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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閣爭

  “臣顧秉謙叩見皇上。”

  “臣魏廣惠叩見皇上。”

  “諸位先生免禮。”天啟在御座上輕輕一點頭,叫幾個閣臣都起來。

  顧秉謙年過花甲,須眉皆白,方面大耳,兩眼有神,站立之時腰背挺直,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象花甲老人。

  其余幾個閣臣都很年輕,魏廣徽四十左右,馮銓也剛過中年,都算是年富力強的人物。

  現在內閣里沒有一個東林的人,更沒有別的黨派,全部都是閹黨的中堅人物。

  顧秉謙這個首輔都是認了魏忠賢當干爹,內閣的其余閣臣當然也是唯魏忠賢馬首是瞻。

  和兩年前內閣中黨派分明的情形不同,但又有相似之處,就是閣臣之間還有勾心斗角,比如馮銓和別的輔臣就相處的很糟糕,很多人認為馮銓想謀首輔之位,近來馮銓編制三朝會典之事很得皇帝的賞識,魏忠賢也表示了對馮銓的認可,因此就算馮銓有些囂張跋扈,別人也只能隱忍下來。

  在天啟皇帝面前,魏忠賢也不和內閣的人有所交流,司禮和內閣的交流更多的是公事層面,而且是皇帝不管事的公事,在御駕之前,司禮還是內官身份,而內閣側偏重于外臣。

  “朕召先生們至此,還是插漢部事。”天啟道:“先生們看,和記與張瀚還有插漢部,哪一方更強一些?”

  顧秉謙瞇著眼看一下馮銓,此人在內閣中公認的博聞強記,這事還是由馮銓來說較好。

  但馮銓象是沒有看到,從道理上來說也不能怪他,首輔的尊貴處除了有獨家的票擬權之外,就是奏對時的首對權,首輔不說話,其余閣臣才能越次奏對。

  顧秉謙無奈道:“臣只記得萬歷中時圖門汗與炒花共犯遼東,其后又有遼鎮總兵李如松陷插漢部被殺,此后插漢部與喀爾喀部并無再大舉犯邊之舉,因此近年來對插漢部實力并無詳細記錄。”

  魏廣徽上前補充道:“數年前林丹汗與前撫臣王化貞達成約定,年收銀四萬兩,其部為我大明所用,然其并未出兵,是以究竟其兵力如何并不能詳知。”

  馮銓此時方道:“王化貞逃出廣寧之后三個月,林丹汗率兵四萬余至廣寧,后建虜兵至,林丹汗未敢戰而退兵,再天啟五年秋,林丹汗率三萬余兵進逼科爾沁,薊遼總督王象乾奏報東虜率兵往援,林丹汗未敢戰,率部退走。其先,萬歷四十七年,派宰賽臺吉率騎兵萬余,多為內喀爾喀部兵往沈陽,被東虜所敗,諸臺吉被俘,林丹汗未敢戰,后內喀爾喀派人以牛羊將諸臺吉贖回。”

  馮銓不愧有博聞強記之稱,從萬歷中期到萬歷后期,再到天啟年間的過往,插漢部的一些軍事行動和集結,人數多少,統帥為誰,基本上都記憶的相當清楚。

  魏廣徽等人的神色自是有些難看,馮銓也太愛表現自己。

  以此人的年齡和經歷,表現出來的能力,可能過幾年之后顧秉謙就得致仕讓位給此人了。

  天啟也很高興,眼瞇著看了看馮銓,臉上露出笑容。

  不過皇帝并未夸贊,只是道:“馮先生說的這些,諸先生可明白了?”

  “臣明白了。”顧秉謙道:“皇上的意思是,插漢部的丁口越來越少,能號令的諸多北虜部落也越來越少了。”

  “臣也是這樣想的。”馮銓多少有些悻悻的跟著說道。

  天啟微微點頭,一時沒有出聲。

  幾個閣臣當然也不會說話,站在御座之下,對面相視。

  顧首輔可能在想著晚餐,這位老大人是有名的美食家,和宮中的一些太監都相與的不錯,經常一起探討美食,客老太的家膳菜譜,居說有顧首輔的一份功勞在。

  另外幾個,可能想著宴客,美酒,或是剛納的小妾,只要把自己的份內事按規矩做好,誰愿操勞太多?

  想太多,做的太多,容易衰老啊……

  整個殿閣里寂寂無聲,天啟內心有些不滿,他是見過優秀的首輔來著,當年的方從哲就是明顯的一個,估計在入宮之前,方從哲就會通盤考慮,然后在面君時拿出一整套的方案來。不管皇帝是否接受,這才是一個稱職的首輔應該做的。

  眼前的這些大臣,倒不似東林黨人那樣沒事喜歡找麻煩,大言欺君,但似乎也太因循被動了一些。

  天啟淡淡的道:“著人查一下,故大學士張四維的謚號封贈。”

  這事倒真的不必派人,連顧秉謙都記得,當下道:“追贈銀青光祿大夫,柱國,贈太師,謚號文毅。”

  “文毅?”天啟知道張四維是突然暴疾而死的,這個謚號似乎有一些傷其驟然暴死的感覺。

  皇帝問道:“還有誰謚號為文毅的?”

