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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黃龍

  幾個女真人感覺無比的憋屈,他們從未想過自己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被一群魚皮韃子逼成狗一樣在灌木從里東奔西走的躲藏!

  也還好這些人不是出來專門打獵的,隨便弄些東西裹腹就成,沒有深入密林和灌木搜索的意思,這樣譚泰等人才勉強躲藏了起來。

  只是苦了他們的肚子,別說不敢打獵升火,連吃干糧時都得小心翼翼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幾天之后干糧吃完,他們就只能在灌木從里摘一些野果將就充饑,幾天下來,每個人都瘦了一圈。

  晚上睡覺時已經有蚊子,甚是兇惡,叫譚泰等人受盡了苦楚,另外就是露水很重,只能用毯子將就著把自己臉蓋住,早晨起身時渾身都是濕漉漉的。

  受些苦還不怕,就怕生了重病,那就非死不可了。

  戰馬都包了蹄子,用木棍銜嘴,不叫戰馬嘶鳴,給馬吃的豆料也早就吃光了,好在已經入夏,草木旺盛,戰馬倒不是太擔心沒吃的,只是戰馬進食時都得小心翼翼,怕發出太大的聲響,把不遠處的魚皮韃子們引來。

  舒穆看著一隊又一隊的部族中人走過,臉上憤恨之色相當明顯。

  “啪”一聲,舒穆拍死一只膽大的蚊子,恨聲道:“這些該死的魚皮韃子,咱們叫他們替大金效力,就他娘的推三阻四,非得派大軍進剿,強力掠人,現在他們看和記過來了,就是他娘的發、情的狗一般,聞到腥味就都過來了!”

  舒穆不知不覺間,說話罵人的口吻已經很象漢人了。

  這是幾年在格勒珠爾根城駐所留下來的后遺癥,舒穆自己還沒有什么感覺,只是叫純粹的女真人聽了這話就感覺怪怪的。

  好在眼前這幾人都是駐守過木城的人,聞言也不覺其怪,反而覺得甚合心思。

  譚泰一臉郁悶的道:“咱們大金與和記不同,咱們雖然是自成一國,占地廣闊,大金軍無往不勝,可是論人口,怕未必有和記掌握的多。論財力,咱們一國之力也未必比他強。再講運用之妙,拿銀子砸人,還有賺錢的能力,我怕大金這邊也不如他們。有銀子有糧食,這些魚皮韃子還能求啥,無非就是這些罷……”

  幾人縮在幾個丘陵中間林地里的灌木之中,草木長的到人的腰那么高,盤腿坐在地上,能借著灌木的間隙觀察外間的情形,除了不能走之外,倒也還算安全。

  在丘陵一側就是潺潺流淌而來的老哈河,這也是科爾沁地方的著名河流,流經農安,向科爾沁左翼一帶流去,最終和遼河會合。

  譚泰等人的飲水就是趁著夜去老哈河飲水,但近幾天老哈河兩岸的人越來越多,這里在恍惚幾天間就大變樣了,從原本的荒蕪不毛之地,變成了相當熱鬧的所在。

  女真人更發現和記的兵馬出現,獵騎兵,穿著扎甲或胸甲的龍騎兵,還有輜兵的身影。

  相處幾年,譚泰幾人對和記的兵種體系還是不很了解,他們知道楊泗遜是相當高位的軍官,統領不少兵馬,但一直是做護衛商隊的事情。

  在兩年前,譚泰和舒穆等人的看法是一樣的,和記團練就是一支保護商隊的民間團練,算是鏢行或打行的擴大版,這兩樣東西原本的遼東就有,女真人也知道。在起兵之前,撫順關是大型馬市,很多商人的車隊就是由鏢行護送到撫順關的,或是和當地的打行說好行市,給一筆好處,打行也會派人過來保護。

  至于腳行,也是多半作奸犯科的人在里頭。這個時代所謂的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并不是無道理的渾話。

  車行腳行船夫,多半是膽色力氣都過人的壯漢,而且相當抱團,欺負良善是常做的事,勒索詐騙,甚至搶劫也不是不可以。女真人與漢人打的交道不少,此前一直也是以為張瀚就是一群腳行,車行,加上鏢行打行的首領,原本就是大商家,再攏著這么多有強大武力的漢子,這才敢從大同出草原,然后一路東行,一路把糧隊運過那么多的蒙古部落,就算事前打通了關節,可想而知還會有諸多的艱難險阻,這也是張瀚當初到赫圖阿拉時,很多人不看好這個小商人的原因所在。

  女真人都會畏懼這萬里之遠,更何況張瀚還不是孤身往返,是要建立起一條正經的商路。

  女真人不知道晉商八大家也會走私糧食,借著薊鎮和遼鎮的疏漏,或是買通邊鎮的官員和武將,把大量的糧食從邊境運出去,不僅是張家口,也有薊鎮甚至遼鎮的地方,文武官員和商人勾結,甚至有不少糧食干脆就是官員販賣。包括袁崇煥在內,其罪名之一就是擅賣軍糧。給蒙古人和女真人賣糧在天啟和崇禎年間已經成了一筆大買賣,朝廷的查察嚴禁,也只是把官員明目張膽的盜賣給禁止了,但晉商的走私線路不斷,也是一直將糧食源源不斷的運送到遼東。

