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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變招

  “火落赤并不蠢啊。”張瀚看到眼前龐大的一眼看不到頭的防御陣地,發出了由衷的感慨聲。張瀚與參謀軍官們策馬在軍陣之中,眼前到處是如林般高聳的鐵槍和長矛的尖頭,那是槍騎兵們的陣列。

  也有更多的馬刀,更多的火銃,更耀眼的胸甲。

  獵騎兵,槍騎兵,龍騎兵,放眼看去,到處都是跳動的鎧甲與高高林立的鋒銳兵器。

  萬人鐵騎,無邊無際,似乎充塞了整個草原。

  到處是健壯的戰馬和更健壯的騎士,強悍的個體融合而成了一個更加強悍的整體,每個男子都充滿著力量與陽剛之美,他們面容堅毅,很多人的面部被鐵面具遮擋住了,只露出充滿殺意的眼神。

  甲衣震動的嘩嘩聲與鐵甲馬走動時的沉悶聲響交匯在一起,在張瀚耳中是世間最好聽的交響樂曲。

  很久沒有隨大軍出征,張瀚已經快忘了戰場的感覺,在這一瞬,他還是感覺到自己已經算是一個武人,他喜歡呆在軍中的感覺,和一群肌肉男一個鍋里撈飯吃,更喜歡的就是軍營上下一致,井井有條而秩序井然,一切都按指令運作的模式,最喜歡的當然還是能處在這樣的戰陣之中,看著自己一造出來的軍隊獲得一個又一個的勝利。

  孫耀皺眉看著眼前的一切,半響不語。

  蒙古人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懦弱,把自己的無能和膽怯展露在了世人之前。

  在此之前,不管是輕易投降的漠北三汗還是土默特部都最少是與商團軍正面對抗過,特別是土默特部,在商團軍剛成型的時候實力還遠在商團軍之上,雙方一直是在打對攻。

  不,準確的說是蒙古人一直在進攻,那時候的商團軍只能在軍堡里固守,等候反擊的時機到來。

  到了小黑河堡一戰,攻守易勢,但土默特人還是集中了他們所有的丁口,在草原上與商團軍進行了一場有聲有色的野戰。

  在小黑河口,李從業關鍵一躍,直接獲取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而槍騎兵則早早鎖定了青城,將勝利早早鎖定到了手中。

  這幾年所有的戰事,包括與卻圖汗部的戰爭都是在草原上打響的會戰,不管輸贏都是相當的痛快。

  而眼前的陣地告訴了所有的參謀軍官,制定計劃時要考慮到任何人都可能產生的轉變,包括純粹由騎兵組成的蒙古人,誰說他們就不能擺出防守的姿態來?

  “這一次也算是給大伙兒一個教訓。”參謀軍官們的沉默張瀚看在眼里,他笑著道:“不要把對手想象成一群豬,如果我們的百戰百勝是建筑在敵人愚蠢的基礎上,那我們的榮光就會削弱很多。戰勝強大的對手,同樣也要戰勝強大且狡猾的對手,相比強大的對手,自認弱小又敢于頑強戰斗的對手要更加難纏的多,甚至是可怕的多。”

  孫耀沉思著道:“大人說是,看來火落赤他們這一次是變招了。從陣式上來看,是極盡防御的做法,一處處地方都有地利之便,地利加上弓箭,這一次他們綿軟的騎弓可以發揮用場了。只是我很奇怪,他們擺出這樣的陣形,軍力人力又是這么集中,西路他們看來是不保了。如果早知如此,我們應該把火炮和主力帶上,直接硬從沙漠過來,西路只放少量的精騎兜他們的逃騎就可以了。”

  張瀚微微搖頭,自己眼前這個參謀軍官雖然盡職盡力,做出來的方案沒有絲毫紕漏,對整個軍隊系統和外敵的梳理也是極盡其能力,這個軍官老成,成熟,穩重,性格可以面對刻板的參謀工作,完全能夠適應。這是一個中規中矩又相當出色的參謀人員,只是腦中缺乏智慧的火花。

  是的,不光是常規的智慧,而是大腦激烈碰撞后天馬行空的想象甚至是幻想。

  不過以和記的現狀來看,一個合格的縝密的如螺絲釘般的參謀司的主官還是相當的合格,現在和記已經擁有無比廣袤的地盤,需要參謀軍官們不停的修改他們的地圖,每天都要盯著地盤上的小紅點來確定部隊的位置,同時關注那些空白的區域和黑塊,來調整駐守部隊的位置,和軍訓司商討決定訓練計劃,調度主力部隊鎮守可能會發生大戰的地方,同時對下一年乃至數年之后的大局進行推演。

  參謀需要靈光一閃,但更多的還是還是要陷在冗雜的具體事物里去,這也是張瀚考慮很久,沒有用夏希平來取代孫耀的原因所在。

  “你的思維不要局限住。”張瀚很有耐心,提點著自己這位忠實勤懇思維縝密,只是有時有些僵化的部下。

  孫耀臉上露出沉思的神色,看打量著戰場,用望遠鏡不停的看向遠方。

  “我知道了。”孫耀臉上露出震驚之色,他道:“火落赤打的是戰局不利就繞道從邊墻入口,從大明那邊跑的主意。”

  “對嘍。”張瀚沒有失望,他很高興的道:“你能想出來,我很高興。”

  “可是他們不懼怕大明官兵的追擊堵截?”

