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哈的下場很悲慘,沈溪沒出手,他人已經沒了。
草原上各部族已失去對黃金家族的信仰,原因在于巴圖蒙克進行的統一戰爭,讓人覺得巴圖蒙克在排除異己,在此次蘇蘇哈陰溝里翻船送掉性命的事件中,眾部族名義上是維持黃金家族傳承,但其實他們并不愿意維護黃金家族的利益,而是傾向于投靠明朝。
蘇蘇哈失敗的消息,幾天后傳到圖魯博羅特耳中。
當圖魯博羅特知道蘇蘇哈聚攏部族試圖召開新的汗部大會,想取代他父親的位置,最后失敗被殺后,心中非常振奮。
“這個叛徒,在戰場上便畏首畏尾,當初跟我一起攻打明軍營地時,便躲在后方不現身,后來更是吃里扒外,率先逃跑……若不是他,或許父汗還不會失敗!”圖魯博羅特評價蘇蘇哈時,也把其定義為叛逆。
一邊的阿武祿冷笑不已:“你在嘲笑誰?蘇蘇哈?到底他更像可憐蟲,還是你和你父親?”
此時大帳里還有幾名千戶和百戶,聽到阿武祿的話,他們用驚愕的目光望向圖魯博羅特和阿武祿,在他們看來,阿武祿作為汗庭昭使,同時也是巴圖蒙克的女人,居然敢說出這種大不敬的話,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阿武祿這么做跟找死差不多。
圖魯博羅特并沒有當場發作,先讓部將離開,這才看向坐在桌案后方羊皮氈子上的阿武祿,厲聲喝道:“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誹謗大汗?不想活了?”
阿武祿被圖魯博羅特捕獲這幾天,雖然大軍還在趕路,但明顯放慢了腳步,阿武祿受到優待,身上換上了干凈的衣服,身邊還有侍女照顧生活起居,再也不復之前蓬頭垢面的模樣。
阿武祿道:“沈溪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他要利用黃金家族血脈傳承,找一個草原各部族都認可的傀儡,這時候你不該像一條狗一樣去對沈溪表達效忠之意,甚至去明朝境內跟大明天子朝拜?你在這里對我耀武揚威作何?顯得自己有本事嗎?”
“你胡說些什么?”
圖魯博羅特很生氣,阿武祿這番話簡直是在嘲諷草原上所有人的信仰。
可當二人對視時,圖魯博羅特的目光反而沒有阿武祿那么堅定,因為此時阿武祿的信念堅定,求生欲很高,至于圖魯博羅特則對未來充滿迷茫,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他抓住阿武祿,就是想讓對方指點他未來要走的路,而不是覬覦對方的美色。
阿武祿冷笑不已:“沈溪要主宰草原,那些中小部族誰敢跟他為敵?在面對選擇站位蘇蘇哈和沈溪中一方時,他們便倒于沈溪,因為沈溪戰無不勝,連你父親都敗了,難道指望那些中小部族聯手把沈溪趕走,再迎回你父親繼續達延部的統治?哈哈,如果他們有本事把沈溪趕走,恐怕立即就會取代你和你父親,成為草原共主。”
圖魯博羅特道:“我從來就沒指望那些中小部族的人,他們就是渺小的螻蟻,誰更強大,他們便會歸附誰。”
阿武祿不屑一顧:“你跟他們有什么區別?你父親強大時,你就是他的乖兒子,什么都不敢違背,現在你父親已跟喪家犬一樣,你也要當喪家犬嗎?現在草原的正統位置已被沈溪竊占,他把最肥美的牧場給占領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達延部本部的財富和女人都會被他控制……你跟你父親一心顧著逃命,但是否考慮過,這么逃走了,回頭如何休養生息,發展部族?靠從草原上擄劫女人回來繁衍后代?”
