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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四 三汗

  等張瀚走到獵騎兵營區時,所有人一下子都站了起來。

  這幫家伙其實也是凍的不輕,個個面發青,手也凍的發黑,有不少人臉上都有明顯的凍瘡。

  就算坐在火邊,風也不停的吹來雪粒,氣溫在零下二十度以下,呼吸都象是被刀子在氣管里攪拌著,這種天氣,又怎么可能會舒服愜意?

  張瀚打量著一張張臉龐,都是粗豪和驕傲的神,也有明顯的桀驁不馴。

  他臉上露出沉思之,從這一路上各部的表現來看,果然是銃騎兵團的表現要稍差些。

  “世雄,”張瀚轉向張世雄,笑道:“你還沒有休息?”

  “這幫子還在吃。”張世雄有些無奈的道:“我也只能等著。”

  “還記得將禮?”

  張瀚轉頭看了朵兒等軍官一眼,朵兒等人都是低下頭去。他們剛剛已經先叫部下搭好了帳篷,也叫親兵熱了飯菜填飽了肚子。

  張世雄道:“屬下記得。”

  “背一遍來聽聽。”

  “是……”張世雄立的筆直,朗聲道:“軍井未達,將不言渴。軍幕未辦,將不言倦。軍灶未炊,將不言饑。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張蓋,是謂將禮。”

  “說的很好。”

  張瀚沒有批評部下的打算,只是對眾將道:“這個將禮就是這樣,很簡單……我平時在家盡量注意,出外行軍,就把自己當主將,你們不全部休息,我就不進帳,你們不全部吃完,我就不進吃食,你們不喝上熱水,我也就只吃雪,不服裘,不操扇,不張蓋,這個很難,盡力為之。待大伙兒把將禮都記在心里,按這個標準對自己的部下,何愁士氣不高呢。”

  眾人都是肅容道:“大人之命,末將等謹記。”

  天氣很好,天空是寶的,簡直是令人心醉的彩。

  庫倫城在當時是興修不久的小城,主要的目的原本就是為了供奉活佛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其實這個時候還不叫庫倫,而是叫“敖爾告”,蒙古語是“大宮殿,宮邸”的意思,這個蒙古人在漠北的中心興起未久,只有活佛所居的佛寺被稱為宮殿,別的地方只有少量的建筑,當然也不可能是有城墻一類的建筑,普通的喇嘛和牧人有不少還是住在氈包里頭,而不是永久性的建筑。一直要到乾隆年間,這里永久的建筑漸多,改名為“庫倫”,按蒙語的意思就是大寺院的意思,到那時,漠北蒙古的軍政和宗教大權已經被輪回多世的哲布尊丹巴活佛掌握,算是政教一體的漠北政治宗教和軍事中心。

  此時這個荒僻的漠北小城無比熱鬧,數十個臺吉,無數將領帶著牧民和甲兵匯集在這里,整個城池四周,到處是密密麻麻如蘑菇一般的氈包,牧民和甲兵的人數足有八萬多人,考慮到整個漠北的人口基數,這個數字幾乎是漠北三部全部的青壯丁口的數字了。

  人們策馬在雪地里來回奔馳,時不時的卷起如風暴般的大片的積雪,草原上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盛會,年輕的牧人們不顧嚴寒,盡情的釋放身體里蘊藏的精力。

  漠北這里,前兩年的貿易和多年的馬市也使牧人們比以前好過的多,這也是近幾十年來他們不曾南下打草谷的原因,雖然遠稱不上富足,但只要人能象樣的活下來,就不會有人想著拿性命去冒險。

  雖然與和裕升的貿易隔絕了兩年,以前的存貨也并沒有耗盡,漠北又是地廣人稀,牧場豐富,不象南邊的各個部落容易因為牧場不足而導致牧群不足,甚至有很多部落因為轉場而大打出手,這里地盤比漠南大的多,只是有太多的戈壁和沙漠區域,地方又比南邊還要冷,冬天難熬,當初分家的時候,喀爾喀分成兩半,一半留在漠北,一半遷移往漠南,最終遷到漠南的已經煙消云散,漠北這里的雖然分裂成三部,但小日子過的還算不錯,算是蒸蒸日上。

  活佛在佛寺之中并沒有出來,這也是一種姿態,不管怎樣,臣服的只是漠北蒙古世俗的一部份。

  車臣汗碩磊,土謝圖汗袞布,扎薩克圖汗諾爾布,三位大汗位于歡迎的隊伍最前。

  在他們身后是黑壓壓的臺吉們,這些都是黃金家族的后人們,蒙古人中的貴族,經過幾百年的繁衍生息,臺吉們的數量也是與日俱增,他們分散為一個個小部落,只有在這種最重要的時刻,這些臺吉才會聚集到一起來。

