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汗和妻子們也從察罕白城策馬而出,在沿河一帶四處巡視。
天高云淡,天空一片蔚藍,到處都是閃爍著矛尖寒光的牧民群落,當然也有更多數量的甲兵,穿著皮甲為主,還有少量綿甲和鐵甲的騎兵一群群的聚集著,林丹汗自己四周有好幾千甲兵,都是身材矮壯,膀大腰圓的猛士,也是曾經十萬丁口的大部中的精華,現在這些甲兵分別給諸位皇后統帶,林丹汗自己身邊只剩下一些最親近的衛士而已。
一眾貴族從白城出來,沿途的牧民無不側目而視。
林丹汗十分得意,對四周的人說道:“我部一旦集結,就如烏云覆日,如果漢人真的來了,憑我部大軍,必能破之!”
四周的人均是瞠目不語,只有娜木鐘高興的道:“大汗英武,必能恢復成吉思汗的榮光。”
“左右大總官分領左右翼,”林丹汗還是帶兵打過仗的,當下皺眉說道:“左右翼用牧民為主,中軍我自統之,各部的甲兵齊集中軍。”
眾人無不躬身應諾,各部的甲兵都不多,多的一兩千人,少的才一二百人,甚至有的臺吉才幾十個甲兵。
分散用的甲兵沒有大用處,集中在一起也有近萬人了,這支力量才是察哈爾人最大的希望,用好了可能真的能左右戰局。
林丹汗又躊躇滿志的道:“南朝皇帝處于深宮,打仗均是叫將領去,我卻自領中軍,正如成吉思汗當年那樣,此役若能獲勝,我之威名,將傳播萬里。”
“大汗英武!”這一次所有人都跟著歡呼起來。
大量的牧民開始向前方開拔,很多人沿河走,各部都是按分屬的臺吉劃分,人數有多有少,戰馬將沿河岸邊的草皮踐踏的不成模樣,很多牧民隨時都會策馬到河邊飲馬,也會有人臨時停下來喂馬,各部都談不上配合與提調。
也沒有人覺得有什么不妥,蒙古人出征打仗向來就是這樣。
集中的甲兵才是主力,對抗明軍破開邊防都是靠這些甲兵,牧民們就是壯聲勢,打小股明軍,清剿明國民間的抵抗,搶掠漢人丁口和女人,搶各種財物和糧食,他們根本沒有什么訓練,當然更談不上隊列,在蒙古兵勢很盛的當年,軍隊層級分明,士伍森嚴,重騎兵為主輕騎兵為輔,雖然是牧民,可也是軍隊。
現在的蒙古人就完全稱不上軍隊了,說是十萬騎兵,明史上動輒十幾二十萬蒙古騎兵入侵的記錄,哪有這么多所謂的騎兵,無非就是騎馬的牧人,只是他們會騎馬和射箭,軍事屬性比只會弄鋤頭的漢人強一些罷了。
若是宋時,陜西面臨戰爭威脅較多,在陜西有幾百個弓箭社,漢人也是人人帶弓箭,農閑時要進行軍事訓練,那時候農耕民族的軍事屬性也未必比現在的牧民差。
大大小小的臺吉們聚集在纛旗之下各領部眾前行,大軍分為左右兩翼,其實相隔的距離也并不遠,現在哨騎回報,明國人就在南方五六十里之外了,兩邊相隔的距離很近,大戰就要爆發了。
西拉木輪河在夏初的時候很美,這個時候過了冬春化冰期的漲水季,也還沒有迎來夏季的暴雨多發期,河水清流而平緩,比起冬季的枯水期時河水流速快些,深度也要深很多。沿著河岸走,有稀疏的樹木,河灘很多,寬達數里,有淺灘和草甸子,兩岸的風光都相差不多。
到處都有一種很荒涼的感覺,察哈爾人的地盤很廣,千里之遠,包括后世好幾個地市的地方,內蒙和東北的縣市原本就比內地要大的多,光是后世赤峰市就有九萬多平方公里,接近一個江蘇省大,此時察哈爾人的地盤還不止后世赤峰地方,這么大的地盤只有一個部落十萬丁口,地廣人稀都不好說,完全就是荒涼和空曠。
不過景色當真不錯,樹木還沒有完全變綠,還有些枯黃,綠色和黃色的樹木稀稀拉拉的布滿著河岸,一眼看不到頭。
水草長的很高,一陣風掠過就都彎了腰,象是在做萬福行禮的婦人。
水面很清澈,流速不快,看起來很平緩,整個河岸很寬廣,河水發出潺潺的聲響,時不時的有大魚躍出。
蒙古人對河流和水泊興趣不是很大,也不吃魚,他們沿著河走只是因為飲馬方便。
在大軍的左側也是大片的牧場,在后世這一大片足有過萬平方公里的地方被康熙皇帝設為圍場打獵,也就是木蘭圍場,后世的赤峰圍場縣。
再往南方就是寧城,也是舊遼中京所在。
察哈爾人所占據的地盤也是遼人起家的核心后院,中京,上京,都在這一片區域之內。
“這仗怕是要在舊中京打了。”
左翼大總官塔什海帶著十幾個護兵,與右翼的大總官虎魯克并騎而行。
