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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章 篝火

  哨騎道:“未能查清北虜動員情形,我們只能冒險深入。好在現在可以判定,他們的哨騎已經開始前壓,估計主力也距離不遠了。”

  李來賓顧不上再和這個哨騎扯皮,他和王長福一起回到中軍大帳,和副指揮,參謀官等人研究地圖。

  “沙漠橫亙八百多里,幾乎是把套部和鄂爾多斯都和土默特本部這邊隔開,但南北長不過一百余里,鄂爾多斯那邊定然早就知道我們在圍攻青城,如果北虜有意來救援,其哨騎應該早就出現在云內附近,怎么隔了這么久,哨騎反而在沙漠中出現,并且阻止我軍哨騎的力度很大?”

  李來賓皺緊雙眉,濃密的眉毛緊緊鎖在一起,象兩條爬行糾纏在一處的蠶。

  王長福沒有出聲,他過來并不是取代一線指揮,而是張瀚給他協調戰兵和輜兵及民夫還有俘虜等諸多責任,也算是一種考驗,為主將者不光是要能帶著戰兵打仗,全局性的掌控才是最要緊的。

  團參謀官張問明道:“要不然加大騎兵出擊的力度,進行火力偵察,根據偵察的結果我們再決定下一步的動作?”

  “騎兵數量不足。”李來賓道:“我們這里只有臨時抽調的兩個連隊的銃騎兵,沒有槍騎兵,兩個連的銃騎兵的戰斗力不足以擊⊕⑦長⊕⑦風⊕⑦文⊕⑦學,w≧ww.c■fwx.ne≈t退大股的北虜騎兵。”

  所有人都盯著地圖看,但沒有人敢隨便說話。

  現在的情形就是人們感覺被籠罩在戰爭迷霧之中,兩眼漆黑,摸不清楚敵人的主力和動向,大抵就是這樣的情形。

  如果北虜大軍壓境,兩部十來萬人突襲而來,事情反而好辦的很。依托云內各堡就地防御,少量兵馬駐在堡內,步兵和車營輜兵在戰略要地修筑軍營防御,現在商團軍已經有信心和北虜在堡外進行會戰,不一定要全部躲到軍堡墩臺里去。

  李來賓突然對一旁的趙世文道:“輜兵現在有多少車馬和人員?”

  趙世文道:“輜兵在黑山堡到云內堡一線有二十個大隊,兩萬兩千多人,車輛有一千一百余輛四輪大車,五千多匹挽馬,有少量的兩輪輕便馬車,數量不多。”

  李來賓又轉身問杜伏雷道:“炮兵呢,多少人員,火炮,馬匹,車輛?”

  杜伏雷道:“我們來了三個連的野戰炮隊,每連八門炮,全部是易于行軍的六磅炮,每炮車用馬四匹,前拉火炮,后帶彈藥車,也有專門的彈藥補給車,還有些九磅和十二磅炮,放在幾個要緊的軍堡里頭。”

  李來賓皺眉不語,帳內所有人又都盯著他看。

  帳篷外的陽光還是很熾熱,只有帳篷中心有一些陰涼,掀開簾子出去就感覺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茫茫沙漠和灌木從簡直是一片死亡之海,對很多漢人來說,從未想過要在這樣的地方生存下來。

  “這個決心不是容易下的……”李來賓看向王長福,說道:“我決定主動出擊,越過沙漠去打北虜。”

  “啥?”王長福瞪眼道:“咱們以逸待勞不好,越過沙漠要冒多大的風險?”

  李來賓道:“大人將防線交給我,并不是叫我在這里成天啃沙子,根據現在的形勢來判斷,北虜根本沒有來攻我們防線的打算。”

  “那他們要干啥?”

  “很明顯了!”李來賓向來溫和的臉龐上露出猙獰殺意,他一巴掌拍在地圖上,說道:“他們要打延綏鎮!”

  “不可能啊。”王長福道:“咱們在打青城,他們跑去打延綏?”

  李來賓道:“無非是想用圍魏救趙的故事,鄂爾多斯和土默特原本十分默契,自扯力克汗西進之事失敗后,兩部就貌合神離。套部原本是土默特一脈,扯力克汗西進時火落赤十分配合,后來扯力克迫于大明的壓力退兵,把火落赤一轉身給賣了,自那之后,套部和土默特部也是不復當年的交情了,咱們商團軍的戰斗力可是經過多次大戰的考驗,現在聲名遠揚。火落赤和額璘臣兩個總要考慮自己部落是不是能承受和咱們交戰的損失,為了一個已經沒了交情的土默特本部,搭上自己兩個部落無數條人命,這筆帳怎么算也是不合算。”

  趙世文聞言拍手贊同道:“來賓不愧是張大人贊過的,心細如發,看著沒嘴葫蘆沒話,其實是啞巴下餃子,心里有數。”

