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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四章 閑棋

  “這個我知道。m.slk.tw”張瀚點頭道:“然而這所謂盡責也只是銃騎兵團,朵兒你不要惱,在訓練和日常的管理上,銃騎兵兩個團都不及槍騎兵團,你們的仗打的太順,武器好,裝備好,人員訓練精,待遇好,對付北虜你們無往不勝,發現問題的機率就小的多。銃騎兵團吃虧在沒有真正打過幾場困難的戰事,沒有真正發覺自己的不足之處。戰爭非是兒戲,上次對北虜一戰,如果不是對方也不了解咱們這邊的實力,采用更堅決的戰法,我怕你們能回來的人數連現在的一半也沒有。解決這個事,根子還在認識和訓練上,對東虜的強大絕不能掉以輕心,這事是文宣部門的事,再一下就是加強訓練,不僅是軍訓司的訓練,各部的日常訓練也要強加……”

  張瀚目視朵兒,兩眼直盯著對方,豎起一根手指道:“汝等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高官厚祿都是辛苦賺出來的百姓血汗,供養汝等可不是由著你們享清福的,俱是要拿命去拼,連汗也不肯流,戰時又豈肯流血?現在我們有一個生死大敵東虜,各人如果還不抒發血誠,將來拿什么對敵東虜?憑現在的這樣的實力,自保尚可,想遠赴遼東剿滅東虜,豈不是白日做夢?不滅東虜,諾大草原憑什么是我和裕升的,憑什么是我張瀚的,我又憑什么和大明分庭抗禮,以待時機南下?”

  銃騎兵團,包括相當多的步兵團,訓練不可謂不苦,在大同為核心的區域,百姓經常看到辛苦操練的商團軍的軍人們,每天的訓練科目都是固定的,五公里跑,然后器械訓練,下午是隊列和實戰訓練,晚上還有文化課程,正是由于堅持每日辛苦操練學習,才在幾年內出現了一支實力遠超北虜和九邊明軍的強軍。

  但從現在看來,平時的訓練和打了幾十年仗,幾乎每個將士都經歷過血戰廝殺的東虜相比,和裕升的訓練還是太過于脈脈溫情……只有象周耀那樣,把每個部下都推向生死線上,將每個將士的潛力都徹底激發出來,象盧四那樣在生死線上打個滾,無休止的透支體力的執行戰場任務,經過這種折磨方法練出來的兵,才堪當“精銳”這兩個字。

  對張瀚的話,若是在與東虜會戰之前,朵兒是無論如何不能服氣的。

  銃騎兵團從建立起來到現在就沒打過敗仗,每戰必勝,將士能一日行軍百里,也能餐風飲露,能堅持每天的訓練……大明太祖年間要求的是衛所五天一練,其實現在衛所五十天也不會練一回,邊軍也做不到五天一練,只有家丁才會進行日常操練,商團軍這樣練法,早就聲聞九邊,也是助長了商團軍的驕嬌之氣,因為很多人感覺練的已經夠苦了,已經可以包打北虜,又何必再那么辛苦?

  王敬忠等人半途扎營,歸根結底還是得歸于這種驕兵思想的作祟。

  而朵兒面對過東虜,深明東虜才是真正的強敵,當下心悅臣服的道:“大人調周耀去軍訓司是極好的,屬下建議,可以在各團抽調軍官和士兵輪訓,不一定要新兵和剛畢業的軍官才需要去訓練。”

  “對,這一條很要緊。”張瀚點頭首肯,接著又問道:“你和東虜打過,感覺我們與他們差距最大在什么地方,又有何處可改進?”

  朵兒沉吟著道:“以屬下之見,槍騎兵團精銳不在其之下,不論是甲胄還是兵器,隊形陣列,皆可與東虜對敵。而銃騎兵團,吃虧在對沖戰法訓練不精,火銃威力不能及遠,不如對方重箭威力,將士的戰場經驗不及東虜,軍官的指揮當然也是不及東虜指揮官老練,步兵對戰的話,我軍的長槍方陣和步銃應該可以與東虜對敵,但步銃的射擊距離與敵人的重箭相差不多,還是一個你來我往的局面,而步兵除了少數重甲戰兵之外,其余多半是只穿鎖甲的輕甲步兵,一旦與東虜展開萬人規模的大戰,則必定陷于苦戰,一旦后勤出現問題,步兵團可能會出現被打穿打崩的結果,雖然我們商團軍必定不會如大明王師那樣一潰千里,但一旦出現最壞的情況,損失之慘重,也是叫人不忍多言。”

  張瀚不動聲色的道:“那你的意思是怎樣,說來聽聽。”

  “第一,槍騎團要強加,最好我們要擁有兩個槍騎兵團,也不必太多,以東虜的實力,兩個槍騎兵團足以遏制其騎兵機動。二來,要改進騎銃,最少要與步銃相當,第三,步兵一定要加強連級火力輸出,最好是把小型火炮部署到中隊級別。”

  朵兒一口氣說完,仿佛也放下了不少的心思,整張臉都變得輕松起來。

  他又最后補充了一句道:“不過要是這樣的話,后勤壓力就更大了,所以今天李貴說不能急著打,我很贊同。因為我們和東虜是兩種不同的打法,用大人的話來說就是截然不同的軍事體系,他們可以因糧就敵,搶掠補給,以少量的人員和物資就能補充后勤,但我們不能,我們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補給!”

