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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一、不要小看大創造者啊,朋友。

  一杯酒、一紙文、面面相覷。

  錦衣華服垂垂老矣,面容枯槁,深陷的眼窩和無光的眸子都在昭示面前這位老人生命力已經將要走到盡頭。

  “李大人,您覺得呢?”

  他面前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雖然長得并不算星美朗目,倒也是一身氣派,眼神隨表一掃就能給人壓迫,兩撇胡子修得平平整整,看上去倒是頗有些雅士風范。

  “袁大人,你身為封疆大吏,這么做如何對得起朝廷培養?”

  “李大人你得聽下官一句,這大清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您來這一趟橫豎都逃不開簽這一紙荒唐,是要一世罵名還是一世英名,以您的見識還看不出來?”

  “袁世凱,你好大的膽子!”

  垂垂老矣的李鴻章重重的拍著桌子,用沙啞的聲音呵斥著面前的大頭哥,但他到底不是二十年前的李鴻章了,此刻說話倒真是沒幾分氣勢了。

  “李大人,我知道您心中有氣,但我倒是希望您能好好考量一番。自甲午海戰之后,大清可就已是氣力全無、任人宰割了。”

  “混賬!袁慰庭,你身為朝廷命官,圣上對你多加栽培,如今你卻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罪該萬死啊!況且你就憑這一面之詞就能確信這些烏合之眾能夠逆天改命?”

  雖然嘴上義憤填膺,但李鴻章對大清的局勢倒是門清,知道現在不管干什么都只是在給清王朝勉強續命罷了,除非進行一次完完全全的大改革而且列強在這段時間不對清朝發起攻勢,否則無論干些什么都是回天乏術。

  可他同樣不相信這么一群突然冒出來的烏合之眾能夠有能力逆天改命,所以他對袁世凱的話充滿了懷疑和憤怒。

  講道理,到了他這個年紀,什么功名利祿都已經是狗屎了,在乎的東西也就是個身后之名了,畢竟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他現在要不是因為還有心事未了,憑一口氣吊著,就他這早已經油盡燈枯的身體,恐怕在幾年前就簽馬關條約的時候一命嗚呼了。

  而現在這一趟,恐怕少不得又是簽上幾條喪權辱國的紙,這是什么?這就是一世罵名啊!誰愿意擔這個罵名?

  可是現在要是接了袁世凱這破爛,那可就不是喪權辱國了,那就是生生的犯上作亂,不管成功不成功,那都是要遺臭萬年的。因為不管成功還是失敗,民不聊生已成定局,如果讓大清自然滅亡,他李鴻章的罪過還能小點,可直接聚眾作亂而導致民不聊生,那罪名可就無法彌補了。會和太平天國那幫人一起被釘在恥辱柱上的,想這袁世凱也不是個蠢人,怎么今天就這么犯混?

  當然,其實他并不知道,袁世凱也是頭疼的不行。以為他愿意干這事?還不是因為他被人用槍頂著腦袋簽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其中就包括解散新軍的文書和那份告天子書和告萬民書,這幾個東西一旦發出去了,他袁世凱橫豎都是個叛黨。

  “李大人,賭一把吧。”袁世凱嘆氣道:“孝達先生也已經啟程,不日即將抵達。”

  “孝達也來了?他也認為這些烏合之眾能夠成事?”

  張之洞是什么人?李鴻章那是再清楚不過了,他多精明的一人,居然也跟著這幫亂臣賊子瞎胡鬧?

  但聽說張之洞參與進來之后,李鴻章倒是有些動搖了,他不知道這幫亂黨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擺平大清兩大重臣,這可都是一品大員。說那些平頭百姓爛七八糟的胡鬧也就算了,可能干到封疆大吏這個層次的人,有幾個不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們怎么也會搞出這種屁事?

