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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輕率

  “不太可能罷?”程本直沉吟道:“我們從義州衛出發時,得到的最新消息是薊鎮口外發現大量的和記團練兵馬,他們應該是先往阿魯科爾沁和巴林,奈曼,敖漢各部所在地方去了,那邊是內喀爾喀五部舊地,真要打察哈爾,也是要斷其羽翼,然后才談的上攻其本部吧。”

  祖可法輕輕搖頭,不太了然。

  祖可法等后起之秀已經幾乎沒出過邊墻,對各部的分布和強弱也只限于過去得來的情報,準確性已經相當的值得懷疑了。

  程本直的判斷也基于過往的情報,自己說罷也是輕輕搖頭,表示并不能當真。

  不管如何,眼前強盛的騎兵隊伍總是真的,敵我不明,來意不清的情形下,祖可法拱手道:“程贊畫,我建議咱們暫時停止前行,看看再說。”

  程本直也早就想著如此,不過他是來和蒙古人接觸的,看到對方人多就不敢動,有些丟臉。還好祖可法善解人意,當下程本直一本正經的點頭道:“敵我不明,先看看再說也好。”

  在做這樣決斷的時候,程本直心中也有隱隱的期盼。

  如果是科爾沁和察哈爾人感覺到和記的壓力,主動用大陣仗表示要歸順大明,接受封號呢?

  這事兒不是不可能,當年俺答汗也強盛一時,后來不也是接受了順義王的封號,再也不曾犯邊?

  如果是碰巧遇到這事兒,程本直感覺自己這一趟辛苦就簡直太值了。

  察哈爾人一向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別看現在勢力大衰,薊鎮和遼鎮簡直還是防不住人家。

  別的不說,眼前這幾萬騎兵,遼鎮拿什么來擋?

  大明的官兵幾乎以步兵為主,騎兵俱是將領的內丁和精銳,人數太少,如果北虜大股騎兵云集,除了暫避一時還真的沒有什么好辦法。

  就象林丹汗被皇太極攆兔子一樣攆到青城一帶,剩下七萬不到的殘余騎兵,結果還是輕易破了大同邊防,大同鎮是曾經的九邊第一鎮,就算在天啟年間也是僅次于薊遼的大型軍鎮,在冊的將士和軍馬最多,結果還是不堪一擊,林丹汗破口之處又圍了大同府城,差點兒破城而入。

  所以張瀚在北方的戰績實在是令所有人為之側目,感覺不可思議,令人萬分驚嘆。

  北虜再弱也是純粹的騎兵為主,幾萬十幾萬的牧人全部是騎術精良的射手,這種配給連女真人都差的遠。

  努兒哈赤在撫順關剛起兵的時候六萬旗丁中有馬的只有一萬多人,大多數八旗兵是無馬的步甲或跟役,屢戰屢勝之后,八旗兵才解決了武器,鎧甲,戰馬等諸多問題,但一直到打敗林丹汗之后,蒙古各部懾服,戰馬源源不斷的進入遼東,八旗兵才成為幾乎純粹的騎兵,或是純粹的騎馬步兵。

  不管怎樣,在重機槍出現之前騎兵一直有用武之地,哪怕二百多年后拿破侖的胸甲騎兵也建立了世人皆知的功業,在這個時代,只有滑膛槍和前膛炮的年代,騎兵仍然可以發揮極為重要的作用。

  眼前幾萬騎兵給了程本直等人極大的壓力,但很快又有一個內丁騎士飛馬過來,簡單的行了一個軍禮之后,內丁騎士迫不及待的道:“稟參將大人,北邊又過來大股騎兵!”

  本來就有些惶恐的祖可法面色大變,手一抬,下意識的手馬鞭指著那個哨騎,說道:“什么,你說甚?”

  “有五六千騎。”哨騎道:“有旗號,但隔的遠,未曾見清楚。然而,可見是紅色大旗,非北虜旗色。”

  祖可法惶惑道:“這是哪里出來的人馬?”

  程本直在袁崇煥的幕僚里算是出色的,平時頗為果決,性格堅毅膽大,此時也有些摸不清楚頭腦,更有些害怕,他也看著那個哨騎,說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哨騎面色不好看的答道:“標下跟著祖帥出兵放馬近十年了,不至于連騎兵人數多少也看不清楚就亂回報。”

  祖可法一剎那有些楞在原地,一大股一大股的騎兵出現,令他有些手足無措,這和想象中的情形完全不同。

  程本直一時也難下決斷,是繼續觀望,還是趕緊后撤離開這危險的區域?