  張瀚笑了笑,說道:“東虜也是要考慮后勤的,他們不打遼西,當然不是因為震于孫閣部的威名,而是到遼西路途更遠,后勤壓力更大,沒有必勝和速勝的把握,他們不能把國運押在一場戰事上。他們不比大明,大明輸十場還是大明,而東虜只要輸一場決戰,他們就全完了。”

  “東江鎮的牽制著實有限。”朵兒坦率的道:“還是得靠我們自己,兩三年后,我們向遼東推進時,以十二團為主加強兵力,擊敵側后,可收奇效。”

  “說的好,很好。”這一下張瀚擊掌贊賞了。

  十三山,寬甸,原本就是張瀚布置在遼東的兩顆極為重要的棋子,一個是策應遼中蒙古方向,另一個則是在東虜側后,兩顆棋子在擺上去的時候還是閑棋,現在看來已經是越來越重要的布子了。

  這棋原本沒有人看的出,很多軍方高層認為只是為了就近招兵和訓練士卒支援臺灣,這當然也是皮島和寬甸方向的重要任務之一,但絕沒有在商團軍大舉進入遼東時,由寬甸出兵向赫圖阿拉進攻來的更加重要。

  當初楊鎬督師遼東,四路兵發,寬甸一路也是重要的一路,原因也很簡單,“擊其側后”,這一條哪怕是不識字的老粗總兵們也懂得的,當然明白怎么打和能不能執行到位,那就是另外一碼子事了。

  最少在商團軍的高層看來,以商團軍的執行力和戰斗力,寬甸這一路,將來大有用處。

  “大人要提醒溫忠發。”朵兒站起身來告辭道:“不要貪功打的太狠,我不是狂妄,咱們商團軍未必比東虜強多少,但也弱不了太多,一旦打狠了,東虜提前注意到寬甸這一路的實力,到時候便收不到奇效了……屬下告退,請大人早點安置歇息,明日大人如果沒有特別的安排,屬下請大人巡視我們團的防線布置。”

  “明早就照你們的安排。”張瀚隨口應一聲,接著又道:“朵兒你見事很明白,得空去和李貴聊聊,他那邊和夏希平已經在搗鼓一些新軍制新兵種的事情,就是要根據東虜的戰力對我們自己的兵種和武器做一些改良……”

  朵兒這才知道,李貴今天長篇大論不是別的原因,就是出于眼前這位大人的授意,看來自己今晚的表現很好,此前干預軍法的失分算是扳回來不少。然而想起被抓的王敬忠等人,朵兒還是搖了搖頭,心事重重的退了下去。

  當天晚上朵兒就去尋李貴,軍人作風就是如此,想到便做,雷厲風行。

  李貴的帳篷在距離張瀚住處不遠的地方,畢竟是侍從武官,需要隨時以備顧問咨詢,也使上情下達。

  朵兒尋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有些晚了,草原上早就入秋,秋風吹到人身上來的時候,涼意十分明顯了。

  李貴已經休息,不過他對朵兒的拜訪也不意外,披衣秉燭出來,笑著一揖,說道:“原想可能指揮大人是明早過來,但轉念一想,也可能是今晚,所以正在看書等候。”

  朵兒板著臉,負著手直行,聽了李貴的話,也只是輕輕一點頭。

  朵兒其實是很欣賞眼前這個青年人,這些青年都是從十歲出頭的少年時就知道和裕升,并且在和裕升的小學里開始學習,然后進入中學和專門的學校學習,有人轉文職,有人去操持商業,也有人干軍隊,李貴和夏希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這些青年在商團軍中也漸漸擁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象朵兒這些人,跟隨張瀚時已經是成年人,朵兒三十二歲時以夜不收的身份投效過來,一晃五六年過去了,已經年近四十,眼前這個后生卻才是二十出頭的年齡,銳氣十足,英姿勃發,不僅是李貴,包括夏希平張世雄等人也都是這般模樣……

  “指揮?”

  看到李貴探詢的眼神,朵兒自失一笑,說道:“一時竟是走神了。好吧,李貴你小子今天表現的不錯,如果大人放你出來,我要叫你過來當我的團參謀。”

  李貴笑道:“這事兒我可不能回答,就算大人答應放我,最少也是半年之后了,還有,我現在只是營級,一躍到團級,軍司不會答應的。”

  “球!”朵兒瞪眼道:“我們商團軍不搞論資排輩那一套,老子覺得你有這個本事,你就能干,要是覺得你沒這個本事,你就資格夠了,也甭想到我這里領這份俸祿。”

  面對這個老軍人,李貴也只能苦笑不語來應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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