  張瀚反問道:“換了你,你怕嗎?”

  “怕他娘……”孫耀難得的暴了句粗口,急著道:“大人,要急檄西路軍盡快趕過來,不然的話真的叫這條大魚給跑了。大明那邊一團散沙,北虜歷來破口都不吃虧,何況是舉族而逃的歸師,而我們又不能追,我軍一旦大量進入大明邊墻,這幾年來和大明朝廷的默契就直接完了。”

  “放心吧。”張瀚笑著做了一個手式,說道:“這一次我們要盡快結束戰爭,所以我用了一些非常規的手段,代價不大,連田季堂也覺得值。并不是有意隱瞞參謀司,而是這樣的手段終究不是常規的戰爭手法。”

  孫耀聽的一頭霧水,半響回不過神來。

  他征征的道:“那我們還打不打?”

  “當然要打。”張瀚道:“這樣的攻堅和用血火消磨意志的戰事,對將士們也是難得的考驗。一直以來我們打仗都打的太順了,給將士們一次鍛煉的機會也好。”

  孫耀欲言又止,這樣的鍛煉機會注定會要用將士們的血與肉來付出代價,畢竟跟隨過來的只有小型火炮,對眼前蒙古人的地利來說這些小型火炮的威力并沒有太大作用,畢竟離的太近會射傷自己人,而離的遠了,隔著壕溝與大河,小型火炮的用處幾乎只能是提振士氣用了。

  “放心,我有分寸。”張瀚制止了想說話的孫耀,說道:“況且也不要小瞧了咱們的將士。”

  “轟……”

  盧四不遠處的火炮又一次開火,紅色的火舌噴薄而出,炮彈向前方飛掠而去,但和前幾枚炮彈一樣,這顆火炮在五六百步的距離力竭落了下來,并沒有飛出太遠的距離。

  火炮的炮彈落在枯草和殘白的積雪之上,濺起了一片黃沙,這是一幕叫人愉快不起來的場景。

  除了一些虎蹲炮和小樣佛郎機被派往前方之外,還有一個連不到的四磅炮隨行穿越沙漠,由于蒙古人挖了大量的壕溝,還有河流和沙地的地形配合,他們狡猾的躲在這些有利的地形之后,窺探著商團軍的動向,火炮推向前他們就退一些,四磅炮的有效射距只有幾百步,這一點距離對于河流和大片的壕溝來說根本沒有什么用處,而戰斗工兵要處理這些復雜的防御地形需要時間,中軍那邊卻是已經有了明顯的旗號,張瀚親自下令,各部各團,營,連,分別進入攻擊位置,今晚之前,最少要向前推進五公里。

  五公里路,如果是盧四帶著部下早晨跑圈,標準的合格時間是二十五分鐘。

  一般的小伙子都可以輕松辦到,體能稍差一些的訓練半個月增加營養也絕對可以。事實上一般五公里跑的成績都是二十分鐘到二十二分鐘,跑到二十五分鐘才合格的會被嘲笑的。

  武裝越野五公里才有些考驗人的體能,身上背著六七十斤重的裝備,用小跑姿態前行,有時候還要涉溪過河,或是攀爬高山,但訓練科目有的就必須要完成。

  風餐露宿和武裝越野都是很正常的訓練課程,五公里跑也是人們最熟悉的。

  可是眼前的五公里真的不是普通的五公里,到處是沙地和枯黃的充滿殘雪的草地,黑水河早早化冰,冰寒刺骨的河水正處于雪融后的漲水期,河水異常洶涌,同時冰寒刺骨。

  再有那些高矮不平的流沙地,可能上一腳只沒過腳脖子,下一步就是深陷至腰間。

  再有那些長長的彎曲著的壕溝,蒙古人有十來萬人在這幾十里方圓的戰場上,前幾天他們什么也沒有做就是在挖溝,還好他們的工兵用具不多,數量少而且質量很差,否則沿著黑水河到白城子和灰城子這一帶準定被挖成巨大的蜘蛛網一樣的形態。

  往南去想包抄也不可能,南邊有紅柳河,也是一樣有湍急的冰寒河水。

  沒有火器可依靠了,只能用強攻的辦法來硬推。

  工兵們準備了大量的梯子,同時和輜兵在身后準備沙包填壕,但也要戰兵先打開缺口,越過壕溝和過河的工具就是梯子和小小的羊皮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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