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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章 羞澀

  九公子將眼睛瞪得更圓:“撒……嬌?”

  仿佛完全沒法子理解這兩個字:“……要點什么?要點什么?”

  李云心想了想:“譬如說,信物之類。.咱們得幫神君對付這些海上的龍王。但是海上龍王們麾下兵將千千萬萬,其中有些冥頑不靈的,一定也有些可以被爭取的。”

  “這些家伙,一旦看到真龍的信物,說不好就會倒戈來降所以咱們最好要一枚真龍令牌來。我為你塑形凝聚身體,用的就是那令牌。一會兒你問問她,還有沒有那個。”

  九公子還是瞪著眼睛。他的眼睛本來就大,到這時候瞪得像兩粒黑白分明的珍珠:“可是我怎么要?”

  “你只管要。開口就可以。君上這么疼愛你,怎么會不給。”

  九公子看起來有些迷茫。要么是壓根不相信會有人“疼愛”自己,要么不要知道有人“疼愛”是怎么一碼事。

  但不等他再說什么,李云心已經在腳下一跺。

  礁石之上被刻畫的紋路層層亮起,在空中組成玄妙的陣符。他眉心上那一點紅中射出金光、匯聚到那陣符當中。宛若白晝時出現的星子、忽然一閃,復又黯淡了。

  雖然大陣無法完全啟動。但至少已經可以發揮一部分的功用。那一閃之后半空中出現一扇透明的門,仿佛有人用快刀在這個世界的空間狠狠一剜,生生剜出了另一個空間來。

  九公子大驚:“我還沒有”

  他這話沒說話,那扇門口后忽然傳來驚怒的聲音:“什么人!?”

  話音一落,一蓬火光轟的一聲自門中噴涌而出李云心卻在石上又一頓!石柱周邊立時亮起層層的玄光,將那火光悉數擋下、吸收。似是將其中蘊含的力量也一并吸收了。

  他揚聲叫道:“君上!小臣有不情之請,才驚擾君上!”

  真龍的身形很快從門口出現。極像是一個人在家里坐得好好的,卻忽然被撞破門。她這一次沒有幻化出威嚴的大袍,倒是穿得很飄逸清爽。現身的時候緊皺眉頭,顯然極度不滿。

  居高臨下地看到李云心時幾乎立即張口喝問。但又掃到了九公子,才將怒火壓一壓:“渭水君,通天君你們好大的膽!”

  山雞早從石柱上跳下去了這是境界低微的小妖魔的保命之道。別管什么好事壞事、只要是有許多大妖參與的,就盡量遠離。妖又不是人除非特別變態的,人高興了都喜歡賜下好處。可妖魔不同,生氣了可能吃點兒什么,高興了也可能吃點兒什么。

  誰知道真龍這眾妖之主是不是也這樣子呢。

  九公子就不如李云心那么云淡風輕。瞧見真龍嚴肅的面孔,立即顯得手足無措。深深拜下去、叫道:“神君在上……參見神君……神君……”

  但這話又被李云心打斷:“要不是事情來得急,臣下的膽子自然沒這么大。君上,昨天的時候,就在那里”

  他邊說邊往那不動方尊處一指:“近萬聯軍來將我圍攻。幸得友人相助,才將其殺敗。神君沒有瞧見當時的情景簡直異常險惡……”

  真龍盯著他嚴厲地看了一會兒,好像沒那么生氣了。她甚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原來渭水君是急著表功的么?以二對萬,的確是值得夸耀的功績。但渭水君不打算說一說,你的那位朋友是什么人么?”

