進來是好事。
有時候權力和控制力不是越簡單越好,而是越復雜越好,張瀚也知道有不少文官武將用別人的名義入股,對這種事他更加歡迎。
入股的人越多,他的事業基礎就越牢固,最終所有與之相關的人都被他綁在了一條船上,大家齊心協力替他賺錢,這是好事情。
“本人奉圣命來執掌天成衛并鎮虜衛,日后市面一切如常,不合理的規費會取消,除了牙稅,關稅,門房契約外,火耗會按最低標準來收,驛站等雜項開銷也是按最低水準來收,簡單來說,大家都好好做生意買賣,這是開源,本人這里少收規費,這是節流,除了黃榜本人沒有辦法,該收多少是多收外,白榜是能免則免,不能免也是要少收。除此之外,作奸犯科者拿,坑蒙拐騙者拿問,市面要安靜,本人是商人,商人要的就是各處平安,商路通暢,市面穩定,人心平靜,大家能安心做生意,就算當了官,本人還是商人,這一層大家可以放心。今日就說這些,各人都散了吧。”
張瀚的話簡短而有力,引起一片叫好聲。
不少人把巴掌都拍爛了,人群中不一定是有資格入股的商人……所謂的小商人就算湊股子也得是身家過萬資產才夠格,很多真正的小商人就是一間門面,一年做幾百兩規模的生意,甚至是手工業者,一年幾十兩不到百兩的營業額,利潤十幾二十兩,這樣也夠養妻活兒了,還有一些是伙計,賣力氣的,菜農,莊農,還有衛所軍,守備營兵,小吏,衛所官員,除了一些有品級的利益階層,在場的人都感覺自己這一趟沒有白跑。
韓畦和劉德等人也聽到了張瀚的話,一個幕僚憤憤的道:“聽聽,國朝真是沒有人了,用這樣的人當衛城守備和指揮使,通篇話沒有軍政之事,馭下也沒有威嚴,說什么市面和商道的事情,真是要把人笑死。”
韓畦臉上神色也難看,他感覺很難理解那些歡呼聲。
劉德的胖臉上露出沉思之色,他感覺張瀚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簡單,或者說,張瀚就是一個這么簡單的人,做事反而能無往不利?
商人們要什么,幾乎就是百姓要什么?
這種想法在大明早初的時候幾乎就是大逆不道!眾所周知,太祖高皇帝對商人的印象很差,認為他們不事生產,專門坑蒙拐騙來獲取暴利,損害農民的利益,國初時太祖皇帝對商人進行了很多的限制,不光是不準商人參與政治,還在具體的規定上限制商人的權力,比如不準穿綾羅衣服等等。
可在張瀚這里,這個商人不僅當了官,還大受幾乎所有階層的擁戴和歡迎,不僅韓畦想不通,劉德自詡見多識廣,學識過人,可仍然想不通眼前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