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斗無語,張永安在一旁聽著,此時呵呵一笑,說道:“李掌柜,你莫忘了我們是持著巡按大人的牌票來的,你不配合,恐怕我們只好用強了。”
“這不合規矩吧?”李明達笑道:“大同巡按怎么能到太原鎮來拿人?”
張永安道:“事涉謀反大案,當然可以。”
李明達道:“就算是這樣,不要太原鎮總兵和寧武兵備道知道?不經山西巡撫,巡按?”
范永斗心中大失所望,此時冷然道:“你不必操這么多心,隨我們走就是了。”&∞√∞√∞√,$.≮↙.↑p;
李明達道:“恐怕不能,事出突然,不合規矩……”
“規矩?”范永斗冷笑道:“你一個商人,誰說要同你講規矩了?”
這時張永安做個手式,隨他們進來的差役便是圍攏過來。
李明達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道:“不合規矩,還要綁走本人,范東主,張先生,既然你們這樣,那也不能怪我不客氣了。”
范永斗怒道:“你還能怎樣?”
這時墻外突然傳來唿哨聲!
所有人順著聲音看過去,這時各人才發覺,李府的墻上已經站滿了人!
全部是灰色軍袍的大漢,斗笠帽,灰軍袍,銅雙扣,胸標,手中一支火銃,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這邊的所有人!
范永斗和張永安都是呆若木雞!
他們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進來的時候,分明叫差役在四周哨探過,并沒有閑雜人等,完全看不到異常,進來的時候更是把李家的人都看起來了,完全沒有人出去過,這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和裕升的人又是怎么悄沒聲息的把這里給圍起來的?
范永斗醒過神之后,便是惡狠狠的盯著李明達,接著便是向張永安道:“叫人把這廝先拿下,叫他們投鼠忌器!”
張永安剛要下令,墻上的和裕升商團兵已經有人開了一槍,青磚鋪成的地面一下子被打的碎石崩裂!
墻上有人叫道:“誰都不要動,這么多人瞄著,誰動一下,立刻就是身上開個窟窿!”
這一下,還有哪個差役敢動?
墻上已經有一些漢子跳下來,手里拿著繩子將差役們捆在一起,張永安眼見這些人也是有腰刀在身,卻是沒有人敢抵抗一下,當下便是苦笑著搖頭,接著便是坐下向范永斗道:“范東主,這一趟我可被你坑苦了!”
范永斗還是死盯著李明達,李明達搖頭嘆息,說道:“范東主你也不必如此,我這兩年在和裕升感受很深,張東主是一個真能做事,也能福澤鄉里的人,你們要對付他,在商言商的話我們就明著來,弄這些下三路的招數,真是叫人瞧不起。實話和你說吧,在和裕升的收入,是比我在范東主你手下要多,但如果說我只是為了這么些銀子就出賣故主,那是小瞧了我,也小瞧了范東主你自己!”
李明達確實是一臉鄙夷,他心里還有話沒有說出來,當初是怎么鬼迷心竅,居然跟著眼前這樣的人去對付張東主?
兩個東主,一前一后,境界上實在是差的太遠了。
和裕升的人把差役們都綁上之后,就又有幾個人走進亭子里來。
范永斗和張永安這時才看出這些人和墻上的人不一樣,他們穿著的是普通百姓的衣飾,也不象和裕升的商團兵那樣有明顯的軍服標識,這些人都很不起眼,單獨一個放在人群里根本不會引起人的注意,但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就有一種莫名的陰冷之氣。
張永安是一直關注張瀚,這時他已經明白,眼前這伙人就是替張瀚做秘密勾當的部下,在大同一帶是可止小兒夜啼的恐怖傳說,不少與張瀚有過節的官紳豪商,底層的官吏,還有一些外來的強龍,當然更有張瀚的部屬,這些年莫名其妙失蹤的人并不少,也幸虧張瀚不是濫殺的人,更不是喜歡用暴力擺平一切反對勢力的人,不然的話這些年的宣大地方失蹤人數最少要多出十幾二十倍來。
別的不說,單說范永斗,前兩年悄沒聲息的死在家里,誰會管這種閑事,認真的追查他的死因是什么?
“王巡按的幕僚張永安,范永斗,”為首的漢子是一個中年男子,三十五到四十左右,在和裕升的體系里年齡算是偏大了,他皺著眉對這兩人道:“二位來此何事?”