  “唉……李大人,您先休息,明日看看洋人的態度再說吧。”

  袁世凱匆匆告辭,而李鴻章卻久久沒有睡意,他翻來覆去的,手底下的奏章寫了幾次也撕了幾次,成文之后一把扯碎,接著再寫一份。直到天色將明時,這個身體已經快要崩潰的老人仍然沒能入睡。

  而今天就是與洋人談判的日子,李鴻章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是什么結果,外交……哪里有什么外交,積弱之軀茍延殘喘罷了,所謂的談判只是看看人家獅子大開口的底限而已,有沒有精神都無所謂。

  就像1919年的巴黎和會一樣,哪怕是作為戰勝國也只能卑躬屈膝罷了,何況現在還是個戰敗國,連首都都被人拿了去的喪家犬。

  清政府代表團在一片哀鴻遍野的嘆息聲中進入了談判會場,他們對面則坐著是服色各異的外隊代表和使節,氣氛出奇的莊重。

  其實李鴻章一進門就感覺氣氛不對,這些洋大人似乎沒有了往日的趾高氣揚,一個個坐在那里神色恍惚的。

  但作為戰敗國,在人家沒說話之前,他沒有任何資格首先開腔,唯一的辦法就是坐在那靜靜等著。

  時間滴滴答答的往前流逝,足足一個小時沒有一個人開口,雖然有不少竊竊私語,但的確是沒人首先說話。

  這就讓李鴻章很詫異,他側過頭問隨行人員,可隨從同樣表示一無所知。

  而就在這時,外頭響起了皮鞋叩地的聲音。屋子里所有人都循著聲音看了出去,接著只見一個身著奇裝異服的年輕人從外頭走了進來,那一身像打了補丁的衣服看上去很奇怪,但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颯爽,而他頭上的鴨舌帽也顯得格外顯眼。

  “哦,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在座的各位恐怕就是李大人不認識我了吧?我先介紹一下自己,你們可以叫我奈非天,我身上的衣服叫做07式冬季作訓服,今天我選的是沙漠迷彩,看上去挺精神的。”

  說著,他身后走進來兩個跟他打扮一樣的人,手上捧著兩把黑漆漆的武器,看上去像槍爺又比常見的火槍短了很多。

  “這是95突擊步槍,國產的,各方面指標都不錯,還挺帥。誰說它的瞄準線高誰是傻x。”奈非天搬過一張凳子坐在了英國代表的旁邊,然后一腳把英國代表踢到了一邊。

  “自動武器最大的優勢就是持續火力了,在這個時代,一把機槍大概能打翻十萬陸軍吧。笑……”

  如果猴爺在這里,肯定會嘲笑奈非天的,因為他裝逼裝的實在是有點丑,完全不如猴爺裝的那么渾然天成、自然而然。

  面對這個時代的人,他再怎么介紹武器都是于事無補,除了親自給他們演示一遍,就比如八國聯軍的人都見識過了,而李鴻章卻沒有一丁點概念。

  所以李鴻章見到平日里橫行霸道的洋大人,一個個低頭不做聲,哪怕是被踹翻的霸主英國爸爸也只是默默的站起身拍拍屁股挪到一遍,這要是放到以前,他肯定是拂袖而去,然后那些停泊在塘沽口的軍艦就得炮轟天津了。

  可是今天,他卻像條狗一樣,縮到一邊,悶著頭不言不語。

  奈非天落座之后,旁邊英國使團里的隨從立刻給倒上了一杯熱騰騰的紅茶,那態度簡直是服侍親爹。

  這一系列的事情,直接沖擊了李鴻章這么多年的世界觀,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能想象面前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年輕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讓整個八國聯軍使團的人都放不出一個屁。

  “李大人,久仰。”奈非天朝李鴻章抱拳:“我也算是見著了清朝最后一個民族英雄了,您的功績真的是無與倫比。”

  這話雖然在李鴻章聽來有些扎耳,但奈非天倒覺得他當之無愧這個稱呼,畢竟國家都這逼樣了,還在苦苦支撐,這放在誰身上的都是無法想象的重擔。要知道這個點,國家名義的統治者和實際統治者都已經跑路了,玩過鋼鐵雄心的都明白,這跟滅了人家全國沒區別了,接下來就是部署憲兵鎮壓游擊隊就行了。

