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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十六章 交錯

  “等放假了老子帶你補上這一課。。:。”盧四咧嘴一笑,說道。

  張彥升笑罵了幾句,也就把這事拋開去了。

  盧四卻又幽然道:“你看,這河從西邊一路下來,這么寬,這么廣,潤澤了多少土地,這真是好地方,以后也歸咱們了。我最愛聞這泥腥氣了,帶著水氣和泥土的腥味,我家是天成衛的,小時候我們就在南洋河里學游水,抓魚,逮老鱉……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騎著馬這樣悠悠然的趕路,在這么北的地方打‘蒙’古人。”

  “你們大同人很恨北虜吧?”

  “當然恨北虜了。”盧四理所當然的道:“我們可是軍戶啊,這二百多年咱大同人有多少死在北虜手里的,算不清楚了。我家祖上最少有十個以上的祖宗死在北虜手里。”

  “我家是從大明逃過來的,和那些被搶過來的漢民不同。”張彥升道:“不過也恨北虜,欺壓咱們太過份了。”

  “大人說過,這事也不能怪逃民,遼東也是有生于遼不如死于虜的說法,大明官府的那幫子,狠起來比北虜不差。”

  “哨騎過來了。”張彥升攔了一下哨騎,說道:“剛剛急著叫你去報信,沒細問。怎么回事,那邊不缺糧?”

  “不缺了。”哨騎咧嘴笑道:“一會你們就要停住了,咱們那邊趕著幾百頭羊,一路走一路殺,連俘虜也不怎么餓肚子了,走的可快。現在要趕著獻捷,所以到這邊咱們大隊領了給養還是繼續走,今天還是要趕路。”

  “俘虜多不多?”

  “多,滿山滿谷。”

  “吹牛吹到我耳臺子上了。”盧四冷笑道:“你們就幾百獵騎兵能當騎兵用,龍騎兵就是騎馬的步兵,臨陣用步陣,追擊時上馬,一折騰人家不知道跑多遠,打贏是肯定的,能有多少俘虜,我不相信。”

  “一會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哨騎也不急辯,他認得盧四,赫赫有名的少年英雄,又是槍騎兵出身,身上的殺氣藏都藏不住。

  “滾滾滾。”盧四不耐煩,揮手攆走了哨騎。

  “他娘的,這廝是不實話啊。”張彥升笑道:“這才幾天,哪來的幾百頭羊,未必卻圖部帶著牧群來送他們的。還滿山滿谷的俘虜,這牛吹的太大了。”

  “可不是。”盧四咬牙道:“剛剛我該拿鞭子‘抽’那小子,定然沒和我們說實話,這滑頭鬼。”

  盧四和張彥升沒等太久,兩個時辰之后,大股的龍騎兵前鋒和輜重車隊會合了。

  戰兵和輜重脫離好幾天的路程,在戰爭史上并不罕見。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一般就是害怕后勤趕不上主力,當然就算輜重先動也未必趕的上,很多時候糧道就是生命線,華夏的戰爭史上斷敵糧道抄掠敵人后路獲得勝利的記錄相當的多,可謂比比皆是。

  如果是一個龐大的帝國對外做戰,后勤上理應做的相當的好,比如當年的秦軍,六十萬秦軍征楚國時就沒有后勤斷缺的記錄,前方的士兵甚至能寄回家書,找家人索要錢財和衣物,這說明糧道始終沒有斷絕,通信和物資供應鏈條始終完好。

  明初時成祖皇帝征‘蒙’古,后勤隊伍高達十幾二十萬,在戰爭開始前半年就做準備,沿邊的各州府軍衛都要運作起來,提前囤積糧食和準備運輸的車輛騾馬和人員。

  大明停止征‘蒙’古,一方面是兵員素質下降,北征的危險‘性’增加,另一方面就是后勤供應不起龐大戰爭的消耗了。

  和記現在在漠北也是并不輕松,長達千里的補給線意味著每天都有大輛的車隊往返,大量的物資在途中就消耗了,車馬的損耗也相當的大,大量的人員和車輛用在漠北方向,其余方面不得不縮減業務,或是購買新車和雇傭更多的人員,開銷無形之中就增加了。

  在對卻圖汗部的戰爭中,并沒有采用漠南那樣穩扎穩打用軍臺堡壘推過去的辦法,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后勤負擔不起了。

  往西沿長一千里的補給線,會把和記活活拖死的。

  這一次和記也是冒了風險,如果把鎮守西南方向,包括青城大片區域在內的槍騎兵團北調,這一仗必定打的酣暢淋漓不會有絲毫反復,但出動不到一萬的戰兵,還是以步兵改制的龍騎兵為主,這個風險可是冒的并不小。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純粹的步兵在半年前開始改制為龍騎兵,就算張瀚下定決心冒一次險,前提條件也是不成立的。

