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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章 變招

禿頭等人感受到的壓力,遠比輜兵們要大的多。火然文  女真射手的弓箭一般都是力道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磅左右,清弓是傳統弓,射手用蒙古射法,但威力換算都是在后世的復合弓四十五磅力之上。一般后世營養充足的壯年男子,初學弓箭的力道在二十八磅到三十磅之間,傳統弓也就是六十磅左右。經過長期的鍛煉和射箭訓練之后,臂力和腰力等力道配合好了,復合弓可以射到四十磅以上,到六十和七十磅就是力道很大的牛人了。而傳統弓想拉到百磅,那幾乎是很難做到的事情,而眼前的女真射手,手中的弓箭幾乎沒有低于百磅力道!

  女真射手們幾乎和漢軍一樣的射箭頻率,只是他們的箭更重,漢軍用的箭矢很少有用六兩的重矢,而女真人則普遍用六兩矢,后世的弓箭愛好者曾經完整的還原過各式的清弓,傳聞中的六兩矢重箭當然也還原過,并且在百步左右用清弓或是復合弓做過試驗,結果就是清弓配重箭,完全可以射穿板甲!

  一支支的重箭,不停的向營地這邊飛掠過來,帶出來的風聲也是十分的緊張急迫。女真弓手們在炮火中也承受著不小的傷亡,但在他們的軍官帶領下,還是一步一步的向前壓迫著,箭矢漸漸分為平射和拋射兩種射法,幾乎涵蓋了車陣的正面和靠后的地方,箭雨漸漸快射的人抬不起頭來。

  禿頭猛然一驚,他的臉頰感覺到一陣溫熱,頭頂更是感覺一陣熱乎乎的有些發燙,他摸了一下,罵了一句,趕緊叫道:“軍醫,醫護兵!”

  一個穿著三重鐵甲的戰兵被射中了咽喉要害,鮮血狂噴,這個戰兵只翻了一陣白眼,時間不長就死去了。

  更多的人中箭,有個戰兵腿部中了一箭,所有人都聽到了巨響,咔嚓身之后,明顯的腿部往內折去,一箭之威,竟是把人射至骨骼斷裂。

  這個戰兵被拖下去救護了,他強忍疼痛,沒有人聽到他的呻吟聲響。

  有個輜兵被射中后背,扁平的重箭箭頭鏟斷了他的脊梁骨,他的整個上半身好象都折了一樣,后背洇濕了一些,似乎出血不多,但口鼻都狂噴鮮血,在被人發現之前,他柱著自己的火銃蹲在地上死去了。

  戰兵們都是把鐵面具戴上,低著頭觀察著敵情。

  女真人和戰兵步伐并不一致,由于陣地一直保持著沉默,可能后金兵那邊也感覺到壓力和不妥,他們并沒有繼續往前和使用步兵沖陣的打算,只是緩步移動,繼續用弓箭壓制著車營一帶。

  “娘的,快了,快了……”禿頭趴在插牌后頭,他的腦袋上戴著六瓣鐵盔,臉上并沒有戴鐵面具,畢竟以他的身份已經不允準親臨一線了,但當他看到一線的士兵被接連不斷的射翻時,心中也如同燒開了的沸水一樣滾個不停。

  “果然東虜的弓箭要比北虜的強一百倍。”銃手中隊長滿頭大汗,死死盯著對面的女真射手和漢軍,分析和記錄著兩者的強弱不同。然而就是看起來弱不少的漢軍,比起蒙古射手來,還是要強出許多。

  銃手戰兵是從草原上直接護衛李平之到遼東,整個中隊的戰兵都經歷了好多次戰事,雖然最激烈的小黑河口之役這個中隊沒有趕上,但此前的集寧堡戰役等一系列的戰事這個中隊都參加過,這一次中隊被分散開來,一部份在車營這里加強守備,一部份則放在長柵之后,這個中隊的戰兵主要的任務就是協助輜兵軍官管理輜兵,在開始的慌亂時,銃手戰兵們也對穩定陣線起到了相當關鍵的作用。

  他們的作戰經驗比十三山的戰兵還要豐富,很多軍官在幾年前就是帳局的鏢師,參加過多次小規模的戰事,剿匪戰,李莊防御戰,集寧堡防御戰等一系列的北方戰事都參加過,有這些銃手戰兵在長長的隊伍之中,人心安定了不少。

  “相比起來,”一個銃手隊官忍不住接話道:“北虜的弓箭,真的是小孩子的玩具了。”

  眾人都有相同的看法,北虜的弓箭又準又快,但勁力太弱,不要說不能破重甲,就是綿甲和鎖甲也破不了,除非是近距離射無甲的目標,不然的話幾乎是毫無用處。

  這也是和裕升在草原上打北虜毫無壓力的原因所在,北虜的利器就是弓箭和騎術,和裕升用堡壘戰廢掉了對方的騎術功用,又以火器打的對方抬不起頭來,自然是無往不利。

  “趕緊下令打放吧……”戰兵中隊長也有些頂不住勁了,眼看對方已經進入六十步,弓手并沒有繼續向前,而是保持勻速射箭,壓制的這邊抬不起頭來,手持兵器的步兵則是越過弓手隊伍,開始明顯有加速向前的跡象。