  “我們這樣與張瀚會盟,表示臣服,這決定還是太輕率了啊。”車臣汗碩磊是個三十來歲的壯年男子,身量不高,矮矮壯壯的,標準的蒙古人的長相,他是成吉思汗的第十九世孫,標準的黃金家族的后裔,臉上有著明顯的世代顯貴的貴族子弟出身的自負,也有久居高位生殺予奪操于一心的那種冷漠與暴戾夾雜的氣息。

  碩磊道:“我們的部落常和俄羅斯人打交道,據說俄羅斯人與和裕升表面合作,其實也是有竟爭的關系,如果我們能善加利用,可能未必要付出這么大的價代。”

  土謝圖汗袞布沉著臉不出聲,車臣汗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當初就是他立主與和裕升和平共處,現在的結果就是車臣汗想要的,居然還在說這種風涼話。

  扎薩克圖汗諾爾布看出袞布的不滿,好言勸道:“碩磊并不是有意叫大汗難堪,其實就是感覺和裕升的力量并不足以延伸到漠北,我們有些過于趨就。”

  袞布道:“那該怎么辦?那些穿紅袍的魔鬼又沒有在你們的牧場上燒殺搶掠!”

  諾爾布道:“已經決斷的事,當然要繼續進行。不過我們可以對張瀚討價還價,盡量使其不要把勢力深入到我們的部落里來。”

  “這是自然。”袞布終于點了點頭。

  眼前兵強馬壯,比當初只有一萬多人面對獵騎兵時的情形要好的多,雖說張瀚也帶了好幾千人過來,畢竟人數還是比這邊少的多。

  “來了!”

  一個騎兵大叫著,他風馳電卷般的飛馳而至,雪地上被馬蹄踏出一長溜的黑蹄印。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八萬多牧人和甲兵被集結在了一起,他們盡可能的排列整齊,站在一面面纛旗之下。

  背后是他們的活佛和大寺廟,身邊是朝夕與共一起打獵行軍的伙伴,隊伍之前是一個個尊貴的臺吉和大汗們,騎兵和牧民們都盡可能的腰背挺直,這里匯集了漠北三部最強盛的力量,每個人都盡力的試圖在陌生的漢人軍隊面前展示自己的武勇。

  對面的騎兵隊伍終于出現在地平線上。

  看到漢人的騎隊后,每個牧民和甲兵都是縮了一下脖子。

  實在是太恐怖的景像!

  無數面旗幟之下是火紅的騎兵為先導,然后是大量的灰袍騎兵跟隨其后。

  大群穿著亮閃閃的胸甲的胸甲騎兵,手持火銃與馬刀,刀尖的亮光象是一顆顆亮閃閃的繁星,照的人眼花繚亂。

  穿著重厚鐵甲的騎兵,在旗槍之下排成了整齊的陣列,似乎是千百騎都以相同的步速一起前行著。

  大量的雪花被馬蹄撩起,騎兵的隊伍絲毫不亂,如墻如山,如鋒銳將臨!

  光是騎陣的聲勢,蒙古人這邊已經是顯示出混亂的景像了。

  眼前的漢人騎隊有五千余人,但感覺起來卻是完全壓倒了這邊的八萬余人。

  碩磊神異常難看的道:“說是五千人,我還有些不放在心上,人家是五千戰兵騎隊,純粹的精銳甲兵!”

  車臣部的黃臺吉巴布震驚道:“漢人怎么有這么多精良的兵器和鐵甲!”

  袞布對眾人道:“漢人火器也十分犀利,射程在我們的弓箭之上,打放又快,商團騎兵訓練有素,絕非明軍那樣,只有將領家丁可戰。”

  “原來如此。”諾爾布對袞布道:“您真是決斷英明,替我們漠北三部免除了一場劫難。”

  雖然被恭維著,袞布也并未感覺得意。

  一聲聲號角聲響起來了。

  壯美瑰麗的畫面出現!

  蔚藍的天空下,兩大股潮水般的騎兵都動起來了。

  一邊是雜的,馬群也是雜為主,象是白云藍天和積滿白雪的大地上布滿了斑駁的幕布,看起來混雜,混亂。

  這是蒙古人的騎隊,三個大汗和數量眾多的臺吉只帶著幾千親隨迎接張瀚,這是為了表示誠意,然而騎隊跑的很亂,許多甲兵也只穿著各的皮襖,披甲的也是各種甲衣都有,十分混亂。

  所有騎兵的武器也多半十分粗陋,距離越近,越是感受到差距。

  對面的漢人騎隊卻是無比整齊,哪怕是策馬向前時,陣列幾乎還是如刀切一般,沒有絲毫的變化。

  光是這一點,就贏得了在場所有蒙古人的敬畏!

  如果是個人的騎術,可能商團騎兵們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在馬背上長大的蒙古人,但這個時候騎兵們展現的東西是一整套的先進的體系,從軍隊編組到隊列訓練,后勤供給,這些東西眼前的蒙古人差的太遠了。

  “舉旗,橫銃,長槍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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