  步兵其實比騎兵更適合走長途,人類更堅韌,能熬苦,不象戰馬,就算不嬌氣的‘蒙’古馬也會因為一次長途奔襲而死掉好多,但從速度和負重來說,純粹的步兵就會在身后拖出一條漫長的補給線,沒有補給錢的步兵再能走也是沒有用處的。草原又不是漢地,可以因糧就敵,純步兵的話就算放開手腳叫他們去搶掠也根本不可能搶到什么,‘蒙’古人隔著幾里地看到他們再開始跑,連‘蒙’古包都不會給步兵留下。

  輜兵押著車隊在后,主力在前,主力并未太多顧忌補給,也是這一次地形有利,沿河行走,對方的牧場和汗廷所在也是河口附近,不必擔心失道‘迷’路,不過主力還是跑的太歡了,導致了斷糧,對此后勤車隊不負任何責任,但當他們看到主力返回時,盧四和張彥升都聽到了身后輜兵們的歡呼聲。

  不管怎樣,最近大家神經都是崩的夠緊的了。

  先出現的是幾個連的龍騎兵,還有少量的獵騎兵,然后就是源源不斷沿著河谷走過來的俘虜。

  俘虜當然沒有馬騎,俘獲的幾千匹戰馬都是被龍騎兵們看守著,就算臺吉和卻圖汗們也沒有優待,一樣步行走路。

  任敬是故意這么做的,要叫這些臺吉和大汗們明白,在商團軍人的眼中,他們的貴族地位并沒有什么了不起,在商團軍中的眼里,他們的身份就是個屁,或者連屁也不算,就是虛無。

  這叫那些被俘后還有驕矜之‘色’的貴人們消停了很多,他們不得不和下賤的牧民一起徒步行走,每天都要走五六十里,漢軍對掉隊者絕不留情,很少斥罵,都是直接鞭打,如果鞭打還跟不上,就可能被殺,在這種威脅之下每個人都竭力行走,好在餓了兩天之后有羊群補充,在吃飽了的情形下,每天走幾十里路也就不是那么難熬了。

  ‘蒙’古傷患被南路軍接收下去了,那邊一樣有軍醫和醫護兵,傷患會被‘弄’到汗廷一帶安置治療,南路軍會繼續掃‘蕩’卻圖汗的各個部落,直到軍司進一步的指示下來。

  俘虜群中只有一副擔架,阿薩爾蘭身份特殊,被放在擔架上由一群俘虜一路抬過來,每天有軍醫替他換‘藥’,俘虜要么信佛要么有少數還堅持薩滿信仰的,原本是打算給阿薩爾蘭搞一些儀式,后來看到漢人醫官的救治手法,這些人也是直接就放棄了。

  “繼續趕路,小伙子們。”

  “辛苦了,我們就回城休息了啊。”

  “再會,我們去喝酒的時候會想起你們的。”

  兩支隊伍‘交’錯而過,輜兵們和押送部隊早就把補給物資放在道路,一些醫‘藥’和一些補充物資,主要就是食物,任敬下令士兵們每人攜帶五天的行糧,另外一個輜兵車隊隨之掉頭,車隊攜帶包括俘虜在內的行糧也夠五天吃的,這一下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斷糧了。

  士兵們經過時都是牽著自己的戰馬,把打包好的食物往戰馬上捆扎著,蔬菜和水果最受歡迎,其次是一些蒸餅和‘肉’饅頭,士兵們喜歡烘烤熟了之后享用,烤焦了的餅和饅頭相當的美味。

  也有一些曬干的面條之類的食物,用士兵吃飯的鐵飯盒可以煮面,這些事將士們做的相當熟練,并且樂此不疲。

  這些干糧要很復雜的手續,軍需司需要‘花’大價錢向百姓訂制購買,但上下都是認為值得的。

  不論是艱苦的行軍還是冒著失去生命危險的奮戰,在搞完了一切之后所有人都想吃頓好的,想到晚上宿營睡覺前能有一頓象樣的飯食可吃,每個人的‘精’氣神毫無疑問都會好很多。

  幾個士兵領到自己那一份后,一邊走一邊打開一份,是半只熏制好的鴨子,他撕下一只鴨‘腿’嚼起來,并且給自己身邊的伙伴遞去另一只。

  整支隊伍都有人這樣做,有人啃著鴨‘腿’,有人則吃著蘋果,這一陣子先是餓肚子,然后每天水煮羊‘肉’,把所有人都餓壞了。

  阿薩爾蘭斜躺著在擔架上,看到自己面前牽馬走路的大兵嚼著鴨‘腿’,他的嘴巴不爭氣的流下口水,少年氣的渾身哆嗦,這幾天他一直吃病號飯,也就是軍醫給他煮點爛面條一類,這孩子不知道自己剛發完燒不能吃‘肉’,還以為漢人在存心虐待他,后來發覺全軍都斷糧了阿薩爾蘭心里才好過些,不過心里還是憤憤難平,這時見和記每個普通的士兵都在啃著鴨‘腿’,這東西草原上也少見,只有打獵時‘射’著的鳥類可以烤著解解饞,看著啃著鴨‘腿’和蘋果的軍人們,少年又饞又氣,連身上的傷口都仿佛要崩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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