圖魯博羅特臉色陰沉,他也有腦子,開始認真思考阿武祿的話。
跟一般莽夫不同,圖魯博羅特自小看了很多儒家經典,系統地學習過中原文化,是作為汗部的儲君來進行培養的,見識要比普通人高很多。
阿武祿的話非常有道理,連圖魯博羅特也想到這個問題,如果只是暫時躲避沈溪兵鋒,那北逃沒什么問題,但若想東山再起,就必須休養生息,需要足夠的牧場和女人等資源,若沒有這些,他們就像無根的浮萍,永遠也沒有機會崛起。
“沈溪不會永遠留在草原!”圖魯博羅特斬釘截鐵地說道。
“或許吧。”
阿武祿閉上眼,沮喪地搖頭,“沈溪或許不會留在草原上,但他有很大的可能會重鑄草原秩序,組成反對你和你父親的聯盟,或許他會擁戴你某個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出任大汗,草原各部族的人為了防止被你和你父親再一次統治和鎮壓,會完全聽從沈溪的號令。”
圖魯博羅特不屑地道:“那些中小部族,土雞瓦狗,根本無力對抗我跟我父親的反擊。”
阿武祿笑道:“你可真自負,跟你父親大不一樣……你父親至少有腦子,請問你的腦子在哪里?你能確定你父親還活著?就算他活著,身邊的兵馬數量或許連你都不如,有膽子回來重新奪得他想要的東西?他的一切,都是滿都海哈屯給予的,現在都被他一手給敗光,他身邊那些人會怎么想?難道你敢保證他們不會為沈溪收買,如此贏得回去重新過安穩日子的機會?你父親一定能駕馭得了離心離德的手下?”
因為阿武祿的問題實在太過尖銳,圖魯博羅特根本無法回答,腦子完全跟不上阿武祿的節奏。
阿武祿繼續道:“你父親已經敗了,他的時代結束了,現在草原要么進入沈溪的時代,要么就是你的……你去投奔沈溪,或許有機會重振旗鼓,否則的話,從此以后草原就會成為大明的一個省,明朝的皇帝,或者說沈溪,將會在草原上說一不二。”
“我不會跟沈溪投降!我不想步蘇蘇哈那叛逆的后塵!”圖魯博羅特厲聲道。
阿武祿氣惱地道:“既然你不想和平解決問題,那你現在就帶兵去跟沈溪交戰,你是黃金家族嫡傳子孫,比起蘇蘇哈更有號召力,想必還是有一部分忠于成吉思汗的部落響應你……現在沈溪在議事臺,那你就去翁觀山,那里是草原上的神山,或許長生天會庇護你!”
“如果你現在不努力,等沈溪召開汗部大會后你再去召集部眾,就來不及了……你難道看不清楚局勢嗎?你把我抓來,無非是我見識廣博,比你們這群草原蠻夷更有頭腦,看得更為長遠,如果我說的話你不想聽從,那趁早把我放了,或者干脆把我殺了……我不想給你陪葬!”
圖魯博羅特既生氣又無奈,更多是沮喪。
其實他已被阿武祿說服,內心接受了對方的說法,但自尊卻告訴他不行,因為阿武祿是一個女人,更是一個明朝的女人,要是遵從的話面子往哪兒擱?尤其是對方許多話叛經離道,根本就是要毀滅草原上的精神支柱。
“我要當大汗,但絕對不向明朝投降!”圖魯博羅特最后發狠地說道。
圖魯博羅特現在還有選擇的權力。
他跟他父親不同,要是現在去投奔沈溪的話,會讓沈溪很難做出抉擇,問題便在于圖魯博羅特擁有最純正的黃金家族血統,自小就被當做汗庭繼承人培養,在草原人心目中擁有一定名望。若是圖魯博羅特能表明決心投奔大明,一方面對沈溪平定草原的策略順利推行有極大的幫助,另一方面誅殺一個主動歸降者,會影響沈溪在草原人心目中的形象,對他下一步行動計劃帶來致命的傷害。
可惜的是,圖魯博羅特不愿意背叛自己的父親,更不愿就此屈服,如此帶來一個直接的后果,那就是沈溪不需再傷腦筋考慮圖魯博羅特來投的問題,一心從達延汗的幼子中選擇一個出來當傀儡。
殺死蘇蘇哈后的幾天里,沈溪已在官山衛舊址駐兵,暫時沒有北上追擊達延汗的打算,而各方來投的部族人馬逐漸增多,到七月中旬時,已經有六七萬草原人抵達九十九泉周邊牧區。
不過其中壯丁數量并不多,基本是老弱婦孺。
但無論如何,沈溪還是聚攏一批草原上的壯丁,這些壯丁主要來自于蘇蘇哈所部降軍,還有各部族依附的兵馬,數量加起來近一萬,有很多是尚未到年齡或者已過壯年不太適合上戰場的男子。
“……大人,現在我們已找到幾百個中小部族,這些部族中基本都是女人,現在咱們周邊女人實在太多了,哈哈……如果我們能留在這里的話,每個人至少也是三妻四妾!”
