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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章 撲空

  兩個小子終于發現了父親就在府門口,一起歡呼著奔向張瀚。

  張瀚一手一個,抄起兩個男孩,不由分說一左一右各親了一口。

  常寧滿心欣慰,卻感覺張瀚所行不妥,當世君子,沒有這樣親兒子的。玉娘卻是笑意盈盈,很是為兒子得到張瀚的無差別的喜愛而感覺歡喜。

  庶子在大家族中,一般都得到歧視性的對待,怕他們爭權奪利,怕他們心懷不軌,或心存不滿,在張瀚這里,卻是一視同仁,雖然立張楨為少君,但最少在府內,在兄弟二人身上,張瀚卻只是一個后世普通父親的角色,愛之如一,令每個孩子都能健康快樂的成長。

  “好了,”張瀚懷抱二子,笑道:“我們一起去收拾行李,準備回家!”

  “喔,回家啦。”

  兩個小子不知道大人說的是什么,但還是興高采烈的歡呼起來。

  在密旨出京的同時,許顯純帶著自己的部下,還有曹化淳派出的東廠番子們的配合下,足有過千人一起沖向和記的京師分號。

  在此之前,已經確定李國賓消失在人群之中,一群跟蹤和準備動手的番役和校尉,被一群強人伏擊,當場死了好幾十個人。

  這事是發生在小時雍坊外近正陽門大街的繁華地段,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那驚險之極的場面,事情傳開之后引起京師輿論嘩然,對此意見極大的反而不是商人或百姓,而是文官。

  眼下之事,令城官大為激憤。

  魏忠賢尸體剛被肢解不久,魏良卿等人剛剛被刑殺,廠衛卻在京師鬧市公然捕人,鬧出幾十人死傷的大慘劇,真是令人聞之而憤怒。

  至晚間,幾十封彈劾許顯純的奏疏就送入大內,然而眾人等來的結果就是“留中不報”,這時莽撞上疏的人才醒悟過來,找到很多同鄉前輩打探消息,待知道是與和記之事有關時,眾官才醒悟過來,深悔自己冒昧,好歹今上寬仁,并未計較,留中不報就算了。

  若不然,加一個“通匪”的罪名,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至晚間閉城門,許顯純等人跑的筋疲力盡,渾身都是灰塵,真是狼狽不堪,不僅沒有抓到李國賓,反而連一直盯著的王發祥也失了蹤跡。

  這一下許顯純嚇的魂飛魄散,再問及劉吉時,卻是已經失蹤近兩天了。

  許顯純嚇的發昏,趕緊知會姚宗文等人,連夜去查抄和記商行,并且要查抄相關人員的宅邸,并拿捕所有的和記商行的伙計,甚至與之關系密切的商行也在一并查封拿捕之列。

  這一下鬧的雞飛狗跳,校尉和番役出動過千人,明火執仗的在京師大街上游走,至前門大東大街時,整個京都被驚動了。

  然而一無所獲!

  許顯純坐在空蕩蕩的和記庫房里頭發呆,他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穿著麒麟服坐在地上,兩眼呆滯,喃喃自語,旁人都不知道這位錦衣衛掌印指揮在說什么,不過看這形態,估計是在默默撰寫自己的認罪奏事疏吧。

  這一次的差事,很明顯是完全的辦砸了!

  和記內部空空如也,許顯純兩個月前還找借口進來過,倉庫里堆滿了各種貨物,從鐵器到布匹和各類雜貨應有盡有,和記在京師這商行是買了好幾幢臨街的兩層樓房改建,打通之后當了鋪面,內里還有大量的房舍一并購買下來,也是擴建增容,改成了庫房。

  和記大庫在京師也是相當有名的存在,主要是存貨極多,光是鐵器正常就有好幾萬件,在后世一些做鐵器賣賣的,一倉庫幾十萬件鐵器很正常。在此時就不比尋常了,每次有人進去,都會搖頭晃腦的感慨半天。

  什么是富可敵國,就是和記倉庫進去之后轉一圈再出來的感覺。

  幾萬件十幾萬件的鐵器,幾萬匹十幾萬匹的布匹,大量的酒,煙,茶,還有大量的毛皮,東珠,人參,和記商行在自己壟斷的貨物上是有相當大的市場,從開封到臨清,再到永平府張家口,北方的大商行無一不與和記合作,所以京師庫藏猶為充足。

  還有一條,就是京師庫藏要送到天津港口,自天津出港之后至登萊,再至江口,再至臺灣或福建,也可以直奔倭國,天津往日本的航線相對成熟,出事機率很低,原本有海盜是最危險的海上意外,和記水師興起之后,這條風險也去除了,海貿之利很大,除了在京師轉運外,其實大量的貨物直接送天津港出海,其利比在國內還要大的多。

  這樣一些情形,許顯純等人知道大略,除了知道和記商行儲存貨物極多,京師商號可能藏著幾十萬兩白銀的貨物外,還有大量的值錢的四車,不管是客用還是貨用,這些都是相當寶貴的財富。

