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瀚心中有一種感動的感覺。
這些東西,如果沒有自己的出現就不可能出現在草原上,這些質樸堅強的戰士可能還是大同府那邊很普通的農民,也可能是車夫,腳夫,力夫,也有可能還是喇虎無賴,在明末艱難的求活,在‘亂’世中茍延殘喘。
在順治年間大同曾經被清軍圍城,最后破城后大規模的屠城,如果沒有自己,這些人也可能會死在‘亂’兵的刀下吧。
當然如果沒有自己,這一大片草原最終被‘女’真人所征服,所有的部落爭先恐后的投入‘女’真人的懷抱。
畢竟在沒有外力干涉下,語言溝通沒有問題,生活習俗也很相似的‘女’真人和‘蒙’古人還是很容易勾搭成‘奸’的,‘蒙’古人在‘女’真人進關之后沒有什么功勞,但他們最大的功勞就是把自己的地盤給讓了出來,‘女’真人有了‘蒙’古人幫助之后才成了正式威脅到大明帝國的存在,在此之前也只能說是一個偶安一隅的小國,兵力再強也沒有“勢”。
“內務做的很好,你們都很努力。”
張瀚沒有去檢查輜兵們的吃食儲備,從各人紅潤的臉膛和健壯的身體就能看的出來,臥具和餐具都洗的很干凈,鋪著原木的地板上散發著木頭的清香味道,環境干凈衛生,士兵們的‘精’神狀態很不錯,最少沒有困在草原深處不見人煙的煩燥和苦悶。
在大通間的寢室一角張瀚看到了書柜,這也是和記士兵房間的標配。
每個士兵都必須通過掃盲課程,如果有志于學可以開始初等文化課程學習,通過了才有當軍官的可能。
輜兵也是一樣,掃盲之后才是合格的士兵,每個士兵都有三次考試的機會,在掃盲課程合格后才會正式列入士兵隊伍之中,在此之前只能算是補充兵,沒有辦法進入正式士兵的序列。
從初等兵到一等,二等,三等,再到軍士長,對很多普通的士兵已經是很困難的事了。對很多膀大腰圓的漢子來說,和記艱苦的體能訓練根本不算什么,文化課程才是橫在他們眼前的一座大山。
可能有不少豪杰壯士被文化課程擋住了,就象張獻忠一樣,盡管張瀚都知道他在歷史上坐擁十萬大軍,并且大西軍的戰斗力其實很強,后來擊敗孔有德和擊敗滿洲八旗主力,打死一個滿洲郡王的李定國就是大西軍中的一份子。
大西軍在滿清入關之后的表現相當亮眼,不僅遠遠超過了南方明軍的戰斗力,也把同為農民起義軍的大順軍殘部給遠遠甩在了身后。
張獻忠肯定是一個相當有手段的豪杰,明末到崇禎年間大起義的時候幾乎就是野獸世界,能在一群殘暴的人當中迅速的出人頭地,成為資歷比李自成還老的義軍首領,并且在多次的清剿中存活下來,并且實力越打越強,其手腕心機和見識高人一籌是肯定的,而且必定要有相當強的人格魅力。
可以說如果張獻忠不是在戰場觀察時不慎被一箭‘射’死,明末的抗清歷史可能會有完全不同的變化,最少李定國和孫可旺絕對不可能內訌,不內訌的大西軍實力又會上一個臺階,會不會完成逆轉……這個誰知道呢?
就算這樣的豪杰,在和記內部也是當不了軍官的,沒辦法,老張的文化底子太差,而且也真心不想學習。
可能在絕境中張獻忠能迸發出屬于真正的力量吧,但現在的張獻忠過的很舒服,做為獵騎兵團派的護衛人員,也跟著張瀚在雪地里跋涉,這一次走完,估計會留用為‘侍’從武官之一。
張瀚有時候悶了會把老張叫過來聊天,這才發覺張獻忠果然有過人之處,對著自己并不緊張,侃侃而談,語言能力很強,平淡的事情也能說的眉飛‘色’舞,出神入化,果然出名的豪杰在歷史上的名聲不是白來的,張瀚就算知道老張是什么德‘性’的人,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欣賞起這個粗魯不文的家伙。
看到眼前的這些書,果然思緒就想到類似張獻忠那樣看書很頭疼的人,張瀚笑著問道:“你們這些書是擺設,還是通過掃盲課程之后就扔了不看了?”
