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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韜晦

  “你們就翻白眼吧。”張瀚扯開話題,說道:“小心把魚尾紋翻出來。”

  翻白眼是女人特技,不過擔心皺紋更是女人的天性,盡管眼前這幾個都只二十左右的妙齡,在后世還是小女孩,在現在雖是一個個當了娘了,愛美之心卻是和后世的小姑娘沒有什么區別,當下果然沒有人再給張瀚翻白眼,玉娘先說道:“不和他說,我們進去看看打掃的怎樣了。”

  張瀚一個個將三個老婆扶下來,在他心里對這幾個一視同仁,不過有外人在場的情形下,還是選擇先扶下常寧來。

  張瀚懷里抱著老三,先后扶下婦人,四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一時間不少男子看的呆征了,萬萬沒有想到,傳說中的大英雄大豪杰,智深如海,算無遺策的令人感覺無比敬畏的當世奇男子,居然是這般的作派,實在令人萬萬難以想象。

  待兩個小男孩一蹦一跳的走進府邸大門,張瀚帶著妻妾們也進了宅邸,四周猶有數千人在街道上戀戀不舍的圍觀著。

  當然除了高興和自豪感之外,新平堡人最大的感覺就是替張瀚擔心。

  由不得他們不懸心,張瀚身邊只有幾十個護衛,府邸里最多也就幾十人。

  朝廷在新平堡的駐軍就有過千人,要是皇帝和大臣們真的起了什么壞心,到時候張瀚可真是插翅難逃。

  人群中傳來嗡嗡的議論聲,人們也知道應該避諱談論這事,可是不管怎樣還是忍不住。

  也有人堅稱當今天子圣明,追謚張瀚先祖就是天子對張瀚功績的肯定,只是張瀚自己立下這功勞,天子卻也不便大張旗鼓的封賞,否則朝廷臉面上有些難看。

  就算張瀚辭官,歸隱,回新平堡,還是有很多人愿意把事情往好處想。

  人們都是這樣,只有真的發生了最壞的事情時他們才會醒悟過來,并且萬分痛恨,但那時候普通人的義憤毫無用處,根本于事無補。

  不遠處王汝槐和王點等人也看到了張府門前的這一幕,兩個文官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的神色,似乎萬萬沒有想到,張瀚居然是這樣的做法。

  半響過后,兩個文官先后把手中的望遠鏡放下來,王點搖頭不語,王汝槐面露譏嘲之色,說道:“就算是要韜光養晦,這么做也是太過份了一些。”

  王點贊同,說道:“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扶著自家妻妾下車,一同進門,實在是太沒有規矩了一些。”

  “張家也是名臣之后,就這么沒有家教?”

  “聽說張瀚從祖父輩就遷移到新平堡,自此成為普通的商家,可能也確實是沒有了鳳磐公的家風培育。”

  王汝槐冷笑道:“就算是商人之家也沒有這樣的規矩,那些大商家也可算是詩書傳家,哪有這樣不講體統面子的,這么多人看著,也虧他做的出來。”

  張瀚的行為,在后世很正常,在當世可算是有點離經叛道,其扶下妻子的一幕,并不會有人說暖心,而多半會認為是狎昵不雅之舉,將閨房之態,呈現于大庭廣眾之下。

  “此人真是為了韜晦不計其它了。”王點有些感慨,忍不住又點評了一句。

  “他如此害怕,不如……”王汝槐話說了半截,意思卻是相當的明顯了。

  王汝槐知道的消息更多,但也沒有確定下來,他和王點都算是過來監視,更多的事還輪不到他們做。

  但王汝槐的心理已經變得相當的熱切,現在他和王點掌握著幾百馬步兵,都是王點這個兵備道從左衛那邊帶過來的,栽培多年,應該靠的住。

  就算賴同心的人不肯合作,憑眼下的這幾百馬步,是不是能沖進張瀚府邸內抓人?

  王點看到了王汝槐眼中的熱切之色,他初始也有些動心,不過后來還是對著王汝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會跟著一起做這件冒險的事。

  大同鎮除了巡撫和總兵之外,尚有左衛兵備道和陽和兵備道,左衛距離很遠,王點是陽和道缺人的時間被臨時抓差派過來的,盧象升已經上任,王點即將回任。同時還有翼北分巡道和分守道,這兩個分守道的權力遠不及兵備,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從職權范圍和接到的命令來看,王點都不打算冒險。

  張瀚表面上帶的護衛不多,但和記在新平堡經營的時間太久,王點還注意到適才最少有過千名和記的伙計在北門迎接,都是體格相當健壯的漢子,賴同心的部下明顯不會動手,叫他們檢查一下張瀚的車隊,那幫人從武官到士卒都是死了親娘老子一樣的嘴臉,看起來相當的不可靠。

  關鍵是沒有名義,哪什么名義抓人?

  張瀚是立了大功回來的,說他有不軌不臣之心也是有意潑臟水,張瀚不回來算是能落實了不臣之心的罪名,可是人家就帶著一家老小回新平堡了,整個人心都站在張瀚一邊,這還怎么動手?