  一旦被迫近長柵,那就太過危險了。

  張春牛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面。他的手指捏到發白,額頭滿是汗水,鬢角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這樣的雨后悶熱的天氣,原本人就很容易出汗,在精神特別緊張的時候,張春牛整個人都成了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他突然一本正經的對溫忠發道:“溫指揮,在參軍之前我的理想是當個廚子,能吃出個大肚皮出來。當兵之后,我勉強吃下了訓練的辛苦,不過很多兵識字難,對我來說不難。我喜歡識字,用心眼,其實前一陣我還申請調到軍政司。”

  “打放!”說到這,張春牛突然回過頭來,大聲下達軍令。

  對方的陣線,稍有傾斜,但還是相對比較齊整的大型圓陣,前頭較為突出,其后是縱隊線交雜著,一個個弓手配挑刀,虎牙槍,鐵槍,長刀,大刀,刀盾手,冷兵器匯集一處,層層疊疊,一旦形成攻勢,就是如潮水一般涌上來,一浪接著一浪,非要把眼前之敵拍擊粉碎為止!

  對方已經開始準備攻擊,進入六十步之內,接近五十到四十步的距離時,一千一百多火銃手終于接到了打放的軍令。

  旗號先打,銅號聲后達,然后是一個個隊官和輜兵中隊長揮舞旗槍。

  所有的銃手幾乎在同一時間打放成功!

  只有不到三十支火銃沒有打放出來,銃手們面紅耳赤的重新上引藥,扳動龍頭,然后手忙腳亂的把子藥打出去。

  這個時候,整個陣線已經開始重新裝填了。

  很多人手都在顫抖著,陣地上彌漫著濃烈的白色霧色,刺鼻的硫磺味道嗆的人直想打噴嚏,由于長期的訓練形成的習慣,沒有人去觀察對面的打放結果,只有在耳朵里不停的傳來對面的慘叫和哀嚎聲,說明剛剛猛然的一次齊射,效果應該十分不錯。

  “好,打的不錯。”溫忠發一直在觀察著陣地,在剛剛齊射時,千多支火銃仿佛一起冒出了火光,說明平時的日常訓練上,輜兵們也練的不錯。他更關注的是幾十步外的后金兵,剛剛銃響之后,對面的陣地仿佛是遭遇了朔風的麥子,瞬間就是倒下了一大片!

  “最少打死了一百來人,最少打傷了二三百。”溫忠發十分滿意,敵軍一共兩千多人,這一次齊射就是打死和打傷了對方近兩成的兵力。

  這樣的齊射,只要再有兩次,哪怕是強如建虜也會崩潰,這一點來說,就算是張春牛這個并不太合格的軍官心里也是明白的。

  整個陣地傳來嘩嘩的聲響,士兵們在用搠杖清理槍膛,就在此時,對面傳來清楚的滿語傳令聲和陣陣角聲,溫忠發看到步陣后撤,那些拿著長槍挑刀的士兵在不斷后撤,刀牌手留在最后,高舉盾牌,掩護著步兵撤離。

  “這就完事了?”張春牛先是吃了一驚,接著興奮起來。

  “不是,是建虜變招了。”溫忠發在十三山上已經呆了小半年,對建虜的打法較為清楚了。他道:“這幫家伙算準戰兵沖到柵前還要挨一輪齊射,怕挺不住,撤到百步之外去了。”

  果然是如溫忠發說的說的那樣,大量的建虜戰兵撤到了百步之外,重新列陣,而原本的弓手也后撤了,待步陣調整過后,弓手已經又重新往長柵這邊拋射過來。

  這時銃手們裝填完畢,在號令之下,第二輪齊射重新打放。

  對面又是有人瞬間倒下,由于弓手站位稀疏,只有二三十人被打中倒了下來,有人倒下就不動了,也有人在地上不停的翻滾著。

  張春牛眉頭緊皺,對這個戰果十分不滿意。

  但距離在八十到百步之外,就算幾百支火銃一起打放,效果也絕對不會盡如人意。

  在百年之后的歐洲戰場上,類似天方夜譚的記錄也比比皆是,幾千人拿著滑膛槍對轟,開火數輪之后,死傷不過幾個人的記錄都有。

  真正傷亡慘重的是雙方都有決心和意志拿下對方,不停的向前逼近輸出火力,在近距離對射,排排站互相對射,那是玩排隊槍斃,非得到訓練和軍紀到一定的層次,彼此又都是頂尖的精銳強國陸軍的前提下,才能打出排隊槍斃的效果,造成十分慘重的死傷來。

  拿破侖戰爭時的法軍對普軍,英軍,多半都是能打成血流成河,而對奧軍這樣的魚腩部隊,死傷率反而不會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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