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朝廢除中書省和宰相,由皇帝直接統轄六部百司職務,君主集權擴大,君意即國意。≤,
但實際上,自朱元璋和朱棣之后,明朝皇帝都屬于很懶的那種,讓皇帝行宰相之職,批閱上呈的所有奏本,作出答復,根本就不現實。于是成祖朱棣設立的內閣制度,成為對君權的一種很好的補充。
明朝以前,宰相擁有決策權、議政權和行政權,設立內閣后,永樂皇帝把原來宰相擁有的決策權牢牢把持在自己手中,議政權分給內閣,行政權分給六部。地方上則分三司,分管司法、軍事、行政,直接對六部負責。
明宣宗朱瞻基時期,形成了更為完善的政務流程:全國大大小小的奏章,甚至老百姓給皇帝提出的建議,都由通政使司匯總,司禮監呈報皇帝過目,再交到內閣,內閣負責草擬處理意見,再由司禮監把意見呈報皇上批準,最后由六科校對下發。
明代宗朱祁鈺在位期間,王文以左都御史進吏部尚書后進入內閣,自此之后,誥敕房、制敕房俱設中書舍人,六部承奉意旨,內閣權力更大。
隨后的天順、正統年間,內閣實際上已經掌管六部,成為皇帝的最高幕僚和決策機構。
在此期間,內閣大學士的票擬,十有會為皇帝采納,就算偶有駁回,在經過修改之后還是能秉承上意,獲得施行。
皇帝直接決定的奏本少之又少,即便在當前號稱盛世的弘治朝,也是如此。
眼下的內閣大學士劉健、李東陽和謝遷,“……三人同心輔政,竭情盡慮,知無不言。初或有從有不從,既乃益見信,所奏請無不納,呼為先生而不名”。
皇帝平日遇事不決,均與三人商議。甚至不稱名字,直接以“先生”相稱,更是對三人賞賜蟒衣,對三人隆寵可見一斑。
這次弘治皇帝欽命李東陽勘察禮部會試鬻題案。李東陽很懂得把握弘治皇帝的心態,也懂得如何平息輿論。
士子們不過是受了一些人挑撥,要跟朝廷鬧,說什么程敏政鬻題給唐寅、徐經,這事兒好辦。我把本取了貢士的唐寅和徐經給刷下去,說他二人并不在錄取之列,所謂鬻題就是空穴來風。
不過謝遷知道后,對此卻有不同看法:“……賓之如此,怕是才非所用,國無棟梁。”
都穆因為成為鬻題案的目擊證人,就遞補了唐寅和徐經的貢士位,為朝廷所用,而如今徐經、唐寅牽扯鬻題案尚且查無實證,就未審先判。本不合朝廷的法度。
不過劉健對于李東陽的決定卻很支持。劉健比李東陽、謝遷年長十幾歲,求的是一個政局平穩,既然李東陽的方法能很快平息輿論,劉健自然選擇無條件支持。
至于實情如何,似乎已不太重要。
三月初二,禮部會試放榜,李東陽在開卷后又經過幾天調查,準備于三月初七上奏弘治皇帝,將此案的調查處理意見上報,連奏折他都已經寫好了:
“日前給事中華昹劾學士程敏政。私漏題目于徐經、唐寅,禮部移文,臣等重加翻閱去取,其時考校已定。按彌封號,籍二卷俱不在取中正榜之數,有同考官批語可驗。臣復會同五經諸同考,連日再閱,定取正榜三百卷,會外簾比號拆名。今事已竣。謹具以聞。”
在李東陽看來,程敏政是否鬻題已不重要,重點是要向天下人表明,就算鬻題案真的發生,也未影響到這次禮部會試的公正性,因為徐經和唐寅都沒錄取,既如此士子還鬧個什么勁兒?
還是老老實實回鄉備考,等三年以后再來吧!
可就在三月初二放榜結束后的這幾天,輿論又開始把鬻題案往新科會元沈溪身上牽扯,認為鬻題案真正的獲益者不是徐經和唐寅,而是沈溪。否則以那些飽學幾十年的儒者都對“四子造詣”考題無法作答,他一個年輕后生如何能做的出來?