  “故成化年間大學士商輅謚文毅。”

  “哦,朕知道了。”

  看來張四維的這個謚號是美謚了,當然比文正差一些,身為大學士,謚文是必然之事,和后人想象的不同,單謚為文并不算太好,文楨和后來改稱的文正才是文臣美謚第一,也是大明會典里明確規定下來的謚號序列。

  文臣以文正為第一,其次為文貞,然后成、忠、獻、瑞、毅、定、簡、肅、憲、莊、敬各謚不一定,總體來說是根據各大臣為官的經歷和人格品性來決定,并沒有一定之規。

  謚為文正的,在大明也并不多,赫赫有名的方孝孺是其中一個,還有的就是李東陽等著名的文臣也是謚文正,此謚非尋常臣子可得,著名的新建伯王陽明,心學的創始人,不管是當官還是學術成就都是頂尖,謚號也就是文成而已。

  張四維謚文毅,以其成就來說就算是美謚了,何況還有贈太師,更是文臣頂峰,無可超越。

  除非是封爵,而文臣除了開國的那幾位之外就只有以軍功封爵,成化年間尚有文官以總督立戰功封爵,然后就只有一個妖孽般的王陽明,以擒拿寧王之功封伯。

  天啟又陷入沉思之中,諸位閣臣都沒有明白眼前這位皇帝陛下的心意,追不上皇帝的心理當然也不可能隨意發言。

  這樣的沉默其實有些尷尬,如果不是皇帝沒有明確的表示,顧秉謙理應帶著眾閣臣行禮退出了。

  “對張四維追謚為忠肅,加金紫光祿大夫,特進,上柱國,賜牌匾,由地方官由大同一路護送至蒲州。”

  天啟面無表情的吩咐著,旁邊的魏忠賢卻是眼睛一亮。

  這果然是神來一筆,雖然未必有多管用,但最少也是朝廷在主動出招,比起之前的完全沒有辦法,好歹也是在釋放一種信號。

  朝廷知道張瀚的強勢和實力了,也明白現在并沒有好的辦法來對付和記,甚至不敢撕破臉皮。不然的話,在草原上打林丹汗的幾十萬和記團練,轉過頭來攻擊大明的九邊,那到時候樂子可就大了。

  就算宣大加薊鎮,還有榆林,甘肅,寧夏,陜西,山西,這些軍鎮加起來的幾十萬兵馬能擋住和記的進攻,可是軍費從哪里來?

  財政已經破產了,再加上綿延千里的戰線,到處要兵要餉,朝廷會變魔法不成?

  還有要緊之處就是山西和陜西等地和記有良好的根基,朝廷的影響力已經不及和記。而近年來年年災害,四處都有流民,和記幫著官府做了很多善后賑濟和安撫的工作,一旦起了戰事,那幾十萬上百萬的流民四處流竄,想想這場面就能叫這些現在滿頭大汗的閣臣們全身發冷。

  可以說和記現在的威脅已經遠在東虜之上!

  馮銓第一個反應過來,朗聲道:“皇上圣明,和記現在并無反跡,表彰故輔臣張四維,謚以忠肅,對其不軌之心能稍加約束。”

  魏廣徽聽到此人說話就是氣不打一處來,當下冷然道:“臣以為若是加謚號就能杜絕反意,那古往今來也沒有幾個反逆了。”

  馮銓盯了魏廣徽一眼,眼神中充滿藐視:“魏廣徽此言差矣,公道自在人心,和記勢大難制,朝廷反釋以善意,以忠節相勵之,地方文武官員,士紳富商,百姓黔首,安能不知朝廷之意,和記上下,又豈能盡無心無肺目無忠義,不忠君上之流?”

  馮銓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方面大耳,一副美髯垂于胸口,朗聲而言洪亮的聲音在大殿嗡嗡震響,其他人事不關已,都是冷眼旁觀,魏廣徽見狀知道不能力敵,當下略一思索,還是道:“皇上,謚號表鄣只是小節,朝廷還需多做些事方能安心。”

  “然,魏先生所說甚是。”天啟面色顯露出一些欣然之色,今日閣臣爭執并沒有叫天啟不悅,這總比死水一潭要好的多。

  “宣大總督,內閣要推舉一個敢于任事,能力出眾,操守亦信的過的去任。并三邊總督亦一并撤換,俱要操守能力出眾的,人選推上來給朕看。”

  “京營之中,參將以上,操守,能力都過的去的,推上來給朕看。”

  “太原鎮總兵張全昌在任上久了,調任。”

  “大同鎮總兵,調任。”

  “宣府總兵楊國柱,調任。”

  “甘肅總兵尤世祿,調任。”

  天啟站起身來,神色冷淡而疲憊,這些將領,有的是操守值得信任,但能力不足,比如楊國柱,有的則是已經靠不住了,比如張全昌,有的則是還可以用,但放在甘肅榆林等地已經不太叫人放心,只能再行調任。

  想到宣大到寧夏,甘肅,這些總兵級別的將領俱不可信,而不少都是將門世家出身,原本是大大明廷可以最信賴的將領,結果居然變成這副模樣,天子心中豈能不怒!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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