輜兵隊官笑道:“當然不是擺設,這都是文宣局下發的帶圖的話本,專‘門’給我們這些守墩堡的人準備的。聽說對外發售也很好啊,大家都愛看。”
張瀚聽了,‘抽’出一本來看看,果然是印涮相當‘精’美的畫本小說,‘抽’出來的這本就是忠義水滸傳,畫功相當‘精’致,不過好象和后世的小人書的繪畫風格有略微的不同,線條上似乎不及后世的那些畫家,但也相當不錯了。
配上文字的圖畫加上‘精’采的故事,確實是消閑解悶的好東西,張瀚翻了幾頁都有些看進去了,他把書放下,對吳齊笑道:“文宣局的事做的不錯。”
“還有幾本是反應我和記大戰土默特部,還有大人剿匪經歷的圖書,很快也要出版發行了。”
吳齊身為‘侍’從官,對這些事還是記的很清楚的。
張瀚微微一笑,知道是軍情司文宣局的功勞,張永安他們做事確實很上心,可以考慮把那個文宣部‘門’和軍令司的文宣部‘門’合并,成立一個文宣司了。
張瀚一直知道文宣工作相當的要緊,這一點是穿越者的優勢,他把這個優勢發揮的很好,要不然他部下不分文武和領地內百姓的尊重和崇拜是哪來的?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又不是沒有,只有把自己平時做的事夸大一些,在人心中豎起絕對高大的形象,甚至沒有半點瑕疵,不管是能力還是道德上張瀚都是完美無缺的,最少在宣傳里是這樣,把他打造成一個圣徒的形象在西方文明里未必是好事,但在東方文明里是相當需要的,人們總愿意追隨一個戰無不勝又悲天憫人的仁德之主,張瀚一直以來的形象就是這樣的。
“老張你也來看看。”張瀚轉過頭去,張獻忠好歹也是連級軍士長了,在和記體系里不比一個營官差太多,立下不少戰功又有地位,當然夠資格跟著張瀚。
接過張瀚拋來的一本圖書,張獻忠翻了幾頁就是眉開眼笑,對著張瀚道:“大人,俺頭一回覺得看書有意思。”
“哈哈,是極,是極。”張瀚對吳齊道:“和軍令司說一聲,這種圖書可以成為掃盲圖冊,這樣給士兵辦掃盲班時,可以更輕松一些。寓教于樂,不要‘弄’的太刻板了。”
“是,大人。”吳齊笑著答應下來,他本人也很喜歡這些圖書,看著有趣,幾乎也舍不得放手。
張瀚轉頭問那個輜兵隊官,問道:“這墩堡幾時建好的?”
“建好半個月我們就過來駐防了。”
“哦,你們要駐多久?”
“四個月。”隊官答道:“明年化雪的時候就換防了,我們直接換到尚義堡,我們的家人多半在那邊居住,探親方便些。”
張瀚滿意的一點頭,軍令司在這方面向來很人‘性’化,長時間的駐防完成之后戰士的心理和身體毫無疑問會很疲憊,能化解這種疲憊的就只有家人的陪伴,象明軍那樣營兵動輒幾年回不了家,甚至軍流到遼東的士兵一生也不要想再見家人。現在可不是后世,幾千里路坐十幾二十小時火車就到了,比如從河南軍流到遼東,這么遠的距離光是走路就要兩個月,還得算路上的吃食開銷,加上疲勞和水土不服可能帶來的疾病等等。
可以說有很多士兵從當上兵開始就是與家人天人永隔了,最多是通一下書信,或是托熟人老鄉帶一些物品,用這些來安慰思鄉心切的士兵,毫無疑問這是沒有什么效果的。
和記這里就不同,每個士兵都會有一年一次的年假,一般都是在長期的駐守或大工程輪換時給假,戰兵就是一次‘激’戰之后會給一次假期,然后視他們的家人所在地方來安排新的輪值點,除了年假之外,也可以叫士兵和家人能多在一起。
哪怕是再嗜殺嗜血的獵騎兵們,只要和家人在一起時也會很平靜,天生的殺手也不可能愿意把殺氣帶到自己家人身邊,連張獻忠這種粗胚子也很喜歡休假,獵騎兵們在小黑河堡附近有一個大型的居住點,張獻忠在休假時喜歡到小黑河邊上釣魚,那邊風景美好,林地和草原夾雜,有小型的山脈橫亙在天際,河邊水草密布,風景絕佳,魚也很好釣,晚間時用水草把魚串成一串,到一個小酒館里叫店家收拾加工好,‘弄’上一壺燒酒,一天就這么消磨過去了。
沒有人不喜歡閑適和放松的生活,很多人對張瀚過于優厚的福利制度不乏微詞,但只有這種很人‘性’化的休假制度沒有人會說什么,畢竟沒有哪個蠢貨會和所有人過不去,包括他自己。
有時候孫敬亭會感慨幾句,大明太祖皇帝用人就是跟用奴隸差不多的思路,既不給官員優厚的俸祿,也沒有什么官方假期,并且不準帶家人上任,有的官員從考中進士開始一直到家人死去丁憂才能回家,那時候和親人已經是天人永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