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龜和六子坐的是主桌,這張桌子還坐著娘炮、胖子、老孟幾個人,再有王坤和他的老板。
張怕連敬兩杯酒,眼看胖子要起身做介紹。他搶先說道:“這位就是公司老板?第一次見面,不周之處請擔待,我先干一個。”說完舉杯,剛要喝的時候想起句話,補充道:“我叫張怕。”喝掉杯中酒。
老板笑著回話:“我叫蘇有倫。”
“好姓,好名字。”張怕說:“來晚了,再罰一杯。”給自己倒酒,仰脖喝掉。
如此一來,胖子不用再做介紹,招呼道:“吃吃,開吃。”
酒桌上的主要話題是什么?議論別人!
不論跟誰喝酒,不論談的是如何高雅的話題,最終都是在議論別人。
這頓飯一開始是安慰烏龜和六子,別桌的哥兒們也是過來敬酒。等喝到興處,所有酒桌的共同議題都是罵警察。說他們如何如何不是東西,如何如何壞,如何如何原告被告一起吃。又說現在的警察是有錢人的走狗和領導的打手,專門欺負窮人和小老百姓……
有關于這個話題,你不能說對也不能說錯,因為這屬于立場站隊問題。
就現在屋里這些人,九成以上有進過派出所的經歷,八成以上有犯罪史或是打架史。這些人天然站在警察的對立面,怎么可能說警察好話?
如果有一天,你聽到老鼠說貓好話……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要么是全世界都瘋了。
往常喝酒,這幫家伙就沒少罵警察。比如幾個經常進去的二貨。今天借著烏龜和六子的由頭,這幫家伙罵的更是起勁!
原因:烏龜和六子是被冤枉進去的。
原因:這一群渣滓們終于占了一次理。
主桌上,胖子和老孟幾個人也是罵了會警察和當官的,當然,主要炮火是在郭剛身上,說別給他們機會,否則一定弄死他。
不去管飯店里有多鬧哄,張怕很少說話。除開始時敬過幾杯酒,后面就不聲不語,專心吃東西。
他不想說話,可有人要找他說。先是王坤,等大家喝得差不多了,起身舉杯道:“敬你杯酒。”
少少四個字,太多的話不用說,彼此都明白。張怕看他一眼,坐著沒動,也沒說話,只是端起酒杯干掉,再放下酒杯。
王坤一口干掉,坐下后也沒說話。
他倆之間的事情,很多人知道,想解釋也無從解釋。
蘇有倫看眼王坤,再看看張怕,笑著問話:“一個酒桌坐著,不說太遠的話,你是做什么職業的?”
帶著南方口音,吐字還算清晰。
張怕說:“初中老師。”
“老師好,穩定。”蘇有倫說:“有時間來公司玩,你們都是朋友,別人見過好多次,就你是第一次見。”
張怕笑了下:“我這人內向,性格問題。”
這句話一出,主桌上瞬間安靜下來,胖子這幫家伙全在看他。
張怕問:“看什么?”
“我們在看一個內向狗。”胖子舉杯道:“那個內向的人,走一個。”說完喝掉。
張怕笑笑,陪上一杯。
這是王坤找他說話,不過張怕一臉寒冰的樣子,王坤便是沉默下去。接著輪到蘇有倫,舉杯道:“聽說你是一個作家?”
張怕嘆口氣,眼睛在胖子這些人身上掃過:“誰罵我?”
胖子說:“喝酒呢。”
張怕就給自己滿酒,順便回蘇有倫的問話:“不是作家,是寫手。”
“一個意思。”蘇有倫喝掉杯中酒,接著說:“我聽說你給于榮寫過一個劇本?很多人都有戲份在里面。”
胖子說:“是專門為我寫的,哈哈。”
張怕回話:“寫著玩的,不當回事兒。”
“是這樣,我們公司雖然剛成立,但是有多元化發展的目標。”蘇有倫說:“你也知道我們公司全是俊男美女,你看看能不能寫個本子?報酬可以再議。”
張怕說:“網上有的是專業人才,我連純業余的都算不上,不擅長這個。”
蘇有倫說:“我不勉強你,不過一個人活著,既然有了目標,就該努力去做,為了達成目標,過程其實不很重要,哪怕是曾經的對頭也可以暫時合作一下,你說呢?”