這時寧武這邊還不知道大同那里發生的事,李明達當然要加以解釋。
“范永斗還有不少話沒說,來人,把他帶走。”中年男子怒罵道:“操你大爺的,大人已經放過你了,在商言商你輸就是輸了,還弄這些下三爛的事,真他娘的卑鄙。”
范永斗沒想到被這種人當面唾罵,他不知道怎么還嘴,也是有些害怕。
膽大的時候范永斗連土匪窩都去過,但此時真的落在和裕升手中時,卻還是情不自禁的害怕起來。
張永安倒撐的住,看到有人要過來按著自己,當下便是一擺手,說道:“我好歹是舉人身份,你們要給點體面……我自己會走,不會給你們找麻煩。”
和裕升的那中年男子道:“既然這樣,張老爺要說話算話,若是打什么歪主意,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
張永安笑道:“我知道你們手段厲害,落到你們手中自然配合,而且知無不言,反正都是些陽謀,底下我倒好奇你們東主怎么過這一關。各位,你們也要想清楚了。”
“不必張老爺操心。”中年男子道:“這些年和裕升什么風浪沒見過,巡撫也斗跨了一個,王巡按還差點意思。”
張永安至此無語,這幫人對巡按也毫無尊敬之意,更不必提自己這個舉人,當下便是配合著往外走,走到亭前,他突然回頭道:“李掌柜,我真的好奇你是怎么傳遞消息的?”
李明達哈哈一笑,說道:“這是和裕升的秘密,張老爺要是愿意到我們這邊做事,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
張永安笑而不語,隨著人往外走,這時人們倒佩服他的鎮定和膽色,倒是范永斗的身子有些癱軟,兩個漢子架著他走,腳幾乎是在地上拖行。
“范東主,保重了。”
李明達心里還是有些復雜,不過眼前這事再叫他選一萬回也肯定還是這樣的結果,只是看著故人如此這般模樣,想到落在內衛司手里范永斗的下場,李明達還是不禁有些替故人傷感的感覺。
“老李你這事做的極好。”中年男子拍拍手,墻上的商團兵便是開始撤走,寧武這里其實也只剩下這一隊人,負責保證商會的安全,另外就是還有一些帳局的鏢師,那些人是不能動手的,帳局現在的收入也是和裕升收入的大頭,戰事再激烈也不能受到影響。
“鄭副把總,”李明達臉上露出擔憂之色,他道:“這一回的事情不小,大人恐怕還受困不知消息……”
“大人已經往回趕了。”鄭大青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最近張瀚消息不通,人人都好象沒有了主心骨,兩天前內衛司接到塘報,張瀚已經抵達第九臺,也就是王心一奏折剛送到京師之后不久的事情。
算算張永安和范啟斗從大同往寧武這邊的時間,估計張瀚已經抵達新平堡或是李莊了。
“但愿一切順利,大人能順利解決眼下的麻煩!”李明達兩手一合什,向天禱告著。
“在我們大人手下,就沒有什么狗屁事情解決不掉!”鄭大青卻是一臉傲氣,對李明達的祝禱動作,根本不以為然。
張瀚確實已經趕到新平堡了,回堡第一件事便是去見常氏和常進全,當然也有周逢吉等人。李遇春在李莊,梁興在大同,和裕升的事業越做越大,按原本的人才儲備法人手肯定不夠用,還好幾年前張瀚就開設學堂,不僅教伙計們識字,也教給很多做人做事的學識,現在各處的伙計已經能挑大梁,幾個原本的大掌柜改為坐鎮為主了。
常氏一看到張瀚脖間和腿上包扎的地方,頓時便是臉色一變。
張瀚心里也是一慌,做這些事是必須得做的,然而每個當娘的肯定都不能輕易接受,估計要被一通訓斥了。
誰知道常氏臉色雖變了,口中卻只道:“你現在大了,凡事都是自己作主,娘只提醒你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想好自己的安危,別的就不管了。”
張瀚心生感動,不料常氏又道:“我身邊反正是備著有藥,瀚兒你自己顧好自己,倒是你的那幾個妻妾,不管是寧兒還是楊柳,特別是玉娘,這幾個丫頭一定要顧好了啊,顧好她們,這是咱們張家的根……”
張瀚一頭霧水,只得把目光投入常進全。
常進全苦笑道:“風聲已經傳開了,大同那邊的王巡按上書奏報說你謀反,用商會裹挾地方士紳和商人,私練商團兵馬,刺殺巡撫,私自與北虜交戰等等事情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新平堡這邊人心惶惶,固然跟著你在商會里的人感覺不妥,就算沒有入商會的也很害怕被連累……商會里已經有幾個任評事的股東找了我說要退股,我說這些事只能等你回來再說……”
張瀚搖頭道:“小人之輩,行此小人之事。”
這邊的風聲肯定是王心一派人來傳,估計大同到新平堡,陽和衛城和天成衛城再到靈丘,廣靈,蔚州,這一帶張瀚根基深厚,王心一都會派人先把聲勢造起來,若是不然,光是一封奏折朝廷來查,如果什么也查不到,未必就能順利扳倒張瀚,就算張瀚倒了,和裕升不倒的話,估計從事這一件事的人都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