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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五章 定奪

  “朕早就說過沈卿家是被人冤枉的,你看,現在不驗證了嗎?那南寧知府可真不是東西,連沈卿家這樣的朝廷重臣都敢誣陷,朕看他下一步就想謀朝篡位了!”

  朱厚照一副先知先覺的模樣,在蕭敬面前表現出咄咄逼人的一面,就是不想讓蕭敬追問他下午失蹤之事。

  蕭敬根本沒心思詳問,當下道:“陛下,您還是快些過去吧,閔尚書和戴總憲已經在正殿等了您快兩個時辰了!”

  此時朱厚照依然不急不慢,由于他穿著太監服,還得到寢殿先換回龍袍。

  等換好常服,朱厚照這才帶張苑和蕭敬往正殿而去,前后不過隔著兩道門,等朱厚照出現在乾清宮正殿內,刑部尚書閔圭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已等得頭暈眼花。

  朱厚照坐下來,道:“兩位卿家不必多禮,來匯報沈卿家的案子,是吧?現在查明是南寧知府誣告了么?”

  閔圭和戴珊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見到皇帝的面,誰想皇帝一上來劈頭蓋臉就問,問的問題怎么聽都像有所指引,似乎要讓他們按照指示蓋棺定論,這對主管刑獄和百官監察且身為七卿之一的朝廷大臣來說,幾乎不可接受。

  閔圭道:“回陛下,如今只是無法證明沈尚書有罪,至于別的事情……需要進一步調查,趁著南寧知府高集九年大考,待他到京城后再詳細調查!”

  朱厚照不滿地道:“派了那么多人過去,什么刑部、兵部、吏部、都察院等衙門的人都有,居然最后得出個查無實證?你們也太敷衍了吧?”

  “哼哼!現在還調查什么?既然沒有證據證明沈卿家有罪,那他就是無罪之身,那個叫高集的,多半存心不良,連沈卿家都敢隨便誣陷,他那兒媳難道是國色天香?還是說天上有地上無的仙女,值得讓一個素有清名的人為之違背國法?”

  “哦對了,高集北上,他那兒媳是否同行?”

  閔圭有些遲疑:“回陛下,聽聞此婦人……已然身死……”

  “自盡?哦,那是畏罪自殺,這更不證明沈卿家沒罪?”朱厚照的態度異常堅決,就是要為沈溪洗清罪名,每句話都讓閔圭和戴珊很難接下去。

  閔圭和戴珊都不說,蕭敬只能提醒:“陛下,或許是高家婦人不堪受辱,羞憤難當而自盡呢?”

  “她會嗎!?”

  朱厚照不屑地道,“就算她真的受辱自盡,為什么要等到現在?當時被侵犯就自盡豈不更好?”

  “這件事別多說了,朕已經決定,刑部、都察院回去就按照朕說的方向定案……大理寺今天沒來人,著人過去通知一聲!”

  閔圭道:“陛下,此案切不可如此草草了結!”

  朱厚照不滿地反問:“你們是覺得劉少傅沒發話,所以不敢定案,是嗎?直接定下來,這是朕決定的事情,你們去跟劉少傅和李大學士說,如果他們不同意就讓他們來見朕,哼,朕才是九五之尊,難道連個案子都不能決定?”

  閔圭和戴珊對視一眼,顯然他們覺得皇帝越權了,居然連刑獄之事都一意孤行,這在他們看來是朝廷法度混亂的前兆。

  但二人沒膽量跟朱厚照爭辯,他們畢竟不是顧命大臣,也沒有劉健和李東陽深厚的資歷,光憑他們的力量可治不住朱厚照。

  閔圭和戴珊告退之后,朱厚照有些洋洋得意,望向蕭敬的目光好似在顯擺:看看朕,只是三言兩語就把兩個麻煩的家伙給打發了。

  蕭敬道:“陛下,這案子,怕是要經過三堂會審后才能定奪!”

  朱厚照頓時板起臉來:“這么說,連你蕭公公也覺得朕如此斷案不對?”

  蕭敬不知該怎么跟朱厚照說,身為皇室的忠實奴仆,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忤逆朱厚照這個主人的意思,但作為孝宗病榻前托孤的大臣,他又覺得自己應該對朝廷、對新皇負責,卻不知該怎么個負責法。

  朱厚照擺擺手:“行了,行了,朕有些疲乏,先回寢殿歇息,有事的話你再來找朕就是!”

  朱厚照出去一下午,身陷溫柔鄉,回來自然筋疲力竭,想多休息一會兒,但他人剛到后廡,張苑便急匆匆來報:“陛下,劉少傅和李大學士已經到了乾清宮門前!”

  “什么?”

