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對于皇帝不理朝政很滿意,因為皇帝不管事,意味著他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可以大權獨攬。全文字閱讀 朝政大事,劉瑾基本不會跟謝遷商議。
作為內閣首輔,謝遷在很多方面對劉瑾形成掣肘,兩人間不可避免地產生矛盾,因此劉瑾一心把謝遷拉下馬來。
劉瑾道:“陛下,老奴有一事啟奏。”
朱厚照坐在那兒,無精打采地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既然沒有午朝,朕馬上就要去補覺唉,真是連睡個覺都不得清閑。”
劉瑾期期艾艾地道:“陛陛下,老奴奏請之事,關系到朝政穩定。如今內閣以謝閣老、焦大學士和王大學士組成,謝閣老時常稱病不出,您也知道,他跟之前致仕的兩位閣老關系密切,又一直對陛下心懷怨言”
“夠了!”
朱厚照一聲大喝打斷劉瑾的話,小眼睛里滿是憤怒:“劉公公,你平時說那些文臣壞話,朕能理解,畢竟那些家伙沒事就喜歡跟朕過意不去,他們得罪你也就是得罪朕。但你詆毀謝閣老,朕就不樂意了,如果不是謝閣老答應留在朝中,現在朝堂早就亂成一團,有他在,朕睡覺也安穩。以后切不可再有此等言論,否則嚴懲不貸”
劉瑾沒想到小皇帝如此維護謝遷,趕緊為自己開脫:“陛下,老奴并非是說謝閣老壞話,而是關心閣臣人選。”
劉瑾有急才,很快便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扯到另外一件事上,“如今謝閣老身體不支,而內閣兩位新任大學士卻經驗欠缺,所以老奴想多舉薦幾人入閣分擔”
劉瑾提出舉薦人入閣,朱厚照臉上涌現幾分疑惑。
小皇帝看起來沒什么心機,但實則對關系權柄之事充滿了警惕,就算劉瑾再狡猾也要在朱厚照面前夾起尾巴小心謹慎做人,否則很容易被朱厚照看穿。
朱厚照皺眉問道:“你要舉薦誰?”
劉瑾看到小皇帝充滿疑慮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拿出名單來可能落不了好,再次改弦易轍,賠笑道:“陛下,老奴只是這么一說,具體人選自然要由陛下您來定奪,老奴身為內官,豈能干涉這等事情?”
聽到這話,朱厚照臉色才好轉些,一抬手道:“事情就此打住,舉薦之事往后放放,這個時候著什么急?謝閣老都沒提出來,如果他身體撐不住,自然會來跟朕說及,當初謝閣老被排斥,劉少傅和李大學士也經常稱病,內閣只有王學士一個人撐著,基本上大小事情都能解決內閣事務沒你想象中那么繁重”
劉瑾恭謹行禮,嘴上應“是”,心里卻對謝遷越發惱恨,暗道:“謝遷這老匹夫,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得陛下如此信任?要將他徹底拉下馬來,不知要用如何手段才能做到現在內閣還有個礙事的王鏊這事兒不好辦啊,光是讓焦芳幫我,怕是無法抗衡謝遷和王鏊兩人聯手。”
見朱厚照又準備休息,劉瑾收拾心情,準備出宮一趟見見智囊孫聰,商議一下朝事。
“只有自家人才好用,別人根本指望不上。就算焦芳,也要維護文官的顏面,不能完全對咱家死心塌地。咱家必須培植更多幫手才行。”
如今劉瑾出宮門已非常簡單。作為司禮監掌印太監,深得皇帝器重,加上他幫朱厚照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根本不用跟侍衛上直軍的侍衛說什么,只要他出現,宮門處的侍衛全都俯身恭送。
隨著執掌朝廷核心大權,劉瑾在京城有了私宅,他已不再只是住在宮闈中,平時要見什么心腹都是在自家宅子里,避免事情為朝中人知曉。
劉瑾的私宅在仁壽坊,平日從東華門出宮,乘坐馬車往北走不到一刻鐘便抵達,只是今日路上積雪很深,車駕難行,劉瑾生怕馬車摔進道旁的溝里,所以一路上都行得很慢。
好不容易到家,劉瑾從馬車上下來,已經有一名男子恭候在府門處,正是跟他有姻親關系,如今在禮部擔任郎中的孫聰。
“劉公公。”孫聰迎上前行禮。
劉瑾一抬手:“廷安,私下相處不用如此多禮。進去說話吧,這里人多眼雜。下次來注意點,別從正門進,后門進出便可。”
孫聰躬身領命。
二人一起進了府門,雖然劉瑾在朝中地位不低,但此時他的宅院并很大,尤其門楣很低,他謹小慎微,生怕被人攻訐,剛當上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行事處處小心。
二人到了正廳,劉瑾讓仆人把茶水送上,拿起熱茶喝了一口,感覺整個人舒服一些才看著孫聰問道:“之前咱家找人跟你說的事情,可有眉目?”
孫聰顯得有些為難:“劉公公,您讓戴公公出來傳的話,我不太明白您想彈劾朝中那些老臣?”
“不然呢?”
