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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九章 私欲和大義

  張延齡回到府中,滿心郁悶,先把衣服換上,再穿上靴子,到書房坐下,下人為他上茶,結果連人帶茶杯一并給踢翻在地。

  “老爺,您不能怪小的們,是您出門時……不讓小的跟著。”仆從一臉委屈,明明是張延齡自己不小心,結果卻遷怒到他們身上。

  “我養你們這群廢物有何用?本爵出了事,你們不能第一時間去營救,這就是失職!要是本爵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你們有幾條命賠的?”

  張延齡雖然出離地氣憤,但卻不敢把事情鬧得太大,因為很可能跟他的姐姐有關。

  本身這件事也不光彩!

  張延齡回來不多久,張鶴齡的轎子便停在了建昌伯府門前。張鶴齡怒氣沖沖地走進院子,身后跟著縮頭縮腦的張舉,出門迎接的張延齡看到這一幕非常惱火……好你個張舉,平日里我對你器重有加,怎么一出事你就跑去跟我大哥通風報信!?

  “二弟,你太過胡鬧,你可知道自己在作什么?”張鶴齡到正堂第一件事,就是斥責張延齡胡作非為,絲毫不顧及在場還有兩府諸多下人。

  “兄長犯不著上來就跟我置氣,我現在不好端端在這兒?”張延齡落下臉道,“就算是賊人,終歸不敢將我如何!”

  張鶴齡驚訝地問道:“你身份泄露了?”

  “未曾,不過那些人怕了我,不敢對我如何。這京城……誰敢跟我張家為難?”張延齡渾然忘了之前被人蒙住雙眼時的恐懼,在他的兄長面前,他可不想落一點面子。

  張鶴齡馬上就想詢問關于弟弟在別院中私藏女人的事情,但此時他也注意到旁邊仆從云集,擔心人多嘴雜,與張延齡進入書房,除了張舉留下,別的人都退出院門外,并從外面把門關好,無關人等一概不準靠近。

  “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張鶴齡臉色陰沉得可怕,“一五一十說出來,若有隱瞞,為兄定不會輕饒。”

  張延齡不屑一顧:“輕饒什么?我這么大個人,有何大不了的?左右不過是我在外面跟女人廝混的時候出了一點兒意外,這不已經平安回來了么……”

  “還敢欺瞞?你非要等事情捅破,讓陛下和皇后親自招你進宮質問,你才肯老老實實交待?”

  張鶴齡一臉怒氣,張舉已經把事情告訴了他,但張延齡卻自以為隱瞞得很好,認定身邊人都不清楚其中內幕。

  “我在外有個女人,就這么簡單。”張延齡不耐煩地說,“兄長信也好,不信也罷,事情到此了結。”

  張延齡不想把皇后派人綁架他養在外面的女人的事情說出來,他怕兄長拉著他到皇宮去跟姐姐請罪。他打定主意,這事兒死都不能承認!

  “只是你在外面養的女人?”張鶴齡再次詰責。

  “兄長以為呢?我如今貴為建昌伯,難道跟你一樣,家里守著黃臉婆過日子?外面有幾個紅粉知己又如何,你情我愿,我又沒打算把人娶回來當如夫人,玩玩而已……兄長不會連這種事也要橫加干涉吧?”張延齡語氣同樣不善。

  張鶴齡怒不可遏,伸手便要打弟弟。

  長兄為父,這些年他覺得對弟弟教育不夠,令弟弟現在做事愈發乖張,不可理喻。但他舉起手卻打不下去,因為張延齡年齡已老大不小,不再是不懂事的孩子,而且身有爵位,要面子。

  “大老爺,手下留情。”張舉趕緊阻攔,哭訴道,“都是小人的錯,小人沒照看好二老爺,讓二老爺以身犯險。”

  張鶴齡把手放下,坐回椅子上,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許久之后,他才厲聲質問:“那這兩個時辰,你去了何處?”

  “有賊人暗中擄劫于我,但見我是官府中人,便將我放了。”張延齡繼續狡辯。

  “你當為兄不知?地方官府送了一名絕色女子到京城,你居然想像之前那樣將人送進宮中,還想先陛下行那不軌之事,結果為人所劫,可是如此?”張鶴齡就好像親眼見到一樣,把事情說得準確無誤。

  張延齡無比驚訝,這件事只有他自己清楚,連張舉都沒告訴,兄長怎會知曉?隨后看了張舉一眼,此時張舉羞慚地低下頭,張延齡頓時知道怎么回事了,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道:“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兄長收買人心可真有一套!”

  張舉馬上跪在地上給張延齡磕頭,道:“二老爺,小人沒有出賣您,只是您突然失蹤,生死不知。情況緊急,小人誠惶誠恐,只好跟大老爺求助。”

  “此事不怪小舉,為兄是從旁處得知。”

  張鶴齡此時不想讓張舉以后在張家不能做人,厲聲喝道,“你現在老實交代,此事是否屬實?”