胡嵩躍在升帳議事時,忍不住幸災樂禍地說道。
草原上出現大批寡婦,正是沈溪帶兵跟韃靼人開戰的結果。
因為各部族按丁口抽調青壯跟沈溪交戰,導致適齡的男人基本死絕,這也是為何這些中小部族會對巴圖蒙克無比痛恨的原因,草原上崇拜強者,他們不會去把怒火放在明朝人身上,而是會恨自己的首領失策……沈溪都已經帶領兵馬要返回明朝關內了,巴圖蒙克不依不饒發起追擊,最后在榆溪河三戰下來把手里所有本錢賠光,這算什么精神?簡直就是坑人不償命的敗家子精神,自然而然地巴圖蒙克成為構成達延部的各中小部族的罪魁禍首。
沈溪用他對草原作戰連續勝利帶來的巨大威望,贏得各部族的景仰,如今沈溪的名字已經跟神明無異,同時也把他麾下將士當作天兵天將一樣看待。
劉序聽了胡嵩躍的話,嗤之以鼻道:“一群五大三粗的娘們兒,你看得上眼?就算給你十個,你也不會稀罕……而且這草原上的女人身上都有很重的味道,嘖嘖,也就你老胡這樣的大老粗喜歡吧?”
胡嵩躍破口大罵:“你個劉老二怎么看不起人呢?以為就你讀了幾天書明白事理?老子娶的也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兒子自小就有他母親教導讀書識字……你還不如我呢!”
兩人吵了起來,不過怎么看也像是斗嘴而不是吵架,平時胡嵩躍跟劉序關系最要好,此時沒人出來勸架,在旁樂呵呵看熱鬧。
此時沈溪正背對著他們研究官山地區的地圖,似乎對于營帳中的吵鬧充耳不聞。
荊越笑著說道:“你們都不要,給我幾個草原娘們兒我也不嫌棄……就算長得丑一些,吹滅了蠟燭黑燈瞎火不都一樣?要是嫌不干凈,這里可是九十九泉,湖泊多不勝數,就讓她們自己洗干凈再灑點兒香水進帳來,絕對是改頭換面,看看你們動不動心!”
胡嵩躍樂呵呵道:“還是老越說話中聽,我也是這層意思,現在下面那群兔崽子天天被草原的小娘們兒引逗,要不是大人下了嚴令,怕是他們天天晚上換新娘呢。”
馬九在一邊皺眉:“咱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風花雪月,夜夜笙歌的,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聽大人吩咐行事。”
然后一群人看著沈溪,對沈溪正在做的事情也感興趣起來。
由始至終,沈溪對于胡嵩躍等人探討的問題都可以說漠不關心。
這些人的秉性他都了解,看起來一個個好像做事沒有邊際,但早就成家立業,且這些人都是職業軍人,不會輕易犯軍規軍紀,若出了狀況他們之前取得的戰功將付諸東流,沒人會傻到跟前途過意不去。
等沈溪咳嗽一身轉過身來時,已沒人說話。
沈溪沒好氣地道:“如果你們喜歡草原上的女人,想留在草原上夜夜做新郎,我會成全你們……說吧,誰想留下來?”
沒人回答,但好幾雙眼睛都在看胡嵩躍,因為之前胡嵩躍喊得最大聲,也是他把這個議題給帶出來的。
沈溪直接點名:“老胡,你家里有婆娘,妻妾都有,可說是人生贏家,以你現在取得的軍功,回去后怎么也會獲得幾百畝封地,到時候你想娶多少妻妾都沒關系,非要在這里說這些無聊的話,讓人覺得你好像是故意搗亂?”
胡嵩躍苦笑道:“大人,末將只是打趣,并不是說真的,請大人見諒。”
沈溪沒好氣地道:“現在我們正在草原腹心地帶,看起來那些部族對我們言聽計從,但他們各自都有利益糾葛,現在巴圖蒙克和圖魯博羅特兩個心腹大患都沒死,若他們殺回來,你們能確定眼前這些部族會繼續聽我們的話?”