  就在眾人首鼠兩端,難下決斷之際,大股的騎兵出現在遠方的天際線上。

  草原上騎兵緩緩而行,似水流洶涌而來,一疊接著一疊的出現。

  隊列整齊,旗號分明,和北虜騎兵大股小股的混雜在一起的情形完全不同。

  雖然隔著數里之遠,那種洶涌磅礴的氣勢就遠非眼前這三萬多科爾沁騎兵可比。

  看到騎兵出現,科爾沁人這邊也是一陣騷動,大隊的騎兵開始接受號令集結,號角聲此起彼伏的響起來。

  一小隊騎兵從陣中斜跑出來,往著祖可法等人這邊跑過來。

  祖可法立刻要下令后撤,程本直道:“等一下,看看來人怎說。”

  蒙古人很快跑過來,雙方瞪眼看了彼此一眼,一個蒙古貴族模樣的人大聲道:“來的是不是明國使團人員?”

  祖可法立刻答道:“我等正是大明使團,奉遼東巡撫之命前來與蒙古諸部接洽。”

  “哦,我們科爾沁部歡迎你們。”蒙古貴族瞪眼道:“不過現在我們有敵人要打,你們最好離遠一些。”

  祖可法道:“你們要打的是誰?”

  “和記,張瀚!”貴族恨聲道:“這幫狼,剛走沒久就來向我們揮動屠刀了。”

  “你是說前一陣和記的人還在?”程本直心念一動,忍不住開口發問。

  “嗯,貴人好。”這個科爾沁的貴族認得程本直是一個大明文官,他知道大明的文官都是身份高貴的貴人,當下在馬上躬身行了一禮,接著便又道:“現在還有幾個人在我們的格勒珠爾根城哩,等這一仗打完,我們回去之后就把他用馬活活拖死。”

  程本直對這個不太關心,又接著問道:“和記是不是一直在和貴部貿易?”

  “當然有貿易。”科爾沁人無所謂的道:“糧食,布匹,藥材,鐵器,都有。”

  程本直面色一變,糧食是他此來的最大籌碼,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情形。

  不過轉念一想,和記已經與蒙古人打起來了,想必這些北虜部落肯定又缺糧了,當下等不得多考慮,放聲道:“遼東巡撫可以繼續供給貴部糧食。”

  “多謝。”蒙古貴族以手按胸行了一禮,說道:“等我們打完了這一仗再說。”

  “貴部定然旗開得勝。”程本直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等科爾沁人離開之后,看看四周人的臉色,程本直才覺得自己太輕率了!

  把底牌輕易就露給人看,并且還祝北虜打敗同為漢人軍隊的和記團練,這事情確實不妥,相當的不妥。

  祖可法沒有出聲,半響過后,馬鞭指著北方說道:“近了,要開戰了。”

  科爾沁人已經在發出狼嚎般的吼叫聲,牧人們越跑越分散,中間部落似乎有不少臺吉,有他們的儀衛標志,少數的甲兵也聚集在這些臺吉四周,皮甲和綿甲在滿是皮襖子的牧民隊伍里相當的顯眼。

  遠處北方的騎兵更加齊整,不象蒙古人那樣亂糟糟的,整齊的隊列在急促的鼓聲下絲毫不亂,將士們多半也是穿著襖服,似乎甲兵數量也并不多。

  祖可法下意識的道:“一直聽傳聞和記的騎兵都穿著銀色亮甲,似乎和傳言不符。”

  一個將領道:“不對,象是索倫人和鄂倫春人為主的騎隊。”

  這時騎隊相隔不到二里,祖可法等人站在一處小山包上觀看,更多的內丁不曾下馬,時刻警備著可以撤離,在距離很近的時候可以看到,北邊過來的騎兵有不到六千人的規模,披甲兵應該不到千人,多半的人穿著灰色的軍袍,這一點倒是和傳言中的相同,和記的商團兵都穿著一致的軍裝,式樣相當的漂亮。

  但也能看到那些騎兵的特殊之處了,很多人都是剃了頭發,頭頂有盔的看不清楚,沒有盔只戴大帽的就能看到,剃發留小辮,或是髡發,明顯的異族特征。

  騎陣中也能看到有四百多人是披著鎖甲或綿甲的輕騎兵,大紅色的披風相當的惹眼,特征十分明顯。

  “這就是和記的獵騎兵。”一個蒙古人面露驚駭之色,說道:“草原上傳言這幫人就是魔鬼,來去如風,三頭六臂,無往不利,根本沒有人能在正面擋住他們。”

  “渾話。”祖可法這時反而震定下來,身為一個將領能看到這樣規模的騎兵戰實在是一種幸運,特別是在自己無需下場的前提之下。

  笑著打斷了蒙古內丁的話,祖可法道:“哪有什么魔鬼,無非就是和記的兵夠得上甲堅兵利這四個字,另外輕騎突襲,能打贏就打,打不贏就走,牧民們被突襲哪有什么能力反抗,時間久了,就把這幫人傳成神一樣,其實,真打起來,估計也就這么回事。”

  一個內丁將領一臉贊同的道:“參將大人見事明白,怪不得大帥重用。”

  祖可法矜持的一笑,看了看還在懵懂之中的程本直,他暗暗冷笑一聲。

  這些書生,平時指點江山一副智珠在握,天下大事盡在掌握的模樣。真遇到了事,還不是草雞一個?脖子都嚇縮了,真是沒甚鳥用。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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