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又何必遠迎呢?”張瀚客氣道:“這樣太耽擱事情了。。:。”
李慎明搖頭笑道:“你這人真是糊涂了是吧,都已經是祭灶了,往后去除了值班人員都放假了,還有什么事情可做!”
這一次連孫敬亭也支持李慎明,說道:“忙了好些天,調配人手的事我們也做完了,真的該休息一下了。”
這時張瀚策馬到孫遠化身邊,跳下馬來拱手道:“火東先生一向還好,這一次是否是過來這邊過年,休息一陣子?”
孫元化去年一年都在兵部呆的時間很短,明軍學會筑紅夷大炮之后,孫元化和相當的兵部人才都直接去了遼西,在孫承宗的督導下開始鑄炮,孫元化一身本事,到天啟四年前后才真正落到實處,遼西各處都開始裝配新鑄的紅夷大炮,一般都重五千斤以上,打二十斤左右的重型炮彈,這其實是葡萄牙人的重型艦炮,應該是二十四磅炮或三十六磅炮,結果葡萄牙人的沉船被大明從海里撈上來之后,大炮運往京師,大明朝廷正苦于和東虜的‘交’戰缺乏重型火器,看到這些火炮之后如獲至寶,兵部和工部開始仿制,到天啟年間仿制成功,開始批量生產。
所以歷史也真是螺旋‘性’的發展……如果當初沈陽和遼陽城頭有這種火炮,袁應泰未必準賀世賢等人出戰,明軍以火炮做遠程支援,‘精’銳在外把守城‘門’,以當時遼東明軍的‘精’銳和將領的敢戰程度,東虜一定討不了好。然而可惜的就是數年之后明軍才開始在遼西部署大炮,也果然有效,部署重炮的城池幾乎沒有可能被正面攻克。
孫元化立功之后由兵部司務轉為職方司主事,六品文職官員,等若一步躍龍‘門’,以舉人身份做到這種地步,朝中無人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這個專家級的人物張瀚當然想用,事實上孫元化對王德榜等和裕升火器局的工作也給予了不小的幫助,可惜這人是拉不過來的。
孫元化果然虛著眼道:“文瀾這里有金山銀海,我又是打‘抽’豐來了……”
這人倒真是改不掉的直爽,說話還是一貫的這種討打的風格。
張瀚沒理他,把目光轉向孔敏行。
孔敏行笑著道:“孫初陽是軍政司特別聘請過來到軍官學校炮兵科講學來著,彼得他們也想和孫初步‘交’流一些大明在遼西鑄重炮的心得……要知道,我們也要鑄重炮了。”
“對鑄重炮我還是很有一番心得的。”孫元化得意洋洋的道,一臉很欠打的表情。
張瀚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確實,明軍由于戰爭的需要,鑄炮的技術可謂一日千里,在打撈葡萄牙沉船的時候大明還只會鑄小型火炮和佛郎機,到天啟和崇禎年間,明軍手里的重炮已經在技術上把歐洲人給甩身身后老遠,不管是泥模法還是失臘法,明軍鑄炮的一整套技術都是相當的先進,事實上連皇太極他們這群野人也學會了鑄造重炮,當然在技術上還是落后明朝這邊很多,后來清軍入關之后就是把遼西城頭上的重炮卸了下來,一路拖到陜西轟開潼關天險,又一路拖到荊州平定荊襄。
天‘色’大好,銀光素裹的城池如披華衣,閃閃發光,眾人從城‘門’口寒暄著進城,孫元化打算住在孔敏行的家里,他們是師兄弟的關系又是通家之好,孔敏行的府邸也是政事官的級別,宅院足夠住的,張瀚問了一句之后,也沒有強邀孫元化住到自己那邊或是官方的館舍里去。
不管怎樣,孫元化此來青城算是半‘私’半公,對外可以說是前來考察軍事,順道探訪孔敏行這個同‘門’好友,如果住到張瀚家里或是館舍,官方‘色’彩就太重了一些。
眾人談談說說,氣氛極佳,張瀚年前和年后十幾天的酒席幾乎就在一刻鐘時間就都定下來了,年前這三四天分別都有一些掃尾的公事,年三十和初一都是在自己家里過,張瀚的身份早就不必也不能到任何人家里去拜年了,初二過后就是各家輪著請,從初二排到初八都不得空閑,初八過后張瀚要去云內州一帶視察,基本上就恢復了正常的工作節奏,十五日前后抵達銅礦,算是和工人們一起過個元宵節……
“真是忙碌啊。”李慎明感慨著,接著便是策馬上前一步,開始與張瀚密談。
“什么時候的事情?”張瀚已經接見過‘蒙’古人,當然知道事情的結果,不過對具體的經過還是不怎么了然。
“就是前天的事。”李慎明把事情經過詳細說了,撇著嘴道:“那小胖子不愧是你調教過的,這事處理的很及時,也很‘精’妙。”
張瀚微微一笑,心中也不無得意之感。
確實是處理的很妙!