還是沒人應答,因為很多人看出來了,沈溪確實有些生氣。
沈溪再道:“在這個氣候適宜不冷不熱的地方連續駐扎數日,你們算是緩過氣來了,再加上太平無事,才讓你們開始有這樣那樣的想法,可莫要忘了,我們的目的是打仗,是來賺取軍功,而不是讓你們來這里討論女人。傳令下去,把營地與外界隔絕,不許任何人進來,一只母蒼蠅,也得給我隔絕到營地十里外去!”
“得令!”
劉序等人皆抱拳領命。
胡嵩躍則顯得有些尷尬,四處看看,然后沮喪地低下頭。
不過沈溪沒再繼續糾纏不放,因為沈溪知道胡嵩躍并沒有壞心眼,一群人只是過嘴癮,真讓他們去做什么,反而沒那膽量。
沈溪對旁邊的馬九道:“老九,把當前的情況跟大家伙兒說說。”
“是!”
馬九應聲后走了出來,拿著馬鞭指向地圖,大聲說道:“目前所查,周邊一百里范圍內沒有巴圖蒙克和他兩個兒子的蹤跡,不過有消息說巴爾斯博羅特統率的幾百殘軍曾在西南邊出現過,正派人去查探核實。至于巴圖蒙克及其統率的殘軍,沒有任何消息,綜合方方面面的情況,他應該是在包頭渡口過的黃河,然后帶兵一路北上,翻越陰山后才往東北方逃竄,目前可能已經過了漠即隔壁,快到斡難河上游地區了。”
等馬九說完,退到一邊去了。
沈溪道:“現在連敵人具體動向都查不到,殺個蘇蘇哈便當高枕無憂了?說白了,我們的目的還沒達成,這個時候不應該放松警惕。我已分別派人去張家口和榆林衛告之這邊的情況,請陛下冊封新的草原大汗,下一步就是把巴圖蒙克的一個未成年的兒子找來傀儡,再帶他到京城走一圈。”
荊越問道:“那大人,我們要準備撤兵了嗎?”
沈溪搖頭:“現在說撤兵為時太早,一切要看朝廷是什么意思,這一次到底是陛下御駕親征,不過現在所有的風頭都被我們搶走了,陛下那邊或許會有進一步打算……若是陛下想要過一把御駕親征的癮,親自到官山來一趟,我們還要做好接駕準備。”
聽說皇帝可能會來,在場將領異常興奮。
他們打了勝仗,千里追擊來到草原人心目中神圣的官山之地,站穩腳跟后各部族陸續歸降,那種巨大的成就感無以復加。若皇帝再來視察的話,就好像自己親下的城池,請皇帝來檢閱巡視一般,自豪感油然而生。
沈溪卻道:“不過我并不支持陛下到這里來,草原上的情況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巴圖蒙克和圖魯博羅特都還沒有授首,連巴爾斯博羅特的下落都沒有找到,我們再想除惡務盡已很難做到,如此一來只能嘗試在韃靼人內部制造矛盾,分化瓦解,讓巴圖蒙古再難得到各部族支持。”
馬昂問道:“大人,我們在年底前能返回中原嗎?”
沈溪看了馬昂一眼,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最后還是搖頭:“看戰局進展吧,不出意外的話天氣轉冷前就可以凱旋。你們的功勞,我已派人詳細呈奏陛下跟前,加上延綏那邊幫我們整理的功勞,你們所得犒賞會盡快下發,就算你們跟我出征在外,家人也會得到賞賜。”
“嘿!”
這下一群將領聽了又無比興奮。
他們最擔心的是自己在草原上出了狀況,最終不能回到中原,那時計算功勞時就會蒙受巨大損失。
每個人都想盡快拿到自己那份軍功,而沈溪軍中有著最公平的制度,他們并不擔心自己的功勞被侵占,只是對犒賞何時下發存在疑問。
“大人,朝廷是否會派出人馬,協助我們把草原局勢平定下來?”這次是劉序發問。
沈溪道:“如果陛下御駕親征,大軍自會到來,但就算來了又如何?有意義嗎?難道我們不能靠自身的力量解決這里的問題?”