  不光是這個原因,朝廷沒有旨意,自己等人擅自下手,成功了也未必能落得好處,恐怕會被天下人罵死,朝廷肯定推出來背黑鍋,有自己等人主動把這迫害天下人眼里大英雄的黑鍋給背了,朝廷里的大佬們怕是要把嘴巴笑歪。

  王點又看了一眼王汝槐,心中把對方歸結到二楞子的行列里去。

  立功的心是要有,但哪有這么急切的,簡直是傻子。

  王汝槐也不是笨蛋,現在已經醒悟過來,也叫王點的眼光看的有些臉色發紅。他發了發狠,低聲道:“學生這就去大同府城,當面去見巡撫軍門,看看朝廷到底是什么章程。這里就勞兵備大人盯著,等學生回來之后再說。”

  王點淡淡一笑,點頭道:“陽和道已經上任,學生在這里呆不了多久,拾遺要早些回來才是,不要叫學生久候。”

  “這是自然。”王汝槐一心要做好這件大事好名留青史,他感覺張瀚的好名聲只是一時,天下人受了哄騙而已,待抓住此人不妨將他所做之事都宣揚開來,時間久了,清者自清,自己會成為撥亂反正,為大明消除掉一個大奸大惡的隱患的功臣,未來千年之后,都會稱贊自己的臨機決斷。

  只要巡撫首肯,并且派兵配合,就算是一口黑鍋,王汝槐也打算背下來,文官了不起被貶斥,有這樣的大功勞在身上,不愁將來翻不了身。

  張瀚一路把妻小送到后宅去才折身返回前院。

  新平堡的宅子當然不會不打掃,平常就有不少人留在這里看家,灑掃庭院和清潔室內分別由一群仆人和丫鬟婆子們分頭做,真不需要常寧再操什么心。

  這里一草一木張瀚都很熟悉,書房里的筆墨紙硯也照原本的擺放順序擺放著。

  書角一處還有一道明顯的斬痕,那是張瀚第一次考秀才落第之后憤怒之下用劍砍的,當時十來歲的少年心氣比天還高,一心想連捷中式,從秀才舉人到進士一路考上去。當初那個張瀚因為父、祖死的早,生意上的事插不上手,其實相當的不自信和有些自卑,想在科舉上走條路子出來也不能說錯,畢竟做買賣要經驗,人脈,能力,還有時運,缺一不可。而科舉主要還是靠自己在書房里苦讀,是最省事也最風光的路子。

  不過張瀚不知道的就是科舉也有很多關鍵之處,也一樣要經營人脈,也需要一定的財力。名師,人脈,缺一不可,有人脈可以在中舉的路上少走彎路,要花錢請名師,研讀墨卷才能事半功倍,當年那少年張瀚啥都不懂,就知道埋頭苦讀,童生是叫他中了,縣試就落榜了,要是繼續考下去,三十來歲能中秀才就算不錯了。

  還好走了另外一條道路……

  撫著書桌上的缺角,張瀚臉上浮現出笑容來。

  外間傳來腳步聲,張瀚聽了無數次了,知道是蔣義過來,他將桌前的窗子推開,說道:“蔣義,是不是楊秋過來了?”

  “正是楊大人他們過來了。”

  “哦,叫他們進來吧。”張瀚說道:“我有些餓,叫廚房給我下一碗混沌來吃。”

  蔣義應了一聲就走了,這邊改造過,主要是防止人從附近的高處看到張瀚來偷襲,書窗外頭并不是庭院,而是加筑的游廊,把人的視角給限制住了,四周都又加了院墻,除了正門外還有一個月洞門,從夾墻里可以直接去后院。

  府里每一處都有侍從司的護衛,這些護衛都是從軍多年的老手,經過重重審核,身家和經歷還有品性性格都毫無瑕疵的才夠資格調入侍從司當護兵。待遇上護兵和炮兵和槍騎兵等同,都是月俸四兩五到五兩五不等,這已經是高俸,遼西馬兵一個月的月俸不過一兩八,這邊已經高出一倍還多。

  不過考慮到大明將領身邊全是內丁,內丁不光是高俸,家主還會劃給田畝和佃農,算成內丁收入的一部份。

  用后來吳襄的話說就是養三萬營兵的銀子拿出來養三千內丁,都是廣置良田美宅,平日細酒肥羊的供養,這可是大明總兵在朝廷奏對時說的話,可信度相當的高。

  也就是說一個普通內丁的收入最少是營兵的十倍以上,一年一二百兩銀子的收入相當平常。這也就怪不得將領們只重內丁,花大價錢養出來的好手,戰場上要指望他們立功或是保命,不把這幫內丁當大爺養著,怎么能叫他們在戰場上拼命?

  侍從護兵雖不等同內丁,張瀚也絕不允許自己或任何人蓄養內丁,不過待遇上還是要從優一些,入選之后,除了拿等同鐵騎兵的餉俸之外,又額外在年尾加給一個大紅包,最少都有百兩左右。

  用來酬謝身邊的護衛,這樣也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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