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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 拔草

  王一魁呆若木雞,盧四面紅過耳,眾人都是發征,接著老鐘先笑,所有人都一起大笑起來。

  這么一來,王一魁也被笑的不好意思,他回頭看了攛掇此事的心腹一眼,見對方低頭不語,王一魁轉過頭來,自嘲的道:“老子年過三十,一臉長須,狀若野人,說是將軍有個鳥用,哪有小娘子會真心喜歡老子這樣的人。”

  眾人都是發笑,原本緊張的氣氛當然是蕩然無存了。

  周耀道:“不是我說,你娶這十四五歲的小娘子,原本就不般配,強行娶了,將來很難不成怨偶,何苦呢。我知道新平堡有個嫁過參將的寡婦,家資頗富,二十六七年紀,長相也很過的去……老子原本想娶的,你要的話,讓給你。”

  王一魁道:“老子不娶十四五的,娶個二十未嫁的也未必找不到。你他娘的別賣好,今天的事,明天見了大人再分說。”

  周耀原本就是損他,當然不會認真,當下嘿嘿冷笑一聲就罷了。

  周耀又扭過頭來,看著盧四,臉上終于浮現出一抹笑容來。他這樣的人物居然也會笑,旁觀的人都感覺十分怪異。

  周耀道:“為了你這小子,鬧出的事不小啊。”

  盧四躬身請罪道:“小人無狀,實在是該死。”

  周耀治軍之嚴,遠冠諸軍,盧四說話時也是頗覺害怕。

  “你未犯軍法,”周耀道:“有個鳥罪?要說你的罪過就是驚的老子到現在沒得覺可睡,要罰你成親的時候,好好請槍騎兵團的同僚,喝上幾天大酒!”

  盧四趕緊答應著,周耀已經信步往外走了,他指著呆若木雞的趙賓等人,笑道:“你這岳父可是有錢人,老子說請喝酒可不是玩笑話……”

  盧四等人趕緊行軍禮,周耀已經走遠了。

  王一魁氣的一夜沒睡好,第二天天亮就去找張瀚,打算狠狠靠上一狀。

  剛出門不久,就看到不少哨騎從城門急馳而入,路邊有三三兩兩的軍人,并沒有城中的百姓出沒,戒嚴令還沒有解除,各家百姓除了能在街巷處的水井打水和買些日雜用具,不準邁上各條大街一步,到了傍晚就不準出家門一步。

  整個城池已經成了一座大兵營,不過更多的是輜兵,戰兵多半部署在城外,王一魁走不遠就看到大量的槍騎兵策馬揚鞭馳向城門之外,估計是被派到城外部署,或是直接往青城一帶活動去了。

  經過昨晚的事,王一魁成了槍騎兵團的大名人,槍騎兵們是三騎一縱隊行進,軍法之下沒有人敢有什么異動,不過扭頭瞥上王團指揮一眼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王一魁心中氣悶,恨不得把慫恿他的心腹拖出來狠狠打一頓。

  他也氣王長福不在城中,沒有人真能幫的上忙,說得上話。

  王長福沒有正式軍職,不過眾人計較之后王長福可能找了張瀚談心,表示不再想管軍訓的事,張瀚不愿為難這個追隨很久的老人,正好李來賓帶著第二團去守云內堡,張瀚給了王長福節制云內堡一帶戰兵和輜兵的名義,算是老王復出的第一步。

  若是王長福在,王一魁估計周耀就不敢那么囂張跋扈。

  若是李來賓在,有這好兄弟幫著壯聲色,昨晚的事也不會叫自己這么丟臉!

  懷著各種心思,王一魁趕到了三娘子府邸外,這里昨晚他已經來過,府邸輝煌闊大,占地數十畝,房舍二百多間,在蒙古地界是毫無疑問的豪宅。

  門首闊大,光是拴馬石就好幾十個,可想而知三娘子在世時這里是何等的輝煌模樣。

  在蒙古婦人中,三娘子是絕對的傳奇人物,輔佐俺答汗攻明,又勸俺答汗與明締結合約,然后連續下嫁給土默特部的大汗,一生嫁了三個大汗,正好是祖孫三代。第三次時三娘子已經是垂暮老婦,原本不欲下嫁,然而她不嫁,大汗不放心,蒙古人不放心,大明那邊也不放心!

  當時的宣大總督王崇古特意派了特使到草原,目的就是一定要勸三娘子再次下嫁!