張怕笑道:“難怪你這么有錢。”
“什么意思?”蘇有倫問道。
“沒什么。”張怕的意思是說蘇有倫眼睛很毒,在酒桌上看一眼,就知道自己跟王坤有矛盾。
見張怕不解釋,蘇有倫也不強問。這是有錢人的又一個特質,大多無關事情都可以忽略掉,也不會追問別人不愿意說的話題。
蘇有倫笑了下:“這么說吧,我就是不喜歡那些所謂的專業編劇,一個是死要錢,一個是腦子僵硬,再一個,眼界不開闊。”
張怕說:“你說的太專業,我聽不懂。”
蘇有倫說:“我的意思是,世上肯定有大把好編劇,有大把牛人,但是,一個是我遇不到,一個是牛人未必愿意搭理我,你寫的那個本子我看過,作為網絡劇來說,非常不一般。”
“你看過?”張怕看胖子一眼。
胖子說:“反正不拍了,劇本閑著也是閑著。”
蘇有倫說:“一個人做事情總要有目的,你是個寫手,要珍惜還能寫字的每一天,現在我給你機會,其實不論我要求什么,只要給你公平報酬,你就應該把握這個機會,你說是么?”
張怕說:“不是,因為不論我寫什么,首先不能,不能違法。”
蘇有倫笑道:“你和我抬杠是么?”
當然是的,張怕想了下:“好吧,你想寫什么?”
蘇有倫說:“咱倆是第一次見面,你還不熟悉我,我這個人做事情喜歡從頭想到尾。”
張怕說:“那你活著一定很累。”
蘇有倫又笑起來:“你想證明什么?”
張怕張了張嘴,拿起酒開喝。
他發現蘇有倫很聰明,自己說的很多話好象小孩子斗氣一樣的幼稚。
見他不回話,蘇有倫繼續說:“我做事情喜歡從頭想到尾,對幫我做事情的人也愿意從頭想到尾,我覺得一個人能否成功,不在于他多有才干,主要取決于能給別人帶來什么,比如說我,我開公司招人,就要考慮自己能給員工什么。”
“員工跟我混,肯定是想要一個美好未來,那么,我就應該盡量給他一個還算不錯的未來,這樣才能留住人,這樣才能讓員工為公司考慮,這樣公司才能發展壯大。”蘇有倫說:“雖然咱倆還沒有合作過,但是我對你也有一個長遠計劃。”
這句話說出來,張怕必須得高看蘇有倫一眼,難怪王坤能死心塌地給他干活,難怪胖子這些人一腳扎進公司、就再也沒談退出的閑話。這個人是真有本事!
蘇有倫接著說:“想不想聽聽我對你未來的規劃?”
張怕說:“我跟別人不一樣,就怕規劃,就怕生活成規律。”
蘇有倫笑道:“說假話的人見多了,但是能說成這么真的,你是第一個。”停了下又說:“你是把自己都騙了吧?”
張怕嘆口氣:“今天學個乖,以后一定不能跟特別聰明、同時又鋒芒畢露的人在一起,會被氣死的。”
蘇有倫還是笑:“你贊美人的方式真特別。”
張怕啊了一聲:“我就是想喝頓免費酒,咱能換話題么?”
蘇有倫說:“話題可以換,機會不能換,對于我來說,只是在酒桌上跟你說一通閑話,對于你來說,很可能是一個機會,是一個能得到別人認可的機會。”
張怕思考片刻:“繼續。”
蘇有倫說:“我成立這個公司,雖然目的不是為賺錢,可也不想賠錢,我要把公司做成一個品牌,要做成一個被人認可的東西。”說到這里停了下,問張怕:“明白我的意思吧?”
張怕用帶點無奈的語氣說:“明白。”停了下,認真說道:“見過泡妞的,但是沒見過你這么泡妞的,真的,太下本錢了。”
蘇有倫說:“你也挺聰明的。”
“正因為我聰明,才不愿意跟聰明人說話。”張怕說:“不就是睡女人么?您老人家硬是把睡女人做成事業,我是想不佩服都不行。”
蘇有倫接話道:“為什么不能做成事業,同樣是睡女人……試問一下,睡女人沒錯吧?世界上正常男人,有哪個不想睡很多女人?”
張怕說:“想是想,做是做,你不能用想法判定一個人的品質。”
“不用偷換概念,我沒談人的品質問題,我不是跟你上課,也不是和你辯論,我在講一個事實。”蘇有倫真的是很聰明,接著說話:“別人睡女人,拿錢砸,這是絕大多數男人唯一能做的事情,窮人就吃飯唱歌,有點錢的送禮物,再有點錢的住五星級、買LV包,高級一點的包個飛機包個游艇出去玩啊……有意思么?”
張怕說:“別問我沒做過的事情。”
蘇有倫笑道:“我越來越看好跟你的合作了。”
張怕說:“我很貴的。”
“你貴不貴,取決于未來我能給你什么樣的機會。”聽這話說的,那是何其自信,實在是驕傲的可怕。
張怕說:“商量件事,把你那一千兩百萬的車借我玩幾天。”
“不借。”蘇有倫干凈利落的拒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