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記的人不會有刻意的種族歧視,但如果說這個年頭的漢人都是種族主義者也是沒錯。除了漢人和華夏外皆蠻夷,這是時人普遍的心態,就算自詡為文明人,也確實叫華夏人高看一眼的歐洲傳教士們,他們帶著精巧的器具和大炮,還有鐘表和天文學說,還有精深的算學本事,加上成熟的宗教,這些東西混在一起,在大明人的嘴里,也不過就是一句紅毛夷而已。
至于眼前這些部落的人們,在漢人眼里真的是百無是處了,一種上國子民的驕傲加上和記商團軍軍人的驕傲,自然是對這些由部落中人組成的蕃部騎軍看不上眼。
倒是張獻忠在張瀚身邊呆過一陣子,頗知內情,當下笑罵道:“你們知道個屁。這些蕃騎一直在北邊活動,把巴爾虎蒙古人管的規規矩矩的,還北上驅趕俄羅斯人,鎮懾吉爾布特蒙古人,他們原本就悍勇,又經過咱們的人管束,很象個樣子了。”
眾人皆是笑而不語,好在張獻忠也不需要和他們多廢話,當下帶著一群參謀和中隊長們迎過去。
蕃騎們就在一處草原的坡地上等候。
這里是后世的呼、倫、貝、爾草原,西麓就是大興安嶺,綿延不斷的大山和密林交匯的地界,風景格外宜人,也是后世的著名的旅游區域之一。
在張獻忠等人的右手邊就是大興安嶺和與察哈爾人交界的草原邊境,左手邊是克魯倫河,再往前就是后世蒙古國的東方省,現在當然屬于和記的治下。
看到張獻忠等人過來,蕃部的首領們紛紛迎上來。
張獻忠大步先走上坡地,不過他很快就停住不動了。
在他腳下是一從野草,身側是高高的灌木從,張獻忠側斜著身子,兩眼放出狡黠的光芒,他的軍靴擦的很亮,這是和記騎兵的基本功,只要閑下來人們就會細心打理自己的皮靴,把自己的靴子擦亮,并且擦軟,就象剛剛在篝火邊時,將士們一邊閑聊著一邊就是在打理自己的靴子,有一雙好靴子,走多遠的路也不怕了。
現在這個時候,獵騎兵紅色如火的軍袍,加上長長的黑色軍靴,還有張獻忠身上佩帶的馬刀,長火銃,短火銃,整個人都給人一種相當強烈的侵略者的感覺,張獻忠身子輕輕側向前方,故意把左腿放在一處較高的地方,右手握拳按在腰側,目光則是炯炯有神的看向那些蕃騎的首領們。
這些蕃騎來自最少二十個部落。
在買賣城興起之后,商道暢通,沿途的巴爾虎人被雇傭當護衛,先是打狼,后來則是幫著商隊干雜活,當保鏢,從口內來的商人雖然得到和記的保護,但在經常幾十里看不到人煙的草原和戈壁上行進仍然感覺無依無靠,有些地方要三十里才有一個火路墩,其實是補給點和維修站,火路墩原本的防衛功能被削弱了。
在漠北,人們最大的敵人是嚴寒和大雪,還有野狼,或許還有少量的馬賊,不過幾乎已經被剿滅干凈了。
從巴爾虎部包括漠北三部雇傭牧人當護衛,幾乎每個商隊都這么干。
商道的暢通和繁榮帶來了機遇,很多部落的長老和首領都跟著商隊一路北上,他們也進入了買賣城內,看看有沒有什么好的機會。
在城中,這些部落用東珠等特產換到了糧食,同時也向和記表示了尊敬和臣服,同時有不少首領拿出了祖傳的印信和敕書,表示自家部落向來是大明的忠實藩屬。
張瀚在考慮再三之后,感覺這些部落的人丁是一種資源,對這些小部落稍加扶持就會使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給一些物資上的支持之后就可以利用這些小部落的丁口組成強悍的騎兵,在北方阻止俄羅斯人的滲入和繼續擴張。
這是相當重要的一步棋。
并不是說和記無兵可用,但廣袤的數千里長的邊境線,完全用和記的兵馬駐守,真的是得不償失,事倍功半。
漢人在嚴格的訓練和軍紀之下可以做到在北境駐軍,但既然有長期在這里生活,對惡劣的自然環境已經適應的部落可以向和記效忠并提供人馬,為什么不用?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話誠然。
用是要用,但要威壓,分化,然后用收稅和執法來確定真正的統治權。
而不是如大明那樣,給個銀印敕書就算完事了。
當然也是和記有和大明完全不同的行政和軍事體系,也有著足的財力和物力來保障這種統治權的逐漸深入。
經過年余時間,蕃騎已經成了一支相當重要的軍事力量,特別是在北部驅趕俄羅斯人的行動上,得到了軍司高層的贊許。
這些蕃騎已經證實了自己,所以才在大戰之前把他們集中起來使用,張獻忠便是被派來與蕃騎做先期接觸,不過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來個先聲奪人,先把威風使足了,接下來對這些蕃騎首領才會好好說話。
正因如此,張獻忠的臉上浮現出相當威嚴的神色,再以獵騎兵的扮相來說,更是威風凜凜。
