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城中聽書熱潮越演越烈,沈溪也看到一個前途可觀的市場,就是做“出版”,把他寫給韓五爺的說本,通過整理校對之后編輯成書,再刊印出來,這生意不再只是局限于小小的寧化縣,前景不可限量。
但沈溪對于當下的印刷業并不是很熟悉,需要他逐漸摸索,加上茶肆的生意尚處于起步階段,他還沒仔細盤算好。
等完成兩部新說本之后,沈溪拿給韓五爺看過,韓五爺仍舊是贊嘆不已。
之前的說岳全傳和童林傳風格迥異,能分別吸引口味不同的聽眾,而新的兩部說本,封神演義和三俠五義,一個是歷史神怪傳說,而另一部則是帶著武俠色彩的公案小說,都引人入勝。
韓五爺仔細看過后,懇切地道:“小掌柜,這兩部說本都是上上之選,先前的兩個說本已經給咱鋪子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只要這兩部新說本推出來,來聽書的人只會越來越多,茶肆的生意想不興旺發達都難。”
沈溪笑著道:“五爺喜歡就好……你老畢竟是行家里手,在這方面擁有豐富的經驗,要是覺得故事哪里不好需要修改的,一定要指出來。”
“哎呀,小掌柜,你太折煞我了,這幾部說本都算是難得的精品,唯一就是比較書面和正式,在說書的時候,在言語方式上得有一定的改動,起碼在這福建之地要用咱客家人聽得懂的話來說。至于故事情節的發展以及描述,可以說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剛剛好。”
韓五爺臉上帶著幾分自豪。
這種可以名揚立萬的說本由他來首講,這是給他臉上增光添彩。
寧化縣城原本說書的有十幾個,比較有名氣的有六七個,韓五爺只能說處于中游位置。可現在他的地位跟著說岳全傳和童林傳的流行而水漲船高,如今同行見到他哪個不是恭恭敬敬地叫一聲“五爺”?他們眼里的羨慕和嫉妒,讓韓五爺非常享受。
而那些曾經給過他臉色看的茶樓掌柜,現在也阿諛奉承希望他回茶樓說書。但韓五爺心里卻很清楚,這說本是沈家茶肆特供,一旦離開茶肆,就沒人再給他寫說本了,之前的名聲再高很快也會降下去,還不如留在這小小的茶肆中,不但可以創下偌大的名聲,而且還可以第一時間說各種新說本。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擁有茶肆一成的干股,茶肆生意做大對他大有好處。
“五爺,有件事不知您聽我爹說過沒有?”
沈溪想到桃花村的老祖母李氏要來縣城,就有可能產生的各種變故準備跟韓五爺商量一番,“我祖母在鄉下,聽說我爹歸弄了茶肆的營生,想到城里來看看……我父母都擔心,我祖母會讓我那些伯父來打理茶肆。”
韓五爺嘆息道:“大掌柜的跟我說過,不過這是你們的家事,我不好插手啊。”
沈溪點了點頭,看來韓五爺也擔心茶肆掌柜換人會給他帶來影響,畢竟沈明鈞這人好說話,平日里對于茶肆又基本不多管,給了韓五爺足夠的自主空間,換了別人來當掌柜,可就未必有沈明鈞這么開明了。
“五爺,還有件事,我想把之前您說的故事都整理下,回頭咱找人刊印了,看看能否當個營生來做,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沈溪對韓五爺還是比較信任的,這事他沒跟老爹、老娘說,先跟韓五爺商量,看看老江湖的韓五爺有什么意見。
韓五爺稍微琢磨了一下,點頭道:“這主意挺不錯的,回頭的確可以通過印刷成書冊的方式,把這些優秀的故事往外推廣擴散,或許可以把茶肆的名聲傳揚開,對咱以后的生意有所助益。”
“可是,咱寧化畢竟地處偏僻,至今為止也沒見誰創辦過印刷作坊,這種事要去汀州府城那邊才好辦……寧化自古便文風不盛,就算洪武二十四年張名遠大人殿試得太祖親渝‘特賜狀元’,并擔任國子監祭酒、工部右侍郎、交趾左布政使等職,但情況并未得到改觀。就算把說本刊印出來,你說識字的有多少?到最后也未必能賣出去!”
沈溪想想的確是這么回事。
之所以很多人來聽書,正是因為城里的人就算生活富足了一些,也因為識字少或者干脆不識字而無法從書本上知道外面的世界,對于說書人講出來的故事就越發地神往。
如果把想出版說本的生意做大,最好是要在大城市里,識字的人多,有閑錢的人更多,賺的錢自然就多。
回去之后沈溪也在仔細斟酌和考慮,因此接連幾天精神都不太好。
眼看到了三月二十,這天下午沈明鈞匆忙回到家中,告訴周氏說第二天母親李氏跟大哥沈明文就會到城里來。
畢竟涉及到沈明文的歲考,若沈明文在歲考中不能考得一等,就算僥幸保住廩生名額,但俸祿、俸米可能會不保。
沈明文等于是被軟禁在閣樓里近一年時間,李氏對長子的期望值非常高。但沈溪卻覺得李氏這種強灌兒子知識的辦法不可取,恐怕會適得其反。
周氏臉色很不好看,皺著眉頭問道:“娘和大哥來,咱們需要準備什么嗎?”
“娘過來會跟上次一樣住在堂兄那邊,至于兄長則會在縣學落腳。就看娘是怎么處置咱的鋪子,若娘執意讓幾位兄長來打點,我想的是……就由著娘吧。”沈明鈞抱歉地看著妻子,“娘子,你覺得呢?”
周氏埋怨道:“你不爭怎么行?大伯要科舉,娘肯定不會讓他來碰茶鋪的事,至于四伯,則要留在家里照看,順帶著做木工賺錢,料想娘是想讓二伯、三伯來打理,可二伯和二嫂到底不是勤快人,三伯為人太過憨直,哪里是照料生意的里手?”
沈明鈞回不上話。
周氏說這些的主要目的,是想表明就算茶鋪生意讓李氏收歸家族所有,也該讓沈明鈞來作掌柜,至于王家的工作干脆給辭了。但周氏也知道,李氏肯定不會允許憑白少了王家做事的收入,事情沒那么容易如愿。
第二天,沈明鈞沒去王家上工,過了中午就會去城外接母親和兄長。
沈溪依然跟以往一樣上學,臨走的時候,周氏在藥鋪里跟惠娘商量事情,大致意思是她想茶鋪和藥鋪的生意兩邊兼顧,既然她覺得丈夫的幾個兄長都不具備做生意的本事,她想親自來當茶鋪掌柜,雖然她自己也很清楚,就算爭取,李氏那邊并不太可能同意。
“姐姐要做,妹妹只有支持的份兒。這藥鋪姐姐不用太掛心,就算姐姐不多做,妹妹也照樣把原來的盈利分潤給姐姐,要不是姐姐一家照看,這鋪子早就沒了。”惠娘對周氏倒也不是客套和敷衍,“不過姐姐畢竟是女人,想讓家里支持姐姐出來拋頭露面恐怕沒那么容易。”
周氏臉色帶著幾分憤憤不平:“那也不能讓相公辛苦創立的鋪子,就這么毀了。我好在也做了幾個月的營生,懂得一些經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