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振彥呆滯的時候,一支投槍又向他飛射過來,還好是李明禮一把將他拉了過去,并且按倒在地上。品書網 接下來飛斧闊刀短劍投槍仿佛不曾停止的投射過來,鋒銳的斧子幾次落在曹振彥的臉龐邊上,在堅硬的山石地上碰擦出一長溜的火星,曹振彥全身都在顫抖,這時他才明白,自己干的果然是要命的勾當,也怪不得上頭會許下前程,真的是生死就在毫厘之間。
在纛額真問話時,曹振彥還在懵懵懂懂,還好李明禮踢了他一腳,曹振彥清醒過來,答說道:“回主子,奴才也不知道,每次上去都在坡邊上,不曾深入,畢麻子說深入不安全,害怕被其余各部的守兵看到……”
“沒用的廢物。”纛額真用輕蔑的眼神瞟了下這個青年漢軍一樣,他看出來曹振彥被嚇壞了,而且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情報。
好在在弓箭的掩護下,后金前穩步向前推進,這時對面的人也是被看清了,兩支軍隊好象是一般無二的模樣,都是長槍大戟被刀牌掩映,對面的十三山軍人也是身披重甲,外層的鐵甲內里也是鼓鼓囊囊的,明顯是身披多重甲胄,這樣的重甲在身,弓箭的傷害確實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纛額真豎了一下手,后面的牛錄額真發出叫喊聲,綿甲兵們收起了弓箭,拿起了各人的兵器,準備與敵交戰。
除了特殊情況外,后金會拿漢軍或是包衣的人命來填,不然的話,正常情形下都是披甲的銳兵在前,普通的披甲兵或旗丁在后,重甲精銳破陣,其后跟著普通的綿甲兵或旗丁,他們會擴大戰果,追殺敗逃的敵兵。
在白刃相加的肉搏戰開始前,氣氛變得十分緊張,人們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十分宏大的場面,激烈,慷慨激昂,血肉橫飛,蠻力的沖撞和過人的技巧缺一不可,再加上堅實的甲胄,還要有十分強大的運氣,冥冥中的天命……沒有人敢保證自己會在肉搏戰中存活下來或是毫發無傷,天意之下,沒有任何人是安全的。
在肉搏戰爆發之后,場面就很難控制了,就算是數萬人或數十萬人的龐大戰場將領能做的也并不多,因為在交戰之后,陣形就很難調整,一個小小的微調就可能導致士兵的信心崩潰,整個陣線都會亂掉,而在白刃戰中,不管規模大小,始終保持陣列最為重要。
叫纛額真緊張的就是對面的陣列也保持的相當好,并且這幫人在突襲過后已經占了便宜,現在陣列嚴整,并且居高臨下。
“殺上去,破其陣列。”
纛額真嘶聲叫喊著,所有的白甲,紅甲,綿甲都齊聲發出怒吼,第一排的長槍和大刀齊涮涮伸出,此時相隔不過五十步,在這個短距離沖擊已經不會使陣列混亂了。
“打放!”
這時在對面也是傳來叫喊聲,纛額真能聽的懂簡單的漢語,他心中一凜,感覺有些不妙。
人們先是聽到聲音,接著才看到對面的陣列前火光迸發,從最左側的一點亮光,再到最右側,所有的亮光亮起來后,在黑暗的夜空中變成了一道獨特的奇景,絢麗無比!
足有過百支火銃,瞬間依次打放!
“是火銃,蠻子的沒用的東西。”
看到是打放火銃,纛額真心中一松,他身經百戰,早年征戰海西四部時,深受明軍影響的哈達部就有很多火銃,都是歷年來從明軍那邊偷買過來的,但那些火銃屁用不頂,遠遠不及女真人習慣使用的步弓強大,射程沒有步弓遠,穿透力不及步弓大,只有在很近的距離之下打放才有一些效果,但如果穿著棉甲的話,火銃的作用就會抵銷很多。
麻煩的就是被火銃彈丸擦傷之后的并發癥,引起發燒之后人就藥石難醫,但那也并不多見。
女真人都并不害怕火銃,算算有五十步左右的距離,這個距離雖有些近,也并不是明軍火銃殺傷的理想距離。
彈丸在空中飛舞而來,發出嗡嗡的聲響,突然有人中彈了,高速飛至的彈丸穿透了鐵甲,撕破綿甲,穿透皮膚,砸斷骨骼,深入內臟,被擊中人的象是被巨錘打中,胸口凹陷,在巨大的動能下破出了碗口大的破洞,人在地上發出慘叫,兩眼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胸前的傷口,但這個傷者只掙扎了很短的時間就死去了,連慘叫也沒有幾聲。
更多的人中彈了,慘叫聲此起彼伏,有人被打中頭顱,整個腦袋都被打裂,紅色的鮮血和白色的腦漿一起迸裂飛濺出來,有人被打中腹部,有人被打中前胸,也有人是胳膊或是腿部中彈,他們并不幸運,因為在這樣近的距離被擊中,胳膊和腿都被打爛了,骨頭都被打成了碎渣,就算幸運也是要截斷肢體,從此成為殘疾,而更多的可能說法是傷口感染引起并發癥,最終他們不得不在極度的痛苦之中離開人世,還不如被當場殺死。
纛額真的兩眼瞪的跟牛眼一樣,他絕想象不到,為什么十三山這里的火銃威力會這么大,大到叫他難以想象的地步。
曹振彥等漢軍貓腰躲在一邊,他們極為幸運的躲過了這一輪的火銃打放,看著眼前地獄般的場景,所有的漢軍都是驚出一身冷汗,曹振彥渾身都發起抖來。
李明禮也是感覺吃驚,甚至是壓住了害怕的感覺。他不是沒見識過戰爭,但在這樣的月色之下,看到眼前火光噴射,自己身邊的那些女真甲兵被打的如此凄慘,第一輪槍響之后最少倒下了五六十人,這真是前所未見,給李明禮的沖擊無比之大,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想到,為什么當初薩爾滸之戰時明軍的火器威力遠不及現在表現出來的強大?杜松所部兩萬多人,最少有三千以上的銃手,取得的戰果遠不及眼前!
