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會被消滅!”
這話說的擲地有聲,很有些叫人熱血沸騰的感覺。
在座的將領們都是激動起來,連周耀的臉都抽動了一下。
不管怎樣,不管什么樣的品性,能在這樣的團體中是十分值得驕傲的事情。
王長福拍了一下桌子,大聲道:“孫司官說的好極了。這才是我們和裕升軍官對敵時應有的態度。那個溫忠發和禿頭王彪,兩人和建虜打了一仗,寫信來就吹噓敵人的強大,說咱們的兵練的還不行。這兩狗日的,落自己人的膽,揚敵人的威,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梁興淡淡的道:“割了近百顆建虜的人頭,這是大明到現在為止對建虜的最大的一次勝利。要不是和裕升不能顯露出戰爭方面的實力,大人光是因為這個就直接能加官到總兵……這兩人能有什么意思,無非是大人的說法:要發覺不足,坦率的提出意見。”
王長福瞪眼道:“這就是說我軍訓搞的不行?要不然你來?”
梁興微笑道:“我可沒有這么說,當著大人的面,我們就事論事,不要無事生非。”
兩個最高級別的軍事主管頗有些動了意氣的感覺。
腳夫和邊軍出身的將領瞪眼看著梁興,喇虎出身的又瞪眼看著王長福,礦工一派人數寥寥,一臉事不關已的模樣。
張瀚敲敲桌子,有些厭煩的道:“就事論事,不要說這些有的沒有的。”
王長福道:“大人,軍訓已經夠嚴格了……”
張瀚道:“可能有些方面還要加強,根據各地的情形調整各兵種的訓練大綱,回頭你和軍訓司的人寫個詳細的綱要來給我看。”
王長福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軍訓司現階段的訓練毫無問題,但從十三山的反饋來看,溫忠發和禿頭聯手練出來的精銳步兵,擁有最好的裝備和武器,又是伏擊占了先手,和建虜派上山的精銳對戰時還是十分吃力,可以說,溫忠發和禿頭的結論就是,正面堂堂而戰,二百山地步兵這樣的精銳戰兵,對二百披甲建虜,對方只需要有二十個左右的白甲,就可以輕松擊敗山地步兵。
當然,建虜也肯定會付出相當的代價,不象打明軍時那么輕松無損。
前方有這種反饋,軍訓司不管怎么說都有些疑惑,不那么理直氣壯。
就王長福自己的感覺來說,商團軍的訓練已經十分辛苦和精細了,各個兵種訓練的側重點都不同,甚至體能訓練的側重都不同,比如戰兵更注重爆發力和負重的訓練,騎兵則側重于身體的靈巧度和臂力腰力的訓練,銃手則是全面的體能訓練,輜兵們則是偏重于訓練耐力。
訓練不僅設計精巧,而且十分的辛苦。
每天都在訓練,哪怕是現在的老兵也是一樣,只要沒有戰斗任務,軍官們或多或少會安排自己的部下參與一些輪訓。
每個新立的軍營都會注意留下校場的空間,銃手們在練習打放和裝彈,戰兵們練廝殺搏擊,騎兵們則訓練騎戰和列陣沖鋒的技巧。
士兵們每天都在拋灑汗水,軍訓司的軍官們也是不停的調整訓練計劃,以王長福在邊軍呆過的經驗來說,和裕升的訓練程度是大明九邊的邊軍將士完全無比相比的,相差太遠了。
這種程度還是嫌有缺陷,王長福心中自然是不服。
張瀚瞟了王長福一眼,沒有繼續說這個話題。
他近來也在考慮這事,王長福認為是夠了,張瀚恰恰認為還不夠。
建虜是這個時代站在亞洲最高峰的軍隊,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北邊的蒙古人不行了,中亞和西亞一直就沒有行過,東南亞除了從林戰有些土司兵強悍外,國家軍隊的這個層面就差的遠了。
日本人剛在朝鮮栽了個大跟頭,他們的戰國打了幾十年,十幾萬久歷戰火的老兵也不過如此,當初他們不是大明邊軍的對手,現在當然也不可能是女真人的對手。
做為一支站在本時代巔峰的軍隊,張瀚感覺不管怎么高看一眼也并不為過。