劉瑾生氣地道,“之前陛下沒同意這些老家伙乞骸骨的上疏,只是權宜之計,畢竟陛下不想朝中出亂子。現在時候差不多了,趁著年底,把該撤換的全都趕出京城,明年是改元后的第一年,朝中多幾個能幫上咱家忙的大臣總歸是好事。”
孫聰猶豫不決:“劉公公,恕在下直言,這些老臣本就無心在朝堂任事,尤其是兵部和工部尚書,這些人撤換下去,您準備讓誰頂替?”
“你去幫咱家多聯絡些人,六部以及各寺司衙門,或者南京那邊部堂,只要他們愿意替咱家做事,誰都可以執掌六部。”
劉瑾語氣很堅定,“這次若不將人撤換下來,等到明年開年他們再糾結起來鬧騰,指不定又會波及到咱家身上來。還有,咱家會跟陛下請命,讓你在禮部擔任侍郎,回頭看看能否送你入閣”
孫聰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趕緊解釋:“劉公公,在下非翰林出身!”
劉瑾冷笑不已:“只要咱家推你入閣,不管你是什么出身,都能進得去,反倒是那些有資歷有才華而不得咱家欣賞之輩,想入閣門兒都沒有,尤其是王華和梁儲這些人,這輩子別想入閣!”
孫聰恭敬地站在一邊,不敢多言。
劉瑾站起身來,道:“多余的話,不用咱家提醒,你學聰明點兒,不但要會辦事,還要會察言觀色,咱家保你在禮部步步高升,就算張升那老狐貍看你不順眼也無妨,只要他知道你是咱家的人,絕對不敢動你一根汗毛,現在陛下可聽不進朝臣進言。”
孫聰行禮:“是,劉公公,在下記下您說的話了。”
劉瑾拍了拍孫聰的肩膀,出了房門準備回宮。
劉瑾剛走出家門口,還沒上馬車,突然前面十幾個彪形大漢趕著幾輛馬車迎面而來,劉瑾非常警惕,一招手頓時大批侍衛沖了出來維護他的安全。
成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后,劉瑾生怕被人報復,從侍衛上直軍調了不少人馬擔任護衛。
“什么人擋路?”劉瑾氣勢洶洶地喝問。
來人在前面十幾丈開外停了下來,劉瑾細細一打量,發現大多是些武夫,一名三十多歲身著文士衫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上前來,深施一禮:
“劉公公安,小人在大同巡撫衙門任職,奉劉巡撫之命,前來為劉公公送上一份薄禮,望劉公公笑納。”
劉瑾皺眉:“劉巡撫,莫非是劉宇!?”
劉宇,成化八年進士,由知縣入為御史,坐事謫,遷山東按察使。弘治初年劉宇入京,授僉都御史,后又擔任左副都御使,在都察院任職多年。
弘治十三年,以大學士劉健薦,劉宇以右都御史之身巡撫大同。也就是說,劉宇其實是劉健一手提拔起來的,照理是文官集團的中堅人物。
中年男子道:“正是,我家大人受劉健老匹夫蒙蔽,對劉公公屢有不敬。聽聞劉公公掌司禮監,撥亂反正,深得陛下器重,特地送來禮物,為之前怠慢謝罪。”
劉瑾有些詫異,劉宇這個人他有些印象,素來都是一副道貌岸然謙謙君子的形象,在都察院任職時多次上疏斥責內官不檢,怎么現在要主動賣身投靠了?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劉宇主動派人前來送禮,劉瑾來者不拒,一擺手:“把禮物帶過來。”
中年文士令人將裝載禮物的五輛馬車趕了過來,每輛上面都有一口大箱子,看起來笨拙沉重,不由有些期待。
自打劉瑾擔當司禮監掌印太監后,朝中文官都看他不順眼,別人不知他能囂張跋扈多久,只有宮里人才會給他送禮,送的禮物都不多,最多只有幾十兩上百兩銀子。
等四名壯漢合力將第一輛馬車上裝載的箱子抬下來,放到劉瑾面前,中年文士親開蓋子后,劉瑾的眼睛立即直了。
箱子里裝的都是白花花的紋銀,這樣一口箱子起碼上千兩,甚至兩三千兩都說不定。隨后四口箱子也被抬下打開,里面全都是金銀珠寶。
劉瑾臉上橫肉抽搐幾下,指著箱子問道:“你家劉巡撫,作何送這么多禮,難道不怕別人說閑話?”
劉瑾有些受不了了,就算他有權勢有地位,但從未看到過這么多錢財,一時間腦海里全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和黃橙橙的金子。
中年文士恭敬地道:“這是我家大人的一片心意,請劉公公務必收下。”
劉瑾強行按捺心中的,問道:“正所謂無功不受祿,咱家跟劉巡撫不熟,他為何要向咱家送禮?”
中年文士道:“劉公公,我家大人有事相求不知劉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劉瑾看到那么多金銀珠寶,早就心動,聞言拉著中年文士的手走回自家府門。剛一跨進門檻,那人便直言不諱:
“劉公公,我家大人知道您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聽聞朝中部堂出缺,我家大人在西北已有五年,趁著這個機會,我家大人想更進一步,回京在兵部尋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