阿‘玉’石這種廢物臺吉不必要殺,犯了錯該怎么處罰就怎么處罰便是,鞭打一通,勒令開‘春’立刻回自己的牧場,各臺吉有了榜樣,對底下的事當然也就上心的多。另外借著此事也算立起一點威信來,俄木布洪也是明白,張瀚并不是要一個純粹的吉祥物,和記的做法不是和向來的中原王朝一樣,不是那種純粹的海內皆臣民的感覺,而是臣服之后便是以合作為主的相當務實的態度……俄木布洪有一種感覺,或者說是認知,張瀚在將來也不會改變現有的局面,以貿易和合作來控制,加上大義,也就是各部宣誓臣服就可以了,而不是試圖把‘蒙’古人轉化為郡縣……短期之內,也就是五十年內都是不可能辦到的事,就算商團軍有絕對的兵力優勢也辦不到。
既然將來是以合作為主,身為土默特部的大汗當然也需要能真正幫的上手,否則將來和記在草原上威勢更盛,張瀚可以直接指揮那些臺吉,還留著這個土默特汗和順義王有何用?
至于托博克這種威脅相當大的臺吉,那就萬萬留不得了。
張瀚需要一個有能力和對‘蒙’古臺吉有約束力,對牧人有相當的影響力的‘蒙’古汗,但不需要一個底下的臺吉還在暗中擁戴試圖復辟的大汗……這其中的分寸俄木布洪真是把握的相當準確,打一個,殺一個,態度鮮明,動作快捷迅速,絕不拖泥帶水,該干就干,相當的樸實剛健……
“這小胖子將來會不會不好控制?”李慎明夸過之后反而有些擔心起來。
“不會的。”張瀚搖頭道:“順義王知道怎么表現自己,他的聰明之處就是一直在展現自己已經明白了該處在什么樣的位置上,又能十分明白的配合我們,這就說明,他會是一個相當靠的住的合作人,這樣的聰明人怎么會做傻事?換個角度來說,就是我們只要一直強勢,順義王就會一直靠的住,除非哪一天我們敗了,而且敗的很慘。”
“我們會敗的很慘嗎?”李慎明下意識地跟了一句。緊接著他自己都笑出聲來:“不會的,和裕升已經成長為參天大樹,我們已經不可能失敗了。”
“居安要思危。”張瀚卻是若有所思的道:“我們要時刻警惕才是。”
“好大宅邸!”孫元化在下馬石邊上仰臉看著孔敏行的府邸,大聲贊嘆著。
這確實是一個相當大的宅院,‘門’頭很高,當起得朱‘門’高戶這四個字。
原本這里就是一個相當大的佛寺,軍司毫無客氣之意的拿來改造,原本的喇嘛要么走了,去投奔在套部一帶的大喇嘛,要么就去了喀喇沁或是更東邊的部落,或者干脆去了漠北。
喇嘛們在草原上的影響力已經十分深廣,還好青城的民居已經幾乎全換過了,現在‘蒙’古人在城里只有一成左右的居民,軍司只保留供奉了一個大佛寺,已經算是給了黃教和‘蒙’古人面子,也不給他們想那些有的沒有的,該征用的毫不客氣,因為有著喇嘛們無可抗拒的武力為后盾,做這些事當然也是底氣十足。
眼前這宅院大‘門’原本就是佛寺大‘門’,只是去掉了宗教‘色’彩,按漢人官紳家族的‘門’房重修了一下。
孔府人很少,‘門’子也就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連大‘門’都是開著,不搞那些虛文,孫元化看清楚之后,倒是收了嬉笑之‘色’,對著孔敏行正‘色’道:“你果然還是孔至之,并沒有改變什么。”
“要變什么?”孔敏行把馬韁‘交’給負責養馬的小廝,笑著道:“我還是我么,就算是當了官也不能變我赤子之心,況且現在我也沒當官,連舉人身份都是勉強保住的。”
“當初之事實在詭異的很。”孫元化道:“要不是出了那件事,你現在應該和我同朝為官,大家一起替朝廷效力了。”
“現在也不是在替朝廷效力?孔敏行笑道:“我們還是大明的臣子,在草原開疆拓地,征服北虜,難道受益的不是大明?”
“我說不過你。”孫元化道:“總之你現在也算是官,還是高官。這一點你強辯也沒有用,還是認了吧。”
孔敏行笑而不語,他知道孫元化的脾氣就是這樣,和他糾纏下去非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