許多蕃騎首領臉上都有些猶豫神色,兩年前,獵騎兵在漠北縱橫馳騁的時候,很多人都留下了一生難以泯滅的深刻印象。
這是一支由惡魔組成的軍隊,當張獻忠森冷的目光投射過來的時候,幾個蕃騎首領的嘴唇都抖動了起來。
“這狗日的老張。”槍騎兵中隊長隔著十幾步遠,看著張獻忠的作派,忍不住罵道:“怪不得張大人派他出來,這廝的本事硬是要得。”
“比咱強。”獵騎兵中隊長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贊賞還是鄙視。
對那些蕃騎首領來說,眼前的這個瘦高個的獵騎兵的身影如山巒一般高大。
在過來的時候,這些蕃騎首領還有些得意的感覺,和記雖然家大業大,商團軍雖然強悍,但在真正大打出手的時候,他們這些外蕃騎兵也能派上用場。
但到了此時此刻,對著張獻忠這樣的獵騎兵的時候,這些蕃騎首領們才知道自己的份量有多少。
一個獵騎兵軍官就嚇的他們已經說不出話來,甚至感覺由衷的恐懼了。
這些騎兵首領也是各部中的佼佼者,他們精于騎射,無視困難的自然環境,在惡劣的條件下能夠行動打仗,他們當然也悍不畏死,就算是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畏懼眼前這個高個子的獵騎兵,可是這種恐懼的感覺就是突如其來的襲上心頭,難以遏制。
“這個人是誰。”一個蕃騎首領忍不住問自己身邊的和記軍官。
這個軍官是和記軍訓司派過來的,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隊伍里會有兩三個這樣的軍官,他們幫著訓練,確定戰法,教他們一些兵學上的常識和知識,訓練部落騎兵的服從性和調理他們的野性,野性很好,說明不怕死,但蕃騎們不怕死是過慣了苦日子,加上薩滿等宗教因素,光是靠這個持續不了太久。
要是野蠻就一定能贏,那現在這些部落應該是草原之主了,事實上并不是如此。
打順了,打野了,這些騎兵很兇,比蒙古人還強,也不在女真人之下。
女真人就是這些部落的同族,語言都是通古斯語或其變種。
但女真人被大明壓了二百多年不得動彈,說明野性只是偶爾有用,多半時間是有紀律的軍隊能獲得勝利,野性來的快去的也快,在戰場上稍有不順,很可能這些野人就全部崩盤,跑的比誰都快。
在訓練之后,這些騎兵得到了相當長足的進步,終于才可堪一用。
這些蕃騎首領也就驕傲起來,甚至有些開始桀驁不馴。
在行軍司的高層動用了一些手段之后,包括逮拿了幾個最不聽話的首領,剩下來的都老實多了,這時他們才明白,原來自己的強大相當虛幻,軍餉,兵器,軍糧,這些東西一旦失去了,他們很快就會退化成在河邊用骨頭箭矢打獵的野人,現在的強大就會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好象根本不曾存在過一樣。
現在他們已經畏懼了,敬服了,然而對張獻忠這樣強悍的軍人時,他們開始從靈魂深處戰栗著,他們真的畏懼了。
“這只是我們一個普通的獵騎兵的連級軍士長。”一個軍訓司的軍官不以為意的說著。
全部的蕃騎首領們都有些征仲了,這就是一個軍士長而已?
“和記真的是如高山一般偉岸廣闊。”一個首領贊嘆著道。
很多人點頭,他們原本以為派到自己這邊來的軍官就是和記最優秀的了。
這些軍官行止動作都有一定之規,所有人都象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他們走路,交談,坐下,甚至睡覺都象是一樣的。
每個軍官的房間物品的擺放都是相當的一致,走進一個軍官的臥室,其余所有軍官的臥室是什么樣都很清楚了。
不同之處就是有些軍官有自己獨特的愛好,比如有的愛拉二胡,有的喜歡下棋,有的愛看書,這些愛好之下會有一些不同的用具擺放著。
但基本上的東西是一樣的,洗漱用具的擺放秩序都是一成不變的,沒有任何例外可言。
每個軍官都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他們強悍,對軍事上的問題無所不通,而且每個人都相當的武勇,不在這些部族的勇士之下。
他們也很堅韌,在最困苦的環境中能夠咬牙堅持,甚至在剛到各部落組成的騎兵里時,由于條件困難,這些軍官也是和普通的部落騎兵一樣,過著相當困難的軍中生活。
這樣優秀的軍官在這些部落中人看來就是和天上人一樣了,等這些部族的人見到了更多的和記軍官之后才知道,商團軍中這樣的軍官一抓一大把,幾乎人人都是一樣。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