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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二章 夜行

  簡單粗暴的話倒是提起了不少士氣,在傍晚的斜陽中行軍的軍人們發出低沉的淺笑聲,開始有人從馬鞍后取出行糧吃起來,商團軍的行糧其實也算不錯,罐頭或是肉干,配奶酪或是清水,有從蒙古人手里學的東西,如果時間足夠,炊車可能會做成肉湯和麥餅來叫大伙吃一頓熱氣騰騰恢復體力的好飯,現在這樣,也就只能將就著填飽肚皮就行了。

  “畫風很熟悉啊。”張彥升向盧四調笑了一句。

  他兩腿跨在馬身上,用開一個蘑菇鴨肉罐頭,用勺子開始挖出鴨肉吃起來,罐頭說是復雜,其實也是簡單的工藝產品,最早的商團軍罐頭是用壇子和軟木塞加密蠟來封存,后來用鍍錫薄鐵板制造密封罐頭,工藝很簡單,只要懂得原理就可以制作,罐頭可以添加任何食品,包括蔬菜和各種水果,軍中最喜歡這種簡單工藝的出產,這一項發明不僅解決了食品保存的難題,關鍵是解決了口味問題。

  “確實是。”盧四則是吃著羊肉干,喝著清水,笑著道:“這叫我想起了周指揮。”

  “你看吧。”張彥升聳聳肩膀,說道:“咱們沒去槍騎兵團,一樣沒逃脫他的魔掌。我覺得,周指揮怕是要招罵。”

  “他豈是畏懼眾人責罵的人?”盧四語氣淡淡的,但還是有很明顯的崇敬之意。他剛到槍騎兵團的時候跟著老鐘一伙,當時周耀也是把他們的體能和精神擠壓的絲毫不剩,當時不要說罵,估計不少人想著要給周耀背后來上一槍,想打周耀黑槍的絕對不僅是士兵,估計連不少軍官都在打類似的主意。

  這一次龍騎兵的調度頗有周耀的風格……不停的壓榨擠壓,要將所有的精氣神和體力消耗到谷底,當你覺得自己手沉的握不住火銃,腳沉的邁不動步,腿皮磨破了在流血,腰酸痛的已經感覺不復存在的時候,軍令傳來,仍然是下一場戰斗在等著,如果自己不強迫自己提起精神,戰場上的失誤結果便是死亡。

  這不是單純的訓練,這是把訓練和實戰結合起來,冰冷無情,但絕對有效。

  周耀手中仿佛在揮動一柄大錘,不停的鍛打著每個人,將人的潛力不斷激發,在這途中當然也會有經受不住的人掉隊,甚至是無辜枉死,然而周耀心中只有冰冷的計算,在他眼中,合格的精銳戰士,也就是槍騎兵團的正式成員才值得關注,在此之前,只是一串串數字,原本軍訓司訓練出來的戰士或許已經比明軍和北虜強,但在周耀心里還是什么都不算,從薩爾滸和開原城逃難的經歷就象是周耀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如果他覺得自己的部下還是不如東虜精銳,那么就算死上再多的人,訓練也絕不會停止。

  入暮時分,草原上遠方的地平線上升起一輪彎月,清淺的月光勉強照亮前行的道路,大片的草原區域已經走了過去,現在人們沿著山谷和河流在行走,騎兵們兩側皆是高矮不同的山丘,山巒象是一個個蹲伏在地上的怪獸,等著擇人吞噬。這里在后世屬于赤誠縣境內,其境內有多條河流,白河,黑河,紅河,山地多,占地域八成以上,平原土地較少,河流與山地是這里的主要地貌。

  在這樣的地形環境下一千多人行軍,還攜帶著幾百斤重的小型火炮,對行軍的人來說也是不小的考驗。

  天黑之色,幾百人打起火把,隨著山巒高低起伏,行走的軍隊象一條上下飛舞的火龍,穿行在山川,河流,還有草原之間。

  偶然也會見到零星的蒙古包,或是明朝當初在這里廢棄的驛站,在后世這里多半居住著漢族,零星的草原被開墾成農村或是建城村落城鎮,而在此時,一切都是荒蕪混亂,連那些蒙古包都被廢棄了,這應該是喀喇沁部牧人的蒙古包,當危機來臨,很多牧人跟著白洪大臺吉緊急撤離,未曾攜帶著氈包也并非稀奇之事。

  偶爾零星可見趁著月色在兩軍控制線上偵察的察哈爾人,秋夜已經很涼,這些牧人戴著毛皮帽子,穿著淺黃色的襖服,遠遠的在地平線上往這邊哨探著,當看到是一條龐大無比的火龍疾馳而來的時候,這些牧人驚惶失措,沒有人敢于停留,又是急切的趁著月色策馬后撤,只留下一陣倉促的馬蹄聲響。

  在南北數百里的戰場上,雙方的哨騎都是無以數計,和裕升集中了兩個銃騎兵團以上的騎兵兵力,加上大量的騎馬作戰的龍騎兵,前線的哨騎數量也是十分充足,為了杜絕偵察,兩軍都有決心將對方的哨探擋在主力戰線之外,偶疏漏還是難免,而叫察哈爾人奇怪的就是對面的商團軍只對防守感興趣,到目前為止并沒有商團軍的哨騎深入到察哈爾人的防線之上,似乎并沒有什么大舉反攻的打算。

  “前方來人停步!”