一直都沒插上話的胡嵩躍終于有理由硬氣一回,大聲道:“大人說得對,那些邊軍到這邊,純屬添亂,大人調遣兵馬并不需要太多人,有我們就夠了!”
沈溪沒有理會胡嵩躍的恭維,吩咐道:“我們現在就是要固守官山衛故地,盡快把汗部大會召開。在此期間,我們要把達延部所有資源,包括牛羊、牲畜和人口都聚攏起來,推舉巴圖蒙克的幼子出任大汗,我們要做到對所有牧民秋毫無犯,這樣他們才會相信我們不是侵略,而是幫助他們重建草原秩序!”
“是,大人!”在場將領都躬身作答。
沈溪道:“各部族會送來禮物,包括牛羊、女人和糧食,這些你們都不能隨便伸手,因為這算是賄賂,這些東西跟朝廷賞賜的官位和土地,有可比性嗎?拿人手短,我要做到的是公平公正,讓他們心悅誠服,誰要是壞事,軍法處置!”
“得令!”
這次就連胡嵩躍也都老老實實領命。
沈溪在官山衛故地駐扎,暫時沒有轉移的跡象。
而九十九泉地區的情況,很快被圖魯博羅特知曉,本來他還在倉皇逃命中,但在知道沈溪暫時按兵不動后,終于放松下來,有了空暇可以讓自己和部下喘息一下。
“大王子,我們還是要試著跟大汗取得聯絡,合兵一處,跟明軍開戰!”圖魯博羅特手下軍將,有很多不服氣,紛紛提出建議。
圖魯博羅特卻斷然搖頭:“沈溪敢領兵深入草原,如今更是在我草原人心目中擁有崇高地位的議事臺地區駐扎,說明他有憑靠,現在各部族已屈服,估計此時我們母族的牲口和女人也已經被沈溪竊占,我們憑何跟他作戰?”
“但是……大王子,我們不想辦法拿回牲口和女人,今后我們吃什么?現在軍中已經缺糧了!”
營帳內的將領不多,有資格參加會議的只有十幾個千戶,如今他們手下都只有幾百人,缺編嚴重。這些人已經達成共識,就是決不妥協,跟明軍戰斗到底。
“大王子,我們現在立即殺向議事臺,跟明軍決一死戰。就算跟大汗無法取得聯系,但我們為了生計,為了妻兒老小,也要跟沈溪拼了!”不斷有人出來請命。
圖魯博羅特看著在場將領,神色擔憂,大聲道:“沈溪這個人很陰險,本以為他領兵深入草原,只是為了追擊我們,但沒想到他卻先去了事前沒有任何防備的牧場,把那些依附于我們的中小部族,還有我們的牲口和女人占為己有,逼迫我們就范……沈溪行事不講原則,蘇蘇哈這個叛徒要投靠他,卻被他設計殺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既不能投降,也不能跟他一戰,不如另外找地方,東山再起!”
“啊!?”
在場將領都沒料到,圖魯博羅特會對沈溪有如此大的恐懼心理,好像從未打算跟明軍作戰,寧可當逃兵。
圖魯博羅特繼續分析:“大汗現在何處,沒人知道,不過以我的估量,可能大汗進入漠北了,若我們也循跡而去,或許大汗會追究我們坐視主戰場戰局惡化而沒有選擇在南岸想辦法渡河配合作戰的責任,加上我們阻擊明軍失利,兵馬折損嚴重,或許手里的權力會被剝奪。既如此,我們不如西去,繞過明朝的哈密衛地區南下,就有很多牧場……至于女人和牛羊,我們可以一路劫掠,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發展壯大,為何非要跟明軍硬碰硬?”
“但是……大王子,這條路……是否太過艱辛?”一眾韃靼將領都有些擔憂,“西區要翻越多座大山,還要穿越隔壁和沙漠,稍有不慎就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不如就此跟明軍拼了。”
圖魯博羅特此時也有些猶豫不決,因為他本來就沒有多大主見,在達延汗這個耀眼的父親面前,圖魯博羅特以前從來沒有自行做過決定,他從一種魯莽的狀態,逐漸變得沉穩和內斂,只是智計略顯不足。
最后圖魯博羅特斷然道:“我要為你們的生命負責,為達延部的存續負責……連汗部主力都敗得那么慘,現在跟明軍一戰,跟送死有什么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