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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微笑

  陸白水冷笑一聲:“你還沒有蠢到家。”

  旅帥又叫:“不對!不可能!陸非已經在海上五十多年……你怎么可能是陸非!”

  陸白水還是冷冷一笑:“你以為陸非,是一個人么?”

  旅帥又愣了一會兒:“到底有幾個陸非?”

  “海王陸非,是一個尊號。到我這里已經傳了一千年。”陸白水笑了笑,“連這個都沒有弄清楚就敢往海上來。真是不知死活。”

  聽陸白水說了這句話,這位旅帥即便是還弄不清陸非到底是幾個人,也清楚船上的這些所謂海員其實都是海盜了。還是訓練有素、在海上的戰斗力比官軍還要強的海盜!

  這時候,李云心還在看——從海滄號轉向開始,他就一直在看了。

  這幾天給船上的人看來看去,也略發現一些端倪,譬如說那些人在商議、在密謀。也有很多人心口不一,從前必然有過不同尋常的經歷。然而他不是世事洞明的神靈。就他所觀察到的,也只曉得這些人并非善類,且很多人是在商議著奪艦。

  沒料到……是這么個奪法兒。不是從陸白水手中奪艦,而是從官兵手中奪艦呢。

  倒是打亂了他的計劃——本想暗中觀察謝生。再送他到龍島,在他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可如今他被與官兵被圍……事情就麻煩了。

  不是謝生有麻煩,而是陸白水有麻煩。

  海滄號既然不會撞過來,艨艟號上的環境也就不算危險——考慮到海中毒液的因素。

  那么……謝生是個虛境。于他而言虛境是螻蟻,于虛境而言凡人也是弱渣。謝生如今身體強橫,遠超世俗武學當中所謂的“金剛不壞”的境界——運起靈力來,那些木矛狠狠戳在他身上,最多給他造成皮外傷罷了。

  唯一的弱點大概就是眼睛、之類的地方了。可是這兩點,也不會輕易露出破綻給別人。

  倘若這謝生要脫身、甚至要反擊都不難——他可以欺進人群大開殺戒、打開局面。那些官兵隨后跟上,陸白水這群凡人是難以招架的。倘若此前有多余的靈力寫了符、丟一兩個到人群里,更是事半功倍。

  但另一方面,陸白水也不是愚蠢的人。

  否則不會直到這兩艘巨艦要出海的那一天,才叫李云心看出些端倪。他知道謝生是修行人……那么他有什么準備?

  李云心藏身在人群之后,冷靜地看。

  這人群,便是那些行商了。這些商旅倒是貨真價實的不知情——似也包括那潘荷。

  他一邊看陸白水、總督府官兵那些人,一邊也在留意這些人。

  共濟會的什么掌事在這船上……木南居的人沒道理上不來。艨艟號上必有木南居的人。

  是誰?

  但他冷靜,別人可不像他一樣冷靜。行商們只是想搭船去東海鏈而已。得知有官軍上船不但不擔心,反而欣喜,更覺得這一趟必然是平平安安的。此前遇到海線驚慌,然而曉得只要不濺上海水就無事。到如今卻意識到竟是上了賊船、且這賊膽子打到了連總督府親兵也殺的地步——

  半個時辰之前還開開心心曬著太陽釣著魚,到如今卻身處戰場上。膽子小的已經嚇得尿了褲子。膽子稍大些的,也臉色慘白。這些人認得李云心。離他近的就小聲嘀咕:“……小神仙你給我算的是今年有血光之災……又能逢兇化吉……是不是指這一趟啊?”

  李云心瞧了他一眼——正是那個喜歡賣弄的家伙。

  便笑了笑:“我算著玩兒的。我怎么知道。”

  那家伙登時苦了臉:“你……”

  這個字剛剛說出口,卻聽那旅帥大喝一聲:“謝道長,你該出手了!”

  這么一聲便將他后面幾個字嚇了回去。也叫那此前一直盯著李云心看的潘荷,將視線轉到謝生的身上了。

  謝生自始至終都很鎮定。他冷眼觀瞧艦上的局勢,并不急于動手。甚至在陸白水與徐旅帥攤牌之后,也只在嘴角掛著清冷的笑意,仔仔細細地看陸白水的一舉一動。

  李云心知道,他是在看陸白水的態度——哪怕這陸白水表現出絲毫對于“謝道長”的忌憚,大概謝生都不會直接與他起沖突。因為那意味著,陸白水知道謝生的實力深淺——謝生曾在甲板上將死者的尸首卷下船。但僅憑如此手段,是不足以叫陸白水忌憚的。

  謝生將會認為陸白水知道自己的底細。而知道自己的底細,又做出這種事……便意味著他有所準備。還有別的手段,專門用來對付自己。

  謝生與李云心一樣是聰明人。但兩個人的性格卻是兩個極端。

  李云心從不畏懼冒險,像是個一心求死的瘋子——每一次冒險成功,都是對他的獎勵,也叫他更加瘋狂。倘若前世擁有完整的情感,或許就是個大大的賭徒。

  這一次他乘陸白水的船往龍島去就是個例子——從沒想過自己真的可以瞞天過海,不留痕跡地先把龍島的情況探明。如果真的做到了是最好的。可要是發生了什么變故、或者被人覺察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再隨機應變就是了。

  但謝生與李云心是相反的。他是極端謹慎、保守的。非但如此,他也不會在深山里隱藏十幾年。倘是李云心,早就跑出去了。

  因而這時候,他并不“輕舉妄動”。

  然而陸白水沒有叫他看出破綻。

  他冷笑一聲:“出手?一個會點手段裝神弄鬼的道士……你們這些蠢貨真當他是什么仙人了?把他們推下海去!”

  他說了這話立即轉了身。仿是謝道士與官軍的命運已注定,再用不著半點關注了。

  于是李云心知道……這家伙果然還有別的手段。

  他嘆了口氣——本以為真的遇到一個真性情的豪俠的。

  沒想到陸白水這樣的人也并非全然坦蕩——不論他有什么苦衷,也是對自己隱藏了身份。雖說他自己亦然,可在陸白水轉了頭、往他這邊瞥一眼的時候,李云心仍對他笑了笑。

  眼睛動也不動,只牽了牽嘴角。這種笑叫做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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