  李云心立即道:“神君的精血在我身上,怎么會不知。那一位正是洞庭的公主、身具龍魂的紅娘子。她原本是來找神君的麻煩。但我勸她說她哪里是君上的對手,硬要出頭豈不是自討苦吃。倒不如先助我平定海面,我再幫她解開誤會。”

  “她深以為然,也就從了。眼下我將她打發去了,不叫她攪亂咱們的大計。但君上,經過昨天那一戰,我卻發現海中水族并不是都以龍王們為尊。更有許多人效忠的實際是真龍神君。通天君剛才對我說”

  他說到這兒,看了九公子一眼:“通天君,君子不貪人之功。這事還是你自己來說吧。”

  九公子還在發愣。瞪著眼睛看了李云心一會兒,瞧見真龍的目光也轉向他,才忙道:“君上……稟告君上……這事是這樣……這個,海中的妖魔,殺之不盡……如果有君上的真龍令牌,以其號令群妖,或許可以令其不戰而降……還請君上再賜予一枚令牌”

  邊說邊看李云心。

  這模樣,即便是小孩子都瞧得出話是李云心教的。

  真龍就皺起眉去看他或是不曉得又要鬧哪一出兒。李云心卻輕輕地咳一聲。九公子瞧他的臉色,想起他叫自己“撒嬌”來。

  他哪會撒什么嬌?原本也絕不會做這事的。

  可在此前為難的時候李云心沒給他考慮的時間,把真龍驚動出來了。真龍一現身,那威嚴的模樣叫他連思考都艱難了,哪還有什么急智,大部分時候只能跟著本能走了。

  到這時候進退兩難。一想起李云心提的這兩個字兒,竟像是沒過腦子,張口便道:“還請神君母親看在孩兒征討海面九死一生、辛辛苦苦的份兒上,再賜下一枚真龍令牌吧!”

  聽了這話真龍倒是愣住了看李云心。

  倘若能將心里話說出來,說的該是“你要搞什么鬼”!?

  這九公子敬畏他的“神君母親”,覺得真龍是天下的群妖之主,而自己又是她的鱗甲所化。加上對天下大勢并不很了解,因而雖說一直跟著李云心,可也只是知道爭斗廝殺,并不知道這些爭斗廝殺究竟為了什么。

  倒仿佛是皇朝即將覆滅時候的一員小將。知道有皇帝將軍,知道天下盡是王土,知道“殺敵報國”,卻沒法子縱覽全局、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裹挾在歷史的洪流中了。

  可憐九公子還覺得如今真龍依舊統帥天下群妖,仍舊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卻不曉得實際上這位“神君母親”的威嚴,便是在他身邊的李云心這里,都已經所剩無幾了。

  李云心與真龍達成協議,要拿這九公子做文章。真龍也很想在九公子的面前保持威嚴尤其是當李云心在一旁的時候。

  這李云心可恨。但九公子卻是真心敬仰她眼下的真龍該是需要這種敬仰。

  這件事,是李云心的猜測。

  如今意識到他的猜測似乎是正確的。九公子說了那些叫真龍在心里直皺眉頭的話,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半空中的神君狐疑地盯著李云心看了一會兒,又盯著九公子看一會兒。沉聲道:“只是這事的話,倒不算什么過分的請求。”

  李云心用真龍的鱗甲畫出了九公子,真龍原本就有意叫他再多造出此類的龍子來。無論他如今求這鱗甲所制的真龍令牌做什么,日后終究都是要收回來的。暫且給予他也未嘗不可。

  “但渭水君也得先說明一件事,我才好放心將令牌賜下。”真龍的臉色一沉,“前次,我賜予你一滴精血,你將它供奉在你的眉間。可昨夜,我卻感應到這精血離了你的身子幾乎半夜的功夫。渭水君,這是為何啊?”

  真龍聲稱那精血所化的耳墜可以聽得到李云心在做什么。但當初李云心在清河縣的林中、被邢捕頭一干人圍捕時僅僅是畫出了九公子、都能叫他感應到,飛奔來,可見妖魔、修士對于與自己本源有牽連的東西是極為敏感的。

  那一滴精血除了能“聽”,還能夠“感覺”的。

  附在了什么東西上、又沒有附在什么東西上。靈氣與精血牽連,幾乎等同一個感應器了。

  然而在昨夜,真龍的確感應到一件怪事她的那滴精血,離開了李云心的身子。

  真龍神君乃是群妖之主,每天要料理的事情應該不少,不會像什么“諜報人員”一般除了睡覺之外都守在臺前、小心地傾聽著從“那一頭”傳來的信息。

  只有覺得到了什么重要關頭、或者閑暇的時候,才會試著“聽一聽”。

  然而昨夜不同事情出現明顯的異常變化。精血離了身,或者是被李云心用什么手段屏蔽掉了。此種明目張膽的做法,分明就是說,他昨夜做了什么不想叫自己知道的事。

  今天這李云心不來找她,她也是要找李云心的。

  因而,才問了這話出來。

  問了這話再仔細觀瞧李云心,意識到他的人也有些不對勁兒。

  如同此前九公子覺察到那樣子,李云心似是受了傷。傷得極嚴重,竟是傷在神魂。

  可他此前在萬軍之中沖殺都平安無事……昨夜又是什么事、什么人,能將他的神魂給傷了呢?他可是個玄境的龍子!