  “屬實又如何?我的確動過把女人進獻給皇上的念頭,也的確想先拔得頭籌,因為那女人是個黃花閨女,把人送到宮里,陛下若是喜歡,冊封嬪妃,那我就對不起姐姐,對不起張家。找別人我不放心,只能自己來。”

  張延齡說此話時理直氣壯。

  “糊涂!”

  張鶴齡一拍桌子,“你現在做的就對得起皇后和張家了?”

  “我問心無愧。試問姐姐重病痊愈后,皇上有多久未曾關照過張家了?以前姐姐隆寵在身,但始終會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姐姐不能再為陛下誕下皇兒,若太子有個三長兩短,大明的基業都為此斷絕,皇上能夠放心?”

  “朝中那些老臣,表面上對我張氏一門客氣,可暗地里卻在舉薦名門閨秀進宮,替代姐姐的位置。”

  張延齡直視兄長,“我現在做的,是未雨綢繆,只有陛下身邊不缺女人,他才會斷了納妃的念頭!”

  若是張延齡平日說出這番話,張鶴齡肯定會很生氣,甚至不屑一顧,認為張延齡是在找借口。

  可如今張延齡說出來,張鶴齡卻無從反駁。

  朱祐樘夫婦的確感情很好,但最大的問題來自于皇嗣的單薄,在這種情況下,歷朝歷代的皇后都會主動跟皇帝納諫,自民間選拔秀女入宮,并擇其優者為嬪妃,保證皇嗣的數量。可現在張皇后善妒,根本容納不下別的女人,皇帝就算一次兩次對張皇后容忍,可長久下來,為了江山社稷著想,他也會聽從大臣的建議納妃,更何況男人的確都有那方面的需要。

  張延齡給皇帝送女人,總好過皇帝自己找女人。張延齡還能以此來獲得皇帝的信任,這不能說完全是壞事。

  “就算你說得通,那之后又是怎么回事?”張鶴齡沒有再喝罵,而是想知道今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這下張延齡有些無奈了,遲疑了半天,才道:“當時我喝得醉醺醺,只想著……立時成其好事,剛進屋子,頭便遭受重擊,人昏了過去。至于其后去了何處,我不知,不過清醒過來后,我聽了那些人的口風,似是……從宮里出來的,姐姐好像已知道此事,要把這女人……殺了泄憤。”

  張延齡故意沒說給沈溪送女人的事情,因為這件事同樣是隱瞞張鶴齡進行的,張鶴齡對沈溪更多地是籠絡而非脅迫。

  “那些人是如何說的,前后經過詳細道來!”

  張鶴齡盛怒之下,只能問個清楚明白。

  這次張延齡倒沒多少隱瞞,將在小院屋子里聽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因為沈溪設計那出戲面面俱到,張鶴齡聽過后并未找出破綻。張鶴齡也覺得似乎只有皇宮的人,才有本事跟蹤張延齡,把張延齡藏起來的女人綁架走。

  “若真是皇后做的,倒是不幸中的萬幸,至少為了張家的聲譽,她不會太過苛責。”張鶴齡道,“此事就當是皇后警醒你,讓你老實些,休再用這些旁門左道蠱惑陛下。但就怕,背后另有他人。”

  張延齡臉上帶著不忿:“除了姐姐外,還有誰恨不得那女人死?眼下人都失蹤了,想找回來根本不可能,幸好我未對陛下提及,否則恐無法收場。”

  “這樣,你明日跟我進宮……”

  “休想!”

  張延齡斬釘截鐵地說道,“難道大哥想讓我跟姐姐認錯?讓姐姐苛責我,讓母親也嘮嘮叨叨念我的不是?”

  張鶴齡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答。

  這件事,從道理上來說,既然張皇后已經知曉,就應該去對皇后坦誠,這樣才是一家人相處之道。

  但皇后這件事做得相當毒辣,把人直接綁走并殺掉,甚至連張延齡都險些遭難,這樣進宮等于是讓張氏姐弟三人直接撕破臉。

  張延齡接著道:“大哥,此事權當什么都沒發生,若姐姐找你我進宮問及,我再跟她認錯也不遲。”

  張鶴齡若有所思:“皇后得知陛下有別的女人,肯定怒不可遏,畢竟他們是結發夫妻。若此事不能圓滿解決,怕是陛下和皇后之間也會生出隔閡……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

  “我承認,事情我是做錯了,但平心而論,兄長真的覺得我做這些沒有理由?陛下勤政愛民,朝中那么多忠誠耿直之臣,偏偏對你我兄弟二人隆寵有加,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我們能幫陛下做事?若姐姐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或太子出事,若我們什么都不做,張氏一門可能就此崩塌。兄長,我這是在為張氏的未來考慮啊。”

  本是對皇帝的諂媚,同時為了滿足私欲,卻被張延齡說的好像是為了家族利益。

  讓張皇后聽到,肯定會斥責他,因為他所為是在破壞姐姐一家的夫妻感情。但從張家家族利益出發,張鶴齡卻無法像張皇后那樣斥責弟弟。

  凡事都要留有后手,之前皇后重病可以死里逃生,但若是再來一次,可就說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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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還有些低燒,為節約時間,只去附近的診所打了針青霉素,然后忍著痛回來繼續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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