  可就在這種狀態下,靠著李鴻章這幫人的周旋,硬生生的第二個印度變成了仍然有一定自主性的半殖民國家,這根本已經可以用偉大來形容了。

  “好了,廢話不多說了。”奈非天從懷里掏出九份合約推向前方:“各位看一下吧,拿上自己國家的官方語言,看完簽給我。”

  李鴻章顫顫巍巍的拿過合約,看到第一句就渾身顫抖——不承認清政府的合法地位,拒絕與清政府締結任何合約并不與清政府舉行任何形式的會晤并同時宣布清政府成為流亡政府。

  而接著往下看,那簡直可以稱之為史上最可怕的合約了,因為第二條就是——只承認新政府為中國地區新的合法政府。第三條則是——各國家將按照參戰程度對新政府進行賠償,具體評估金額待評估后決定。第四條——歸還所有租界并以最快的速度撤離至國境線之外(包括海面疆域)。

  這還只是第一頁的四條,后頭足足還有六頁,這六頁上大多是一些補充細節,但每一條都足夠讓人心驚肉跳。

  上頭說這些侵略國不但要進行政府間補償還要對受害者進行單獨補償,對侵占和損壞的財務也需要另行單獨補償,具體數額會在核算價格之后公布,其中包括圓明園、北洋艦隊以及海參崴。

  這協議哪里是協議,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不平等條約,這一筆簽下去,怕是這些國家再也沒有出頭的日子了吧?

  李鴻章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充滿了悲涼……好笑的是居然會有人提出這種條款,而悲的是國家大事居然成為了兒戲。

  這時,日本代表立刻站起身表示抗議,他們本身就是靠著清政府賠款才稍微活的有點樣,但這協議卻足夠讓整個日本國破山河碎,這要是能同意才有鬼了。

  “你抗議?你哪來的抗議資格?”奈非天皺起眉頭:“想轟炸東京提前四十年嗎?”

  一句話,只是一句話……就讓日本代表偃旗息鼓,沒有了任何一點聲息。

  旁邊的李鴻章卻是滿臉不知所謂。

  “李大人,你可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吧,這里讓他們討論著,我帶你去看看吧。”

  面對奈非天的邀請,李鴻章顯得有些猶豫,不過仔細想了一會之后,他毅然站起身走到奈非天身邊。倒是他身邊的隨行官員一個個緊張的要命,李大人李大人的此起彼伏。

  “我已經行將就木了,跟著去看看又能怎樣。”

  李鴻章回身擺擺手,然后在奈非天的攙扶之下走到了外頭,街面上早已經清場了,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一個怪模怪樣的大家伙停在上頭,模樣看上去有些嚇人。

  “李大人,請移步。”

  李鴻章抬頭看了看面前的直升機,遲疑了一會兒,然后幾步就踏了上去,閉著眼睛一副生死有命的姿態。

  奈非天看到他的樣子,只是笑了笑,幫他帶上降噪器:“李大人,安穩坐好,小憩片刻。”

  雖然盡可能的保持不動如山,但當直升機發動起飛的那一刻,李鴻章的身子還是劇烈的顫動了一下,他微微睜開眼睛,只是看了一眼已經離得越來越遠的地面,便驚呼了起來:“這是何妖術!”

  奈非天側眼看了他一眼:“是啊,妖術。”

  飛機飛了大概半個小時,終于緩緩降落在了大沽口炮臺所在地。這里一直是李鴻章不愿意來的地方,但當這次卻給了他十足的震撼。

  “那……那是何物?”

  他指著遠處一艘龐然巨艦,顫聲問著。原本停播在海面上的洋人軍艦一艘都已經看不到了,只有密密麻麻的高速小艇在來回穿梭,還有的就是像他所指的那種巨大艦艇。

  “航母。”奈非天背著手笑著說:“十五個航母戰斗群啊,都超過了美帝一百多年后的戰斗力了。”

  “那航……母……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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