  可能在女真人心里,張瀚也是和歷史上的八大晉商差不多的感覺。

  有一些武裝力量,更重要的還是想賺錢,在明國有一些實力和地位,能把這樣的走私買賣做起來。

  在糧食剛進入女真人地盤的時候,每個女真人對和記的感覺都很好。

  雖然是拿銀兩買的糧食,可是和記的糧食也幫著女真人解決了大麻煩,開始的時候雙方合作相當愉快,譚泰和楊泗遜等人的交情也是在那個時候建立起來的。

  “嘿……和記。”譚泰嘴里象是嚼著世間最苦的東西,臉上的苦澀之意相當明顯。

  可能是想到當年過往,與楊泗遜幾人相處十分相得的時期。那個時候,可能誰都想象不到,和記會從一個普通的商家,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

  “不必感慨了。”舒穆肅容道:“和記在這里大張旗鼓的搞盟會,此前和科爾沁人已經盟誓過一次,這一次看來是把幾十個部族的頭人首領都集中起來了。此事十分要緊,我等非要把消息傳回去不可。”

  “這個我也知道。”譚泰咬著牙道:“不過還得等機會。如果沒有漏洞我們貿然出去,結果肯定是全死在這里,消息一樣送不出去。”

  幾個白甲都沒有異議,在這時刻白甲們展現出了遠超普通甲兵的素質,堅韌的神經和更充沛的體力,也愿意接受一切指令,哪怕是叫他們送死的指令。

  譚泰原本不想冒險,但躲了好幾天,結果四周的人越來越多,看樣子連藏身也要困難了。

  譚泰沉吟道:“舒穆,一會我們就往東南方向沖,我與你分兩路跑,任何一個跑了,也能將消息完全的帶回去。”

  “生死由命,送回消息要緊。”舒穆瞪眼道:“就這么定了。”

  “前方就是農安站。”蘇克薩哈用馬鞭指向前方,在密林,灌木,河流還有草地的前方,似乎能看到影影綽綽大片的建筑群落。

  “這里是前金故都了。”薩哈廉的學問比蘇克薩哈等人要扎實的多了。

  他們只能看到大片的驛站區,不知道在更北一些的地方是更輝煌的古建筑群落所在。

  薩哈廉打定主意要去看看,遼圣宗時設黃龍府,管轄五州三縣,屬東京道遼陽管轄,后來遼金大戰,黃龍府被金國攻占,完顏阿骨打將這里設為國都,興修了大量宮室建筑。后來蒙元時將黃龍府設為開原萬戶府,然后舊金國都和萬戶府毀于戰火,蒙古人把萬戶府治所遷到了咸平,也就是大明時期的開原衛。

  洪武八年時,黃龍府歸遼東都司三萬衛,后來改為奴兒干都司的亦東河衛,再下來屬兀良哈衛,最終兀良哈衛被科爾沁人占據,這一片地方其實成了科爾沁人的地盤。

  此處算是大興安嶺東側翼的河流沖涮平原地帶,在其西北地方都是二百到三百米海拔的小山,平地則是圍著波羅湖,莫波泡子等處展開。

  此時經過幾百年的戰亂之后,原本開辟出來的土地和建筑早就消失在歷史之中,不過肯定還會有相當多的建筑群落留存著。

  料想科爾沁人也不會明白那些建筑的意義是什么,可能蒙元和明初都破壞了不少,但也肯定會有相當多的古物留存。

  薩哈廉心中不乏激動,后金以金為國號,以女真為族號,不管其血統上和原本建立前金的完顏女真有什么聯系,最少在文化上是肯定認可前金,并且要一脈相承。

  清廷建立之后,對金國就有千絲萬縷的情感聯系,從康熙到乾隆都喜歡拿前金的列帝施政方法來說事,并且在其中吸取教訓。

  至于文化上的毀禁和忌諱就更多了,包括岳王廟在內,很多人不知道,在明時關圣帝君雖有神位和廟宇,但地位并不高。真正高的是真武大帝,永樂年間捧起來的,再下來就是岳王廟,人們都有相當樸實的感覺寄托,岳飛悲劇的人生給他的英雄生涯添加了很多色彩,中國人的民間傳說里,一般這樣的人物就是神圣難明了,大明舉國各城池里幾乎都有岳王廟,關帝廟就相對稀少的多。

  滿清入關之后,對岳飛的忠義之心當然還是推許的,但對其抗金之事就相對曖昧了,既不好全盤推翻,有違忠義大道,也不能肯定,畢竟岳飛打的是女真,就是我大清的祖宗。所以干脆就淡化處理,大量的岳王廟改成了關帝廟,關羽被推上了神壇,取代了岳飛的地位。

  哪怕薩哈廉知道他們和原本的女真部族并無太深的血緣關系,不管是建州還是海西,其實和完顏部等土著女真關系不大,他們是從通古斯冰原上南遷的部族,在幾百年的遷移過程中認可了女真的身份和部族文化,就算原本不是女真,這幾百年下來也就是女真了。

  眼前這座黃龍府,就是曾經的女真人的圖騰和國家的象征,由不得他看到之后不感覺激動。

  “這就是漢人岳飛所說的直搗黃龍的黃龍府啊?”蘇克薩哈也感覺驚嘆,越是讀書少的人越容易被故往傳說所打動。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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