不遠處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可以看到對面的甲兵丟棄了手中的火銃,這種威力極大,打放出來殺傷極強的火銃看來只是他們沖擊前的最后一擊,剛剛打放時已經在五十步之內,再次裝填可能面臨后金兵的強勢突擊,所以射手們干脆丟掉了火銃,哪怕身處敵對一方,當李明禮看到了滿地丟棄的火銃時還是感覺到一陣肉痛。
“喝!”
所有人都知道冷兵相接的時刻終于到了,后金兵的士氣已經經歷了兩輪的打擊,但長久以來對漢人的勝利使得他們的士氣遠遠沒有到達崩潰的點,在纛額真的命令下,陣線繼續移動向前,所有的甲兵再喝發出了怒喝聲。
狹窄的山坡上,不到四百人的甲兵人群,終于碰撞在了一起。
由于戰場不大,人群仿佛是密密麻麻的擠在了一起,雙方的長兵手都是第一時間把自己手中的兵器往前斜舉著,并沒有人試圖第一時間戳刺,雙方都是很有經驗的老兵,沒有如新兵那樣臨陣慌亂,見到人不算距離便是搶先突刺,招式用老而不能刺中敵人,憑白浪費了機會。
然而對峙的時間不長,戰場實在是太小了,后面的人在涌上來,前面的人被迫繼續向前,彼此的距離從保持在十步到五步,最終到達極限,雙方的長兵手都是第一時間出手!
和裕升的甲兵多半是穿鐵鱗甲或是扎甲,還有少量的軍官穿著更加昂貴的胸甲,任穆就是其中一個,他這樣的軍士長有資格穿胸甲,在這樣的戰場上明亮的胸甲十分引人注意,在攻擊的一瞬間,兩個穿著亮銀甲的白甲兵一個手持長槍向任穆突刺,另一個揉身而進,左手盾牌斜向上舉,右手單刀劃向任穆的腿部。
任穆冷哼一聲,身形向后一退,一槍架住了對手的突刺,兩桿長槍都是一震,而揮動單刀的白甲并沒有建功,長刀距離任穆的腿部尚有數寸距離,他不得不在原地滾動,這時和裕升步兵的兩支長槍猛刺在這個白甲的盾牌上,白甲并沒有硬架,盾牌斜揮,將長槍的槍頭蕩了出去,在他滾動時,又有一支長槍刺向他身后,白甲勁力已失,好在距離夠了,槍兵在他的腿后劃過,銳利的槍尖劃破了箭袍下擺和褲子,槍尖帶出鮮血出來。
雙方都很詫異,不大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兩個白甲配合,不僅沒有能殺掉任穆,反而自己吃了一點小虧,而任穆更是驚詫不已,他的槍術在和裕升的軍士長中都是佼佼者,不然也不能成為教官,然而他自己一人加上三個長槍兵,四個人沒有留住一個白甲,只叫對方受了一點輕傷而已。
整個陣線都差不多如此,在和裕升和后金方面這樣正式的第一次交戰中,彼此都感覺到了對方的強勁!
和裕升是和北虜打了一年,不論是騎戰還是步戰,或是守備軍堡,北虜在和裕升將士的眼中戰斗力都是十分孱弱,甚至軍中有論斷,一個鐵甲騎兵足可戰勝五個北虜騎兵,而一隊和裕升步兵組成的步陣,足可當面敵北虜百人,事實可能未必如此,但戰果與軍中的傳言也相差不多。
在十三山這邊,北虜一直是在用漢軍和包衣還有掠來的漢民攻山,山上的和裕升將士只是感覺東虜的射術不遜于北虜,另外弓箭的質量遠在北虜的弱弓之上,除此之外就是感覺東虜要有錢的多,北虜的披甲兵數量很少,而且甲胄多半破舊,不象建州女真這邊擁有大量的披甲兵,甲胄多半明亮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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