張瀚在屋中踱著步,在場的人都開始安靜下來,靜靜的看著他。他開口說話時語氣平靜,然而所有人都能聽的出來張瀚話語中的決心與意志:“諸位一定要牢記,我們打蒙古人不是目的,目的是搶占更多的地盤,匯集更多的力量。大明已經不是東虜的對手,往下去對東虜的戰略只會越來越被動,如果數年之后東虜能搶先一步把北虜的地盤和人丁都占下來,對大明和我們都不是好消息。我希望有一天能夠消滅東虜,還有徹底解決北虜的問題。一本史記和通鑒上對中國的入侵和傷害都來自北方的草原,哪怕是強漢盛唐,都有匈奴與突厥為患。而今我們所站的地方大明并未真正統治過,漢、唐,也沒有真正統治過,哪怕建立都護,也只是羈縻而已,中國的國力未能真正延伸到草原,而今我們站在這里,面臨著最后的挑戰,我們一定要以雷霆之勢掃蕩眼前的殘敵,沖過去,追上他們,咬住他們,殺死他們或俘虜他們。我們不是要恢復漢唐的榮光,而是要超過漢唐,在我的治下,漢人和蒙古人可以真正的友好相處,但在那之前我們要酣暢淋漓的報復,只有用鐵和火叫他們付出鮮血的代價,他們才會真正珍惜日后的和平。在我的治下,將會有秩序和榮譽,和平和繁榮,每個人都能抬起頭挺起胸來堂堂正正的走在路上,男子能夠養活家丁,每個家庭都應該過溫飽的日子,所有人都應該有尊嚴。”
張瀚轉過頭,眼睛也有些濕潤,他道:“打仗會流血死人,不管是北方還是西邊我們的兵力都有些單薄。可能會有死傷,但軍司考慮過最佳的方案還是如此打,以獅搏兔,不產生任何意外,酣暢淋漓的去獲取勝利,得到青城和所有的一切。諸君,奮戰吧,牢記這一戰死去的每個將士的姓名,相信這一切是值得的。”
所有人都站起身來,幾乎每個人都用敬仰的眼神看向張瀚。
孫敬亭眼圈發紅,嗓子有些哽咽的道:“這一番話,沒有別人能說的出來。我建議,寫成正式的檄文發布給全軍將士知道。”
李慎明滿臉深思之色的道:“確實,感人肺腑。我剛剛全身發麻,恨不得提劍就沖出去與北虜廝殺搏斗。應該寫成檄文,甚至將來有機會要傳諸展布給天下人知道。”
原本只打算列席會議,并不發表任何意見的孔敏行深深看了張瀚一眼,收起了最后的猶豫,他道:“這封檄文,又要展現出張大人的原意,把精氣神寫出來,辭藻不必華麗,又要文字達雅,有當年大明太祖高皇帝興師討伐蒙元時的那封詔書的力量和文采,諸位,本人也愿出一份力。”
孫敬亭原本就擔心自己一個人做不好這件事,就算加上侍從司的文宣人員也是嫌太單薄了。對很多人來說,似乎這是一份簡單的文告,但對理解其特殊意底的人們來說,這是一份無比重要的檄文,它標志著和裕升可能從純粹的商業組織轉化為軍政加商業的混合體,張瀚也就從純粹的商人轉化為政治色彩濃郁的一方首領,其商人的色彩必將會被淡化。
這種轉變,類似大明太祖發布討元檄文后的轉變,從“淮右布衣”到紅巾軍元帥,再從都元帥轉為吳王和大明皇帝。
明初時的討元檄文出自大家之手,擲地有聲,詞理氣兼備,發布之后對安定天下人心,轉變朱元璋的形象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在發布檄文之后,大明成為一個正式的王朝走上了歷史的舞臺。
孫敬亭和李慎明的激動還有孔敏行的猶豫都來自于這一段過往的歷史,他們深知,這是一份不比尋常的檄文,或許歷史都在這一刻開始改變。
張瀚命令道:“明天以戰斗工兵為主,輔兵和民夫協助,在河口搭建多道浮橋,不必繞道自淺處或下游繞道。”
“浮橋搭好后,以兩個步兵團和炮兵強攻過去。兩個騎兵團從兩翼直插側后,務必要咬住大半敵人,最好能全殲其軍。”
張瀚今天剛看了對面的軍容,他感覺巴特爾雖然可敬,但幾乎毫無用處了。蒙古人早就孱弱不堪,不是一兩個還有血勇的老臺吉就能改變的。原因很多,長期的戰爭,沒有城市和大規模商業的支撐,沒有真正的農耕區,沒有產鐵區,沒有這些游牧民族不可能真正的強盛。就象當年的契丹,契丹能成為幅員萬里與北宋對峙的大國,甚至令北宋屈服,主要還是因為它早先得到了唐朝經營過的幾個州,后來又得到了石敬塘獻上的幽云十六州,有了大量漢兒十六州帶來的整體國力的提升,還不論占據了形勢之地的戰略優勢。
蒙古人長期被擋在關外,草原這種酷寒之地是很難積蓄國力的,何況大明國初占據主動,就算后來國力弱了,蒙古人也很難長期在長城以南活動,每次打草谷的活動范圍并不大,收獲有限,其實蒙古人是越打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