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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虬髯道人

  空同子心中一跳,便暫時松了口氣。這二位……倘若真是玄門中的高人,他今夜還有什么好怕的?!

  他雖然接觸大妖不多,卻曉得妖魔雖然生性殘暴,但修為到了真境,也是極惜命的。那二位如果是玄門中的真境高人,虞君才不會為什么紅火大將軍一意孤行、拼個兩敗俱傷!

  既然心中稍定,便打定主意再觀瞧一會兒等那二位高人退敵他再上前參拜。他極少見到高階的修士,就連自家的掌門金光子,這十幾年也只見過寥寥數面而已。高人們的一句話、一道符都可能蘊含著精妙的智慧與道理,他很想把握住這個機會,好叫自己在修行的路上更進一步。

  但就是在這個時候,那紅火大將軍忽然悶哼一聲:“領死?你好大的口氣!我今夜就在你面前再殺幾個,看你能如何!?”

  她話音一落,抬手便往這邊一抓!

她也是化境,對付空同子并不算輕松如意。但對付他身邊的凡人可就不費吹灰之力了。這一次似乎又是含恨出手,只聽得一聲慘叫  空同子身邊的兩個離軍士兵登時被她憑空抓了過去,身子在半空中就被碎成了幾段,鮮血嘩啦啦地灑了一地直潑到那兩個石上男子的面前了。

  原來早就發現了他們!

  到這時候,空同子又怎么能在兩位高人面前表現得畏畏縮縮呢!

  他想也不想,仗劍躍出了這樹叢,揚聲厲喝:“好個妖女!在我玄門高人面前還敢如此猖狂!”

  想這空同子面對的是十幾頭洶洶惡獸、成百上千的得道妖魔。可臉上竟連一絲懼意也無,反倒衣袂飄飄、憑劍而立……雖說面相丑陋,但這氣質也算是豪勇了!

  但他又不蠢。說了這番豪言壯語之后,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再幾次起落,落到了那大青石的邊上。也不敢抬眼直視石上的兩位高人,只微微低了頭,抱劍行一個道禮:“貧道劍宗五臾劍派劍修空同子。奉家師之命一路護送一隊離軍前來漫卷山探聽妖魔虛實。日前遇到這女妖,幸得二位高人暗中出手相助貧道在此拜謝了!”

  說了這些話之后也不敢抬頭,只盯著腳前的三寸之地。

  但說來也奇怪他跳了出來,那些妖魔也不聒噪了。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攪亂陣腳、不曉得如何是好。一時間這大青石上風月寂靜,只有先前那幾個被凌空捏碎的離軍尸首當中的鮮血,順著青石的紋路流淌,像是一條小溪一般。

  如此過了足足十幾息的功夫空同子也開始略覺得怪異正忍不住要抬頭看,卻聽見衣物沙沙作響的聲音。

  似是那先前站起來的虬髯道人重新坐下了。而后聽見那男子開口:“這么說來,一路上護著這些人的,倒是你了?”

  聽了這聲音,空同子先前的一點點猶疑盡消了。這男子說話時,言語之中自有一股堂堂正正的浩然氣息,這絕非尋常妖魔的所能假扮作偽、必是得道的高人。因而收斂心神,忙道:“正是。弟子是奉家師命”

  可這虬髯高人似乎對這些并不感興趣,很快打斷他的話:“這么說那個什么,土地神,也是你殺的了?”

  空同子一愣,稍想了想才意識到“土地神”是指什么了。

  那些慶軍說他們隨行那畫師殺死了一個什么老狐,正自稱土地。他當時并未多想,只覺得一個畫師能殺死的,必是不入流的小妖。可先前紅火大將軍攔路的時候,已經特意提起了一次“誰殺了她親封的土地”,到如今這位虬髯道長也又提了一次似乎也是從那紅火大將軍處聽說的。

  那老狐……是個何方神圣?

  到這時候空同子略有些后悔當時沒有再打探得細一些。正在這猶豫的當口兒,聽見那紅火大將軍喝道:“那老東西雖不成器,但依著人的說法,也是我家大王的岳丈這件事難道你也要管的么?!”