結果才幾天,到兩人三月初五,言官風聞言事的奏本已傳到了內閣。
棘手,真的是很棘手。
李東陽把自己已經擬好的奏本拿出來,給劉健和謝遷二人看過,再將言官上呈的幾份奏本依次排列開來。
奏本的調子基本一致,認為朝廷取士不公,居然令年少如福建沈溪這樣的狂妄后生錄取,而令那些真正飽學之士榜上無名,雖然沈溪并未親自去拜見過程敏政,但有人把福建眾多舉子去拜見程敏政的事拿出來說,同時也指出,或者是這些人將泄露的考題告知于沈溪,讓沈溪提前有所準備。
“賓之怎么看?”
劉健把奏本依次翻閱過,瞇著眼打量李東陽。
畢竟李東陽才是皇帝欽命的辦案大臣,劉健雖為首輔,但在這件事上他只能讓李東陽來做決定,并不好牽扯進去。
李東陽嘆道:“杏榜發榜前夜,我親自去見了沈溪、倫文敘、孫緒三名舉子,特意考察過他三人才學,所見所聞,并非如上奏所言。”
謝遷在一旁饒有興致地問道:“如此說來,這十三歲的沈溪,的確有過人的才學咯?”
李東陽微微點頭,當下將那晚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包括沈溪能將禮部會試考卷文章一字不落背默而出,而后是背《默庵集》,以及倫文敘和孫緒二人的會試文章,同樣是背誦得只字不差。
謝遷聽到后之后不由發出感慨:“世間神童者,莫過于此。若說《默庵集》是他早有準備,可倫、孫二人的墨卷,他是絕無機會提前見到,此子造詣不淺,若是直接令其落榜……”
“胡鬧。”
李東陽話未說話,劉健先喝斥了一句。
劉健到底比李東陽和謝遷入閣早,資歷深厚又是首輔,平日里謝遷和李東陽可以直接以表字相稱,可二人對劉健從來都是充滿恭敬。
劉健一聽謝遷說讓沈溪“落榜”,臉色陰沉,“若提前幾日,此子中榜與否無關大礙,既今榜上有名,來日再中也非難事。但若已舉其為會元,復令其落榜,那科舉取仕豈不形同兒戲?”
李東陽和謝遷二人都站起身來,恭敬行禮,作出一番受教模樣。
李東陽道:“還請首輔示下。”
劉健卻擺擺手道:“陛下讓賓之你來辦理此案,老朽不便過問,以你平日處事嚴謹,相信你能妥善處置。時候不早,老朽先回府去……”
劉健似乎也意識到這件事情很棘手,若是提前知道士子會對沈溪被取為會元有這么大的意見,自然可以建議李東陽將沈溪除名,或者是列一個不高不低的位置,而不至于到如今被士子所攻訐。
但對于當事者李東陽來說,他可是親眼見識過沈溪的才學的,本著不干涉內簾官取士的原則,既然下面推了沈溪出來為會元,他又認為確實沒有問題,于是就給準了。
可這一準,還真出事了!
等劉健離開后,謝遷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打趣道:“看來賓之兄此番算有遺策啊……”
李東陽心里多少有些懊惱,也是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應對程敏政泄題給唐寅、徐經二人上,那時候輿論并未過多牽扯進沈溪,他本以為將唐、徐二人除名,士子就可太平。誰曾想,取了一個十三歲的會元,卻把輿論給點炸了,本來靠不上邊的事,現在居然也傳得有鼻子有眼。
李東陽拿起言官奏事的奏本,道:“為今之計,只能請陛下定奪,是非曲折,陛下方能公斷。”
謝遷卻不以為然。
內閣向來的規矩,下面有什么事,輔政的大學士需要給皇帝“分憂”,而不能添堵。內閣都處理不了的事情,直接上呈給皇帝,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作為三個輔政大臣中資歷最低的,平日里負責草擬票擬,這事兒自然又落到謝遷身上。
謝遷拿起筆問道:“那這條旨,如何來擬?”
李東陽笑了笑道:“勞煩于喬你言辨一番……”
外間嘗言,如今三位輔政大臣“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意思是李東陽以謀略見長,劉健擅于當機立斷,謝遷則是能言善辯。
現在遇到事情,善于當機立斷的劉健和善謀的李東陽都是一推六二五,反倒讓謝遷來處置。
謝遷無奈地搖了搖頭,輕嘆道:“最好陛下還是留中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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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章介紹朝政比較多,天子覺得無法表達加更的誠意,因此臨時做出決定,今天的基礎更新還得加一章,也就是保底五更,如果成績喜人,天子拼了老命也要把第六章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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