  京畿一帶,不知道和記大車的人怕是沒有幾個。

  另外參與此事的人,最著急的還是京師和各處帳局里的存銀。

  和記的帳局存在,保守的算也最少有二百萬以上。

  北方商人,往來運轉帶著銀子殊為不變,二百多年后才普遍使用銀號出的銀票,但也只限一城一地使用,廣泛的可以異地使用的銀票出現的就更晚了,絕不是影視劇里的那樣,動輒掏出幾萬幾十萬兩的銀票,一個票號有幾十萬兩本銀就開的起來,哪有那么多數額的銀票叫你裝在身上。

  自從知道和記還有帳局這種東西,不少顯貴或潛藏的顯貴們就動了心思。

  和記的銀子,只要送幾十萬給皇帝,剩下的大家分了,加上過百萬兩的貨物和馬車,怎么算都是發了一大筆的橫財。

  這也是王德化,曹化淳,高起潛等太監和京師有權勢的幾家同盟都急著向和記下手的最大的原因所在。

  在這些人眼里,和記就是抱著重金過鬧市的小兒,如果不是皇帝心存感念,一直對和記優容,怕是和記早就被魏閹一黨給瓜分了,哪還能留到今天?

  一個普通商家,不是權閹背景,也沒有國公的身份,居然把買賣做到了千萬以上的規模,不就是懷壁其罪么?

  和記在北方的武力對這些人來說也不是他們能操心的事,真的打起來也是有朝廷頂著,和他們沒有絲毫關系……

  姚宗文聞訊趕來,看到許顯純的模樣先吃了一驚,接著便是大為皺眉。

  “怎么會這樣?”姚宗文很不客氣的道:“校尉不是一直盯著和記,不是在正常出貨,人員也正常往來?”

  “中了人家的障眼法了。”許顯純有氣無力的道:“現在想想,人員是只出不進,貨物也是只出不進,滿車出,空車進,最后這幾天就是只出不進,我們的人……算了,都他娘的是廢物!”

  和記的撤離計劃其實很緊湊,抓住了魏忠賢一黨被誅除時廠衛不安時的松懈心理,漢聲計劃一開始,王發祥和劉吉等人就開始主持撤離計劃。

  整個計劃相當縝密,有很多人員和配套分流的計劃,到了許顯純等人注意力集中重視起來時,和記幾乎就剩下一個框架了。

  然后就是人員大撤離,其實現在和記中人有多半還沒有離開京師,畢竟昨天和今天白天商號看起來還一切如常,大半的人員是躲在了幾幢安全屋里,等著慢慢分流離開,劉吉和李國賓等重量級的人物則分批離開,只有王發祥留在京師主持大局。

  許顯純有一點還是認識的很清楚,他的部下論操守和能力都遠遠不及和記,這件事完全是被和記擺了一道,對上頭根本無法交代。

  如果是純粹的公事,最多罷職免官,這事辦成這樣,可是把很多大人物給得罪慘了。

  “王發祥必在京城之內。”姚宗文無奈,他和許顯純牽扯很深,尤其是兩人都算是閹黨余孽。如果差事辦的好,他和許顯純都平安上岸,現在差事辦砸了,許顯純倒霉,他姚宗文也討不了好。

  當下姚宗文道:“如果能把王發祥找出來,再順藤摸到李國賓,劉吉,也算將功捕過。再下來,要趕緊派人出京,查抄遵化,昌平,薊州,直到永平的和記商行。這事不要拖,現在就選精干人手,天一亮出城門就派人出去,然后到廠公府邸請見,當面請罪。”

  姚宗文嘆口氣,三角眼里滿是沮喪和不服氣的光芒。他這一生,只占便宜,從未吃過虧,不想針對一個和記卻是如此的不順。

  幾十號伙計和好多有名有姓的掌柜,大量的貨物,就這么變戲法一樣的變完了?

  和記在京畿到山東和河南一帶還是有大量的商行,姚宗文感覺這就是最后的機會,和記未必是鐵板一塊,只要抓到一個,嚴刑拷打,順藤摸瓜,總還是有機會把這一局給扳回來。

  許顯純連連點頭,其實他心里早就畏懼了。

  下午的時候廠衛聯手抓李國賓,結果被和記的人伏擊,死傷好幾十人,試想這股力量要是伏擊他許某怎么樣?

  許顯純身邊一直帶著幾十號校尉當護衛,原本一直以為很安全了,這次的事一出,他才知道自己是墳地里吹口哨,楞是給自己壯膽。

  從眼前和記的反應來看,其反應迅速,應對得法,最要緊的就是打起來太兇殘,毫無顧忌的殺傷了幾十號人。

  如果再惹急了和記,派人來刺殺自己,怕是那幾十個護衛也當不得什么用場。

  只是這時候后悔遲疑都是晚了,既然上了道,那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這件事,不能這么了局。”姚宗文鐵青著臉道:“皇上心系抄拿和記商行的事,皇上也知道李國賓和劉吉等人,若是不見人亦不見貨,我等萬難脫離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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