  在主力前方的數百步遠,龍騎兵一團二大隊的前哨部隊發覺了大量的騎兵從側前方奔馳而來,對方也是沿著河岸行軍,戰馬踩著河邊的軟泥,將河水浸泡過的泥土的腥味踩松了,又順著北風吹過來,人們口鼻中充滿了河邊泥土特有的腥味,再加上清晰可聞的馬蹄聲,前哨一邊向后隊發出提醒的短號聲,一邊喝令對方交代番號以便識別。

  至于口令是沒有辦法的,如果是大軍一起行軍駐營,晚上扎營之后自然要定下口令,而現在各部沿著五百多里長的戰線分散駐扎,戰兵就近兩萬人,加上數萬輜兵也在不停調動配合,每天戰線上的各部都在受軍司或是師指揮楊泗孫的派遣調整駐防信地,或是移動接戰,在目前的通訊速度上是根本沒有可能完成瞬間通信,口令也就毫無意義。

  “我們是獵騎兵營。”

  來人回答的語氣充滿著自信與驕傲,甚至有一點淡淡的居高臨下的感覺。這種感覺叫龍騎兵的前哨軍官十分不悅,但他也沒有辦法。

  “且住!”龍騎兵前哨軍官喝道:“我去稟報我們團指揮。”

  “哦,隨你們。”對方并沒有因為聽到團指揮三個字而收斂傲氣,相反還是那種淡淡的居高臨下的無所謂的感覺。

  兩支騎兵在月色下繼續川流不息的向前,只不過是一個沿著河岸向北,一個則是沿著河岸向南,兩軍錯開半箭距離,彼此交錯前行,龍騎兵前哨部隊持銃戒備,獵騎兵們卻是如水般持續前行,以三人縱隊的行軍姿態不斷在河邊前行,間有軍官會向這邊瞟過來一眼,但也就只限于瞟一眼而已。

  紅色的斗篷和藍色軍帽,灰色的短軍袍,胸口的十分明顯的大型牛皮制的彈藥包,殺的很緊的牛皮革帶在胸前交叉,固定在腰部,身后掛著短銃或是匕首,短刀,腰間懸掛精工鍛打的腰刀,馬腹左右兩側是長短兩支火銃,長的是步兵銃,短一些的是騎兵銃,另外還有人攜帶著短小的短弩,闊刀,投槍等近距離投擲武器。

  這些獵騎兵,幾乎是武裝到了牙齒,而他們多半沒有穿著防護,或是只穿一件鎖甲在軍袍之內,獵騎兵的理念就是武器不嫌多,防護則能簡則簡。

  除了單兵武器,最叫人矚目的就是大量的隨軍攜帶的小型火炮,最主要的就是小型佛郎機炮和虎蹲炮,虎蹲炮是明軍小型火器最杰出的代表,只要用料考究和精心制造,這種小火炮的威力和用途還是很合格的,裝上藥包和夯實之后,填裝大量五錢重的鉛彈,在六十步左右,這種小型火炮打出的霰彈威力很大,最少比火銃要大的多,而且著彈點分散,彈幕綿密,殺傷力十分驚人,佛郎機銃主要是可以一次裝填多個子銃,也是打霰彈,有效射程比虎蹲炮要遠一些,這兩種炮都很輕,也無需炮架,虎蹲炮只有炮管和鐵鑄的彎形支架,戰時將支架套到炮管前端即可打放,這種小炮只有三十六斤重,是戚家軍當年用來克敵制勝的利器之一。小佛郎機重一百多斤,一個母銃可以帶五到九個子銃,每次臨敵將子銃全部打完,基本上一仗也就打完了,由于子銃和炮腹間縫隙公差大,封閉性差,這種明朝工部造了大量的火炮已經被紅夷大炮完全取代了,在此之前,北方明軍最少有好幾萬門這種從葡萄牙沉船上撈出來的火器,只是越往后鑄造的越是粗糙,公差縫隙越大,發射時候的威力就越小。

  獵騎兵營攜帶的佛郎機都是李莊自己鑄,此前也買過不少,但發覺質量差次不齊,維護保養很費功夫,軍司一怒之下干脆全部熔鑄了自己重新鑄造,相同數字下,李莊火器局的質量幾乎是完全一致的,維護保養的功夫算是省下來不少。

  兩種火炮都是綁在馬匹上攜行,在騎兵行進時,大量載運著火炮的挽馬直接跟隨在馬隊里行進,兩門虎蹲炮才七十多斤,一門佛郎機也就一百二十斤到一百五十斤左右,一匹馬可以輕松駝運,毫無費力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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