  朱厚照先是驚訝一下,隨即很生氣,“兩個老匹夫,剛才朕只是隨便一說,讓他們去跟劉少傅和李大學士告狀,結果還真敢啊……看朕回頭怎么收拾他們!”

  朱厚照覺得很沒面子,只能氣呼呼重新回到前面的正殿,他也要質問一下劉健和李東陽,為什么總跟他對著干。

  等到了乾清宮大殿,朱厚照卻發現來的人并不止劉健和李東陽,還有謝遷、王華、王鏊等人。

  這些人朱厚照都很熟悉,基本都是他的經筵講官、日講官或者是東宮講官,甚至很多是他老爹的講官。

  朱厚照問道:“你們來作何?可是為了沈卿家的案子?朕說了,這案子朕已經定下來,沒有證據證明沈卿家有罪,那必然是南寧知府高集誣陷沈卿家,此罪人不顧南蠻入侵兵火連連,攀誣上司致地方人心動蕩,朕決定將其抄家滅族!”

  劉健行禮:“回陛下,老臣前來并非為此事,但既然陛下說及,老臣便提上一句……即便沒有證據證明沈溪有罪,但也不能輕易懲戒告狀人,或許告狀人真是受害者……”

  朱厚照沒想到幾人前來跟他說的不是關于沈溪案子的事情,當即道:“劉少傅,你說不能給那高集定罪,你的意思是……沈卿家有罪咯?”

  劉健微微搖頭:“老臣不敢做此定論!”

  “既如此那就該定高集有罪,就算他不承認,也要下刑部大牢好好拷問一番,看看是否有遮掩的情況……他來京城也好,朕想御前親自審問此人,如果此人拒不承認的話,狗頭鍘……”

  朱厚照說話有些得意忘形,蕭敬趕緊提醒:“陛下,問案不是如此問的,一個案子中,并非一定有人有罪……請陛下收回成命,不可御前審問!”

  朱厚照看著在場大臣,道:“那就算了,不審就不審,但你們也不能審,這案子要按照朕說的來!”

  劉健實在不想跟朱厚照爭辯。

  關于沈溪涉嫌奸污高寧氏一案,他跟李東陽之前早就商議過,決定暫不追查,就算要查,也要等沈溪卸任六省兵馬提調和兩省總督后,而且還要得到新皇的批準。

  但現在新皇一味袒護沈溪,讓劉健感覺那個少年總督不好對付,也就不想在這問題上繼續糾纏不休。

  劉健道:“陛下,老臣今日來,是談及殿試之事!”

  朱厚照愣了愣,問道:“殿試?什么殿試?”

  劉健道:“回陛下,二月中旬會試結束后,所有會試成績,都已在三月初張榜公布,因陛下定陵之事與此有沖突,因而殿試延后至三月二十九進行,之前臣等跟陛下您奏稟過,陛下難道忘了?”

  朱厚照顯得很無語,問道:“你們什么時候跟朕說過,為何朕不記得了?也罷,不就是殿試嗎?到時候需要朕前去奉天殿是嗎?朕只是過去看看,坐一會兒就走,這規矩朕還是明白的!”

  “話雖如此……”

  劉健道,“但還得請陛下出殿試考題!”

  一句話,便將朱厚照為難住了。

  朱厚照別說是出殿試考題了,就算是縣試的考題他也沒法出,現在似乎只有一種結果,就是請別人代勞,寫一份考題,以他的名義來考核。

  朱厚照看著王華和王鏊,道:“兩位先生,你們是朕的先生,在朝中地位不低,你們將朕教授得很好,朕對你們很信任,這次考題便由你二人來出為妥!”

  王華跟王鏊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委命出弘治十八年的殿試考題,此時在場有很多大臣地位比他們高,學問也比他們深,他們可不認為自己應該越俎代庖完成這差事。

  王華道:“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怎么都是讓朕收回成命?朕說的成命,就這么經不起你們推敲,非要一次次來回絕朕,是嗎?”朱厚照發脾氣道。

  在場文官見過皇帝的威嚴,也見過皇帝發脾氣,但皇帝發小孩子脾氣還是生平僅見,在場大臣都不說話,想知道朱厚照接下來想怎樣。

  朱厚照道:“既然你們讓朕出題,那朕就出給你們看,丟人可別怪朕!哦對了,殿試是在二十九,也就是后天,后天朕會親自到奉天殿……沈卿家的案子,朕也定下來了,你們不得有所質疑……就這樣吧,誰還有意見?”

  眾多老臣都沒見過這么處理政務的皇帝,劉健原本還想說考題由來他負責,但朱厚照主動把這責任攬過去,他也就沒必要越俎代庖。

  “謹遵陛下御旨!”劉健帶頭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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