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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簽定

  茅元儀大為心動,打開官狀,見是任命自己為和記參謀司副團級參謀,與他現在的職位相差不多,對一個降將來說,待遇相當不錯了。

  他也知道和記的參謀司是什么部門,能進參謀司的都是和記最頂尖的軍官,看來張瀚是對自己的才干相當欣賞,這才會盡量挽留拉攏。

  只要投附過去,看來數年之后成為一方大將,也不是沒有可能。

  雖然茅元儀還是想做文官,不過沒有功名的他,對未來這樣的局面已經相當滿意了。

  但表現面的矜持還是要有,茅元儀道:“且待我想想再說。”

  “好的。”漢子一笑,拱手一禮,然后翻身上馬離開。

  茅元儀懷著矛盾的心理,轉頭看劉宗周。

  卻是見這個海內大儒兩眼瞪的如牛眼一般,顯是聽到了剛剛軍情司漢子的話,正在努力想說什么。

  茅元儀湊過去,卻聽劉宗周道:“從來只聽說過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遠夷不服,要以仁德感化他們,等他們來了,再好好安置他們,怎可去掠奪,強迫,燒殺搶掠……妖言,妖言……”

  茅元儀對這話卻不是很贊同,漢家安置匈奴,出盡資財給這些“遠人”地盤安家,過的比漢人還好,結果到了后來就是匈奴人和鮮卑人來了個五胡亂華。隋煬帝用絲綢纏樹,吃飯不要錢來吸引“遠人”,結果就是突厥強盛一時,將這個糊涂帝王圍在長城邊上。

  內修文德以來之,遠人倒是來了,可來的就是一群惡客,華夏的中原王朝以禮待之,甚至待遇比本國人還好,結果怎樣呢?

  從來任何一個民族,包括漢人在內,其實都是畏威而不懷德!

  不打服他,他憑什么服從你?他服從你了,結果你給他的待遇比本國人還好?為什么?

  難道不該是強迫其學習漢人語言和書籍,學華夏的典章制度和歷史,從此被漢人加倍融入本文明體系內?

  為什么要保留他們的蠻夷風俗,如果他們喜歡自己的風俗,那就該留在自己的地盤上,到漢人的地盤,就得遵守漢人的文明和規矩!

  這才是所謂的入鄉隨俗!

  茅元儀的這些想法還不是自己的,而是張瀚的商報所刊印的一系列的文章。

  初時茅元儀覺得這些話太偏激,但細細一想,他也是讀書幾十年的人,想一想歷史上的各種記錄,似乎也有茅塞頓開的感覺。

  就拿安置匈奴來說,漢時也不是沒有爭議,是否接納,接納在何處,給什么待遇,當時的爭議也是很大,張瀚的見解在當時也有人提出來,并且也是相當強烈的意見。

  但漢武之類的帝王,為了名聲可以不顧一切,又怎么會拒絕上天賜下來的給自己揚名的機會?只要能鄣顯圣德,國家吃虧一些,又如何呢?

  就象永樂年間,寶船出去,諸多國王或王子前來朝貢,在永樂皇帝看來這就是最大的成就,國家損失一些金銀,只換得虛假的朝貢,又沒有駐軍,沒有獲得實利,這種朝貢制度,真是不知所謂。

  這就是以虛名害實利!

  正因為此前就了解張瀚的見解和學說,茅元儀對和記軍情司來人剛剛說的話也是深信不疑。一個人一向秉持著某種觀念,在其成功的時候只會固化這種想法,而不會突然改變。

  可以說,新朝成立之時,就是武人大有為之時。

  而張瀚也明確表示過,新朝的官員,就是要恢復漢時高官顯爵的舊俗,可出將,亦可入相。文人,也就是純儒不再是國家最高層的治理人才和統治階層,純儒學文人會被分離出去,成為學者,學者和官員不能劃等號。

  官員,要熟知律令,通曉世情,懂算學,懂經濟,亦要懂得軍事,文武并不分家,從此不再殊途。

  新朝之中,誰再敢言文貴武賤,立刻除職。

  當然,真正掌握中樞大權的,應該不太可能是純粹的軍人,而且茅元儀感覺,張瀚說的文武一體主要還是對海外開拓的官員,對內,不太可能用武將卻當地方官,地方官員也不太可能真的去軍營歷練……中樞之中,文武其實也是有分,只是新朝的武職官,比如參謀司,軍令司,這些部門可能仍然是中樞的重要部門,不象大明,只有六部和都察院的官員算正經朝官,別的文官都低一等,再低一等的才輪得到五軍都督府這樣的純粹的武職部門。

  在新朝,樞密院取代都督府,而且職能很重,并且不太可能被文官壓下去了。

  茅元儀心潮澎湃,已經神馳萬里,而當他再低頭的時候,卻發覺劉宗周已經兩眼怒睜著死去了,呼吸停止,面容也開始僵硬。

  “唉……”茅元儀感覺可惜,卻沒有多少傷感。

  這種局面是劉宗周自己選的,以茅元儀從商報上的文章和打聽來的消息來說,張瀚對儒學沒有好感,但他絕對不是以言罪人的人,只要不涉及到實際層面,比如起兵謀反,儒學的學者們就算是罵上兩句,以張瀚的胸懷也不會介意,由得他們隨意去罵。

  “念臺先生逝世了。”茅元儀吩咐船家道:“前方道路難行,你們就不要北上了,駕船南返,找到念臺先生的家人,將他安葬。”

  船家唯唯應了,又問道:“那茅大人你呢?”