“漢兒就在幾十里外,兩軍前哨已經在交戰,我軍不敵。”虎魯克皺眉,低聲道:“近日來不停的有前哨戰敗的消息傳回來,到了大皇后那里都壓下來了,連大汗也未必都知道。貴恰克和蘇海他們說宣布出來會動搖軍心,不過我想不明白為什么連大汗也瞞著。”
“怕大汗失去信心吧。”塔什海道:“畢竟大汗親領中軍,甲兵匯集,我軍要想打贏,中軍十分重要。”
“打贏?”虎魯克斜視塔什海,說道:“長生天在上,我們倆人就不必說彎彎繞的話了。”
“嗯。”塔什海看看左右,低聲道:“這仗當然輸定了,腦毛大臺吉都跑了,我派人打聽過消息,張瀚親自接見了腦毛大臺吉,恩賜他保有臺吉尊號,他的牧民和甲兵也被保留著。”
“啊……”
虎魯克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響,他們這些統兵大軍的大總官都是貴族出身,甚至先祖是遼東諸王之一,虎魯克的祖先是合撒爾,是成吉思汗的諸兄弟封王,世襲的遼東諸王,后來和察哈爾部融合在一起,正如那些大大小小的蒙古部落一樣,真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部的情形都是十分的復雜。
兩個大總官互相使著眼色,他們并不打算現在的情況下就投降,腦毛大臺吉是因為德高望重,受到林丹汗和大皇后的忌憚,很可能有性命之憂,只能率部先跑。
而兩個大總官平時還是受到重用和信任的,蒙古人的自尊使他們不會在這個時候背主而逃,雖然局面不妙,不過這些身處高層的人也和林丹汗一樣存有幻想,很可能漢兒沒有象傳聞中的那樣強,此前他們在舊中都一線并不是隱藏實力,而是真正的實力就是那樣?
虎魯克道:“商團軍確實強,不過我感覺可能他們真的精兵不多。拿雜兵剪斷我們的羽翼,絕我四周逃路,給我們壓力叫我們自亂。真正的精銳也就是正面的這些兵馬,要是能擋一擋,很可能他們自己會有內亂。”
塔什海不露聲色的道:“還得看我們自己打的怎么樣,別的事都是虛的。”
虎魯克嘆息道:“三十年前我們還經常威脅明國內地,蒙古各部接受圖門法典,各部的汗和臺吉經常到白城來拜見圖門汗,沒想到才短短三十年,漢兒就直接打到我們部落的門口了。”
塔什海搖了搖頭,什么也沒有說。
遠方傳來砰砰的槍響聲,盧四看到身邊的將士一陣陣的騷動,不少人想把挎在肩膀之后的步銃解下來。
“不要動。”盧四看看左右,喝道:“槍響最少在兩里開外,北虜來的沒那么快。”
那些有些緊張的龍騎兵臉都有些發紅,各人又把手放了下去。
“我們龍騎兵當然以步陣為主。”盧四又教訓道:“如果敵人掩殺而至,哨騎掩護我們結陣,各人要盡快找到平時訓練時各伍中的伙伴,伍長找別外的伍,各隊,中隊,全部這樣集結好,形成方陣陣列,各連也會這樣找到各自的位置,排陣十分要緊。”
張彥升在一邊強調道:“我龍騎兵馬上訓練也有,但最重要的還是步陣,方陣步戰之法是我們的根本,這一點千萬不要忘記了。方陣一成,神鬼難敵!”
眾多的龍騎兵開始熱烈的回應起來,確實,如果比騎術,不管是獵騎兵還是槍騎兵都把他們甩開老遠。
比重甲,突破,搏擊,跳蕩戰兵也比龍騎兵要強的多。
比起一律重甲的槍騎兵,龍騎兵一般是扎甲和少量的胸甲,如果是純粹的火銃兵,則還有穿鎖甲和綿甲的人員。
大量的戰兵使和記的軍工司一直在飽和生產狀態,而且由于用度開銷不足,一度開工不足,極大影響了前線將士鎧甲的配給。
特別是嚴重赤字的天啟四年,鎧甲開工數量嚴重不足,下發的鎧甲只夠滿足前方將士六成左右的配給,到現在也不能完全配足。
畢竟就算是輜兵部隊也需要配甲,加上臺灣那邊和寬甸那邊的需要都是優先級別更高的,槍騎兵團的優先度最高,槍騎兵全部的鐵鱗甲或扎甲,或是厚實的胸甲,也就是板甲,精鐵數量倒是始終充足,但機器不足,人工不足,費用不足,好在槍騎兵團是優先武裝起來了。
在寬甸,十三山,臺灣的軍隊,具甲也更好一些,而眼前的龍騎兵們,最少有三成只是穿著鎖甲和皮甲,這在后金的八旗軍中一般也是跟役,也就是旗丁們的具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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