  最終三娘子被迫下嫁,她一生和明朝交好,明朝既是她的依仗也是她不得不依從的目標,否則她就會失去超然的政治地位,和明朝的關系,也算是對三娘子最大的束縛。

  現在這里已經完全失去了舊日的榮光,自素囊死后,右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習令色也有近兩年沒有住在這里,這座曾經繁盛的府邸已經顯得十分衰敗,院墻上枯草橫生,正是夏天,墻基處生了不少苔蘚,也并沒有人重新鏟除粉涮。

  張瀚正在一個小花園里散步,這是三娘子叫漢人工匠按照漢人士大夫的花園式樣建造的,進門后曲折蜿蜒,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兩邊奇花怪樹,有小河蜿蜒流淌,還有怪石嶙峋間雜其間,偶有一亭一閣掩映在花木從中,山石之后,在漠北塞外有這樣的園林,確實是十分難得的事。

  昨晚孫敬亭和李慎明見了這處花園,兩人十分歡喜,因此拉了孔敏行也進來,三人強占了這處地盤,分別住在園里的樓閣之中。

  時值盛夏,這里樹木掩映,亭臺樓閣錯落有致,晚上涼風習習,就算昨晚和今晨這樣的悶熱天氣,也叫人感覺涼爽,張瀚自然也是住在里頭,王一魁趕到時,張瀚正在修理一從花樹。

  “見過大人。”王一魁醞釀好了情緒,故意在臉上擺出氣鼓鼓的神情出來。

  “哦,一魁來了。”張瀚起身拍拍手,卻并沒有問王一魁何事,只是指著剛剛自己修剪過的地方,不動聲色的道:“一魁你看,這種草叫莎草,特別頑強,花圃里最為常見,你別看我現在把它拔的干干凈凈,一個月后,這里又是長滿了。”

  王一魁瞠目結舌,不知道說什么是好。

  張瀚又道:“人心中的也象是雜草,長起來十分茂盛,也很頑強,拔過一回又會再長出來。所以我常說人不可能沒有,如果一個人真的絕情到連什么也沒有了,這種人跑來找我說話,我是萬萬不敢見他的。”

  王一魁若有所思,知道張瀚說的是昨晚的事了。

  張瀚微笑著道:“一魁你喜歡貌美的小娘子,我也喜歡。不過記得,就象雜草,長的太茂盛了會妨礙到花圃的生長,說到底,只是成功的陪襯,要拿成功證明自己,而不是放縱的生長。”

  王一魁胸膛起伏不定,抱拳道:“屬下錯了。”

  “嗯……”張瀚突然臉色一變,罵道:“你他娘的怎么想的,堂堂團指揮和一個小兵爭小娘,以你的身份將來娶個武官女兒,甚至是正經官紳的女兒也不是難事。我知道你前年娶的妻室得癆病死了,你一直想續娶,不過也不是你這般做法的。你現在別呆在城里了,趕緊給我滾去找李從業。下一步的進軍路線和時間,隨時會有塘馬去通傳,你們依軍令行事就是。”

  王一魁臉色青黃不定,半響過后才想起行軍禮答應,張瀚卻已經背著手走遠了。

  吳齊進來時,張瀚頭也沒回,問道:“王一魁走了?”

  張瀚坐在一個亭子里吃早點,他沒有叫別人來陪,就是一碗白米粥,切了一個咸鴨蛋,再配腌制的辣椒,這種口味和吃法一般人也受不了。

  北地的人就沒有這么吃飯的,若是幾年前,張瀚小心謹慎時也不會這么吃,現在的他當然是按自己的口味來,沒有人敢說什么,也不必擔心會有人懷疑什么了。

  就算張瀚現在早晨要求吃烤乳豬,恐怕軍司上下也只會想方設法先把乳豬找到再說……

  吳齊笑道:“走了,王司官來見,傳不傳?”

  張瀚道:“叫他即刻進來。”

  一個穿灰袍的漢子走進房間,他是內情司的司官王勇。

  這人走路的聲音很輕巧,象貓一樣。他的長相也很普通,氣質上來說是一個普通的代北漢子,唯一叫人看出不比尋常的就是他的雙眼,閃動時有異樣的光芒。

  王勇進來之后也是立刻背靠著墻站著,不象普通人會選擇站在靠窗子的地方,那里是張瀚吃飯的幾案下首,更方便張瀚問話對答。

  王勇等張瀚吃完抹嘴時才說道:“大人,你吃的這辣椒我是死活吃不慣……”

  “那我要下個規定,”張瀚把手中的毛巾一丟,說道:“吃不了辣椒的就不能干將軍。”

  “我這輩子也就是干個內情的事就得了。”王勇絲毫不慌亂的道:“反正這樣能時刻見到大人,咱就圖個天子近臣的感覺,將來有啥好處你也不會忘了咱。”

  張瀚一開始興建和裕升時,跟隨的喇虎混到高位的也就梁興和楊秋,王勇還有溫忠發等人,王勇算是一直跟在張瀚身邊,比起對外事務較多也比較忙碌的楊秋,王勇反而要和張瀚更新近很多,最少從說話的語氣和姿態上來看,兩人之間并沒有因為張瀚地位的變化而產生太多的隔閡和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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