  李云心聽了這話,眨眨眼、咳一聲,顧左右而言他:“君上……就是女人戴些耳環、耳墜、項鏈抹額之類的,到晚上也有摘下來的時候……小臣偶爾摘一摘,沒什么大不了的嘛。”

  真龍微微一笑,看九公子:“你既稱我神君母親如今我就來問你這個小兒子。你知不知道渭水君昨夜去了哪里?”

  九公子先是受寵若驚,繼而面露難色。看看李云心,又看看真龍,到底小聲道:“啟稟君上……渭水君他……他昨夜在海上跑來跑去,削平了許多山,來造這個石柱、刻印陣法”

  真龍卻笑了笑:“是么?削平山峰這事我知道。卻是在他將精血取下之后、天快要亮起之前的事情。更早些渭水君,倒是做什么去了?”

  李云心嘆了口氣,看看九公子,再看真龍:“君上……有些事情,不問比問了要好。我實在不好答”

  真龍又笑:“既然你不想說,看著還是不夠‘艱辛勞苦’那么等再體會到征戰不易、曉得到底得需要我的助力時,再來同我要令牌吧。”

  說了這話,身形忽然淡去,仿是要消失了。

  九公子聽見真龍這口氣便著急,李云心似也是急了,一咬牙道:“君上!我……我說了就是!”

  真龍的身形并未變得清晰,仿佛即將消散。可到底轉了臉來看他。李云心便道:“我追李閑魚去了!”

  九公子一愣。真龍也一愣。

  李云心嘆口氣、又哼一聲,別過臉去、負氣似地說:“神君在上,我也是男人!”

  “哪個男人瞧見美麗的女人千里迢迢為自己而來會不動心的!?”

  “那種事……難道也要帶著神君的精血、給神君聽么?反是侮辱了神君了吧!”

  九公子跳起來,像是也要把眼睛瞪出來:“你……你……哈!你招惹她去了!?”

  將李云心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拍手大笑,仿是完全忘記了威嚴的真龍在上:“哈哈哈,我知道了你和她……嗯,哈哈哈,她不肯,把你打了?對對對哈哈,這海上除了她的修為,還有誰能傷得了你的神魂?!哈哈哈……哎呀,你竟然……哈哈哈哈!”

  李云心也瞪他,臉竟然微微紅了:“誰說她不肯?!她只是、羞惱了出手忘記輕重而已極近太上,輕輕一擊你能受得了么?!最后還不是”

  但九公子只嘻嘻、嘿嘿地笑,挪揄地看他。李云心生氣地哼一聲、一拂衣袖:“不信你去問她!打一開始就不是我來找她的,而是她來找我的!”

  說了這話也看真龍:“君上不信也可以去問!”

  但只看一眼,似是自己也覺得臊得慌,將目光移開、重重咳嗽兩聲道:“所以才請君上賜予一枚令牌。我如今……因著意外的事情受了傷。總得些日子才能恢復。我用這石柱布置了這陣法,可保我個人無虞,再有君上的真龍令牌在,倒是可以將來犯之敵唬一唬、不叫他們看出破綻!”

  真龍盯著李云心,似是要從他臉上看出花兒來。

  但李云心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真的,每一個神情也都無破綻。九公子心思單純些,可也只是純粹的驚詫罷了……只是他會做出這種事來?!

  她又將目光落在石柱上。

  密布法陣的石柱,倒的確像是李云心所說。其上法陣異常堅固,似乎難以被撼動。這東西被發動起來,倒的確可以自保……

  只是還覺得,終究哪里有些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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