  張問明道:“看來確實是如此了,去年杜文煥總兵突襲套部,弄的火落赤大怒,現在雖是換了麻總爺去延綏,老杜到了大同,但這梁子可是結下了。看起來,他們就是要突襲延綏,深入腹里,一則報去年的一箭之仇,二來就是給大明這邊施加壓力,叫我們和裕升不能舒舒服服的留在草原上。”

  李來賓點頭道:“我也是這般認為。”

  李來賓轉向趙世文和杜伏雷,說道:“輜兵并不歸我管轄,但我希望趙指揮能盡可能的調集精強的運輸隊伍,全副武裝,必要時可以做為戰兵的后備,多帶馬匹,不懼馬匹的損失,盡可能減少戰兵的體力損耗,我們要在三天之內,帶著火炮和全部輜重,穿越沙漠,去找北虜的主力會戰!”

  “至于會戰的地點……”李來賓沉吟了一會,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小點,說道:“亂井兒和紅鹽池之間,足可威脅榆林,北虜就算要深入腹里,也會先設法困住榆林守兵,擊敗此地的北虜,如擊長蛇之七寸,會戰,當在此地。”

  李來賓又令道:“立刻派出塘馬往青城,請大人速調騎兵至西種,至白城子和花馬池一帶突襲那里的套部,兩邊都動起手來,北虜想南下亦不可能了。”

  李來賓的調派十分明確簡單,在場的人都立刻動作起來,軍令官參謀官軍政官各有職司,趙世文也告辭去選調輜兵,一切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待人們都離開之后,李來賓向王長福畢恭畢敬的道:“王頭兒,你看我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嗎?”

  “沒有。”王長福兩眼發呆,說道:“我想我還是回李莊繼續訓練新軍去吧,我老了,簡直要跟不上趟。”

  王長福還不到四十,看起來就是一個手長腿長的粗壯漢子,以前的邊軍夜不收生涯和腳夫的行當使得他身上到處都結了硬實的繭子,長手大腳,粗眉大眼,看起來就是個老兵的模樣,但他在腳夫們出身的將領中有極高的威望,這些人當初就是跟著王長福混,后來張瀚練兵,王長福也是把自己在薊鎮邊軍中學到的東西都貢獻了出來,可以說,王長福奠定了張瀚和裕升武力的基礎。

  李來賓一征,心里也有些難過,他道:“老哥你是不是怪我剛剛沒和你私下商量,由你來下令?”

  “不是。”王長福擺手道:“我哪能這么沒成色,和你爭這個?你們幾個,誰出彩不是等于我出彩?”

  “我懂了。”李來賓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打出個樣兒來,不能叫喇虎一脈瞧低了咱們邊軍和腳夫。”

  “嗯。”王長福站起身來,說道:“我會正式行文給趙世文,叫他的輜兵全力配合你。”

  “和裕升的人絕對想不到,延綏鎮的人也不可能想到這事。”

  大帳之中,一群臺吉盤腿坐著,因為天熱,為了要通風,帳子的四周都掀了起來,四周到處是墳頭般的帳篷和點燃的篝火,地上的火光太多,竟然是蓋住了天空的滿天繁星。

  說話的是額璘臣,鄂爾多斯的萬戶,一個臉膛黑紅色的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他成為鄂爾多斯部的濟農還沒有多久,威信未立,這一次算是跟著火落赤打下手。

  正中位置坐著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蒙古人,天太熱,各人的帽子都取了下來,老蒙古人也是一樣,他的辮發都變成了花白色,臉膛不象普通的蒙古人是黑紅色,而是十分白皙,只是過于慘白,看不到一絲紅潤,只有淺藍色的陰鷙的雙眼掃視人群時,人們會悚然而驚,想起這位是套部十余萬牧民的主人,赫赫有名的諾顏火落赤。

  火落赤也是圖門扎薩克圖汗在位時冊封的五位執政理事大臣之一,他雖然不是蒙古的黃金家族出身,也不是成吉思汗的兄弟或子侄的后代,連開國的大臣的后代都不是,火落赤出身是阿蘇特部,這個蒙古部落是蒙古西征時從伊朗帶回來的色目人的后代,這些蒙古化的伊朗人初為大帳軍,后來在元武宗時成為侍衛親軍,蒙元敗亡后,成為韃靼部落的一部份,現在更是青海到寧夏土默特部落的核心力量,火落赤本人也是尊俺答汗為叔父,在土默特中地位十分尊崇,畢竟到了習令色和俄木布洪這一輩時,火落赤已經是他們的祖父輩了。

  額璘臣當著火落赤的面顯然有些緊張,黑紅的臉膛上流下一長串的汗珠,他又十分鄭重的道:“火落赤諾顏不愧是我們的主心骨,他的主張再好不過。”

  “對,這一次要打到慶陽府和延安府。”

  “拿下榆林!”

  “拿榆林做什么?那城里全是總兵的正兵和家丁,要死多少兒郎才拿的下來。榆林又窮的只剩下沙子,咱們圍住榆林,兵馬南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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