  聽了這句話,空同子心中就已經有計較了。看起來那老狐還是個人物……那么豈不是一樁功勞了?!

  他當即再一拱手,垂首沉聲道:“稟道長,那老狐正是貧道所殺。”

  又微微側臉看紅火大將軍,冷笑一聲:“邪門外道,人人得而誅之。漫說區區一個狐妖,便是今日你在這兩位道長面前,難道還敢放肆么?”

  紅火大將軍卻瞪起眼睛看他,嬌聲喝道:“就憑你!剛才本將軍已經同你交過手你的手段哪里能奈何得了他的混元風?我看”

  說這話眼珠兒一轉,再往身邊抓:“是另有人做了這事吧?!”

  原本阻擋在離軍之前的那叢枯樹當即被她撕成了漫天的碎屑,露出其后的百多人來。女妖的目光在這些人當中逡巡一陣子,忽地定格在李云心身上。

  便盯著瞧了一會兒。

  這李云心此時在人群里,一身與眾不同的裝束卻很惹眼。再看他臉上的表情更惹眼滿臉的云淡風輕,又仿佛窮極無聊,似乎這邊的可怕情形都不曾對他構成任何影響,都是玩鬧一般。

  紅火大將軍這么一看,抬手指他:“是不是你?!”

  渾沒被女妖放在眼中這叫空同子面上一陣發熱。他將眉頭一皺,沉聲道:“他不過是個畫師!哼,貧道乃是劍宗五臾劍派修士,我的手段哪里是你這種無知妖魔能夠揣度的?”

  虬髯道人便嘆了一口氣似是覺得兩者這般辯駁好生無趣。空同子便立即收聲不再言語,只等這位高人做出裁決。就聽這虬髯道人嘆氣之后說道:“總之,不是他,就是他,對不對?”

  這話聽著像是對紅火大將軍說的。

  然后抬起手揮了揮:“那么這兩個人你都帶走吧!又不是我離國的兒郎。但帶走了這兩人、交代了你那什么土地的事,哼朕,再來同你算一算你殺害朕離國子民的事!”

  空同子一愣。因為這位虬髯道長的這些話。

  ……朕?

  ……離國子民?

  ……將自己同那畫師交給妖魔?!

  什么意思!?

  他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此前他畏懼兩位高人的威嚴,到了近前、依禮垂首,并不敢直視。又因著是夜里,光線并不好,于是沒有看清這位虬髯道長的道袍是什么模樣。

  但到此刻,他因為驚詫而抬起頭,終于看清了。

  那……才不是什么道袍啊。這位虬髯的道長,黑袍繡金線那是用金線繡著的五猛獸、五禽鳥圖騰!

  這是……離國……皇室的圖騰呀。

就在他還未來得及從腦海中得出一個結論之前,卻忽然聽到身后第五靖的聲音。這第五靖是個鐵塔一般的漢子,平日里說話聲音沉穩,略有些嘶啞。但到這時候,聲音卻又尖又細,仿佛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這位離國嘯掠軍的都頭,從小路上往前奔跑了幾步,全然不在意那些可怕的兇獸了,一直奔跑到那大青石的下方,才噗通一聲跪下了,兩眼發直、嘴唇微顫  “陛下?陛下?!臣嘯掠軍都頭第五靖,叩拜陛下呀!!”

  一陣涼意忽然爬上了空同子的身子從尾椎生出,在一瞬間沿著脊梁竄到頭頂去。他瞪圓了眼睛、直勾勾盯著那位虬髯道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他還聽到那第五靖在大青石下咚咚咚地三拜九叩,更聽見他說些什么“臣在上元三十二年有幸見過陛下龍顏……”、“還不來叩拜陛下……”、“陛下英明神武,臣早知道陛下不會就這么去了……”之類的話。

  十幾息之后,空同子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他的牙齒咯咯作響:“你……你……你是……你是離帝?!”

  “那……玄境的離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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