  “本官還是要北上的。”茅元儀瀟灑一笑,說道:“北方有好風景,我要去親眼看一看,瞧一瞧。”

  船家又趕緊答應了,看看瀟灑上岸,牽馬前行的茅元儀,這個江南過來的船家只能搖頭,前方兵荒馬亂,流賊遍地,已經傳開了朝廷就要與和記展開大戰,好風景?這老爺怕是腦子有毛病,別死在北方才好。

  “本汗答應了。”皇太極看著程本直,一臉急切的道:“何時簽約?”

  程本直楞了一會,突然說道:“現在就可以簽,在下臨行之時,總督大人已經責以全權,在空白約書上蓋了印了。”

  “很好,本汗也有汗印。”

  在數十人的注視之下,大金與大明的和約算是正式簽定,雙方一個是蓋用總督印信,一個是后金汗印。

  互相換約之后,歷史上沒有的和議正式簽定。大明承認女真對遼東等被占領土的統治權,女真向大明稱臣,大明封女真汗為王,女真汗在本國則自稱為汗,大明不加干預。

  大明與女真互開馬市,地點待定,每年賜女真十萬兩銀,二十萬石糧,同時馬市也可以售賣鐵器,大明不得禁止鐵器輸入。

  和議對女真當然相當有利,大明承認了他們在遼東的統治權,以后就算大明國力強盛了,最少也是師出無名的尷尬局面,要破解,還得想辦法。

  而一年十萬兩銀不無小補,二十萬石糧卻是相當重要的戰略資源,現在女真人舉族不到二十萬人,漢民可以不管,每個女真家庭一年可以獲得幾石糧的補給,這就相當不錯了,加上自己收獲的糧食,幾乎是可以確定溫飽,不必再擔心餓肚子。

  有這二十萬石糧,則女真人可以再使一些壯年男子脫離農間勞作,成為全職的戰士。

  當然要是使全族男子都成為脫產將士,大明的歲賜一年得超過百萬石,這當然無論如何是辦不到的。

  遼東仍然是很貧困,自然條件艱苦,物資儲備也嚴重不足。

  對眼下的這個條件,在場的女真貴族臉上都顯露出滿意的神色,這也叫程本直感覺相當的欣慰。

  “程先生,”皇太極令人把約書收起,然后一臉從容的對程本直道:“毛鎮居于皮島,時時牽扯攻擊,未知和約之后,薊遼總督是否能將毛文龍和東江鎮調走?”

  “毛帥是一定要調走的。”程本直暈乎乎的道:“薊遼一體,現在本朝面臨和記叛亂威脅,毛鎮將會去充實薊鎮,請大汗放心。”

  “這樣就好。”皇太極展顏一笑,令道:“將程先生帶下去休息,然后派一隊白甲送他回遼西去。”

  “多謝大汗。”程本直拱手致謝,一臉喜色,腳步輕快的跟著侍衛走了出去。

  “呸,這草包。”代善一直歪著身子坐在一旁冷眼看著,待程本直出去,代善啐了一口,說道:“袁某人用這種草包來當使者,怎么想的。”

  皇太極呵呵一笑,說道:“明國來人越草包對我們就越有利……二哥,你現在是怎么想的?”

  代善瞇著眼看著眼前眾人,在屋子里的全是有貝勒和貝子身份的親貴,普通的大臣哪怕位至一等總兵也沒有機會參與到這種場合里來。

  “看來明國的壓力真的是不小。”皇太極見代善一時不說話,微微一笑,自己接著道:“他們要調走東江毛文龍到薊鎮,文龍肯定不愿意,但在重壓之下,毛文龍會不會有什么異動,難說的很。我們此前有通信的渠道,一會我便叫范秀才寫封信給文龍,看他怎說。東江要調走,薊遼一體,和約一簽,明國就想把遼西的駐軍調到薊鎮,充實薊鎮的防御……”

  皇太極看向所有人,目光堅定,口氣沉毅的說道:“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再抓不住,以后就等著滅族!”

  岳托第一個站起來,說道:“奴才以為大汗說的是,若這般機會還不抓住,老汗在地下也定然是著急的很。”

  薩哈廉起身道:“明國急于和議,甚至不顧被譏為兩宋年間的情形再見,由此可見真的是情形窘迫到了極處,趁著這樣的機會我們去進攻便還有機會,最少還能將版圖擴大,人力物力擴大,并且能騰出手來針對廣寧……若是不敢攻過去,那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薩哈廉對當年的十三山之敗還是耿耿于懷,他想著的就是八旗出動主力,能夠搶先一步把和記放在廣寧和義州衛的兵力鏟除,如果能攻上山最好,攻不上也要把十三山的兵力給打殘,將其余部再迫回山上,廣寧和遼西加上遼東能聯成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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