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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禿了,也更強了

  前面的伽藍寺靜謐深沉,似乎空無一人,沒有經聲佛號,沒有木魚敲打。

  青袍人帶著沈煉直入寺門,到了大殿之上。

  殿中兩邊分別列著十八尊塑像,分別是美音、梵音、天鼓、嘆妙、嘆美、摩妙、雷音、師子音、妙嘆、梵響、人音、佛奴、頌德、廣目、妙眼、徹聽、徹視、遍視等十八伽藍。

  伽藍本意是‘清凈’,若永除三毒,常凈六根,身心湛然,內外清凈,是名修伽藍。

  此雖傳于佛,卻也通于道。

  大殿之中,還有一個人,手持一枚木魚,銀灰色,魚嘴魚鱗,乃至于一道紋路,都栩栩如生,渾然天成。

  這人看著像三十歲,又像二十歲,白面無須,動人的是他有一對臥蠶眉,躍躍欲飛,神采非凡。

  當然這些都不是他身上最令人矚目的地方,任誰一眼向他看去,都會注視他的頭部,上面一根毛發都沒有。

  甚至連常見僧人頭頂的青皮都看不見,光溜潔白,似乎從未長出過毛發。

  沈煉注意到他,心想他頭上如此光潔,沒有戒疤,不太像是僧人。

  同時亦心中了然,這便是青袍人口中的凌沖霄了,真是個特別的人物。

  青袍人第一眼見到這人,先是愕然,隨后便大笑起來,道:“凌沖霄啊凌沖霄,你怎么就變成了禿驢。”

  凌沖霄絲毫不以為意,道:“我變禿了,也更強了。”

  青袍人將沈煉一擲,穩穩飛出去,落在靠近大殿角落的最邊上一位伽藍塑像下方。

  沈煉后背靠著塑像,即使不能行動,也能對大殿遍覽無余。

  青袍人收回笑聲,冷笑道:“不過是打通了玄關一竅,到了道家‘降白虎’的境界,有什么得意。”

  毛發為氣血之梢,道家降白虎之后,便可以脫出毛發,閉住毛孔,最大限度延緩衰老,延年益壽,即使活上一百四五十歲,照樣如青壯年一般,都不值得稀奇。

  男子到了這境界叫做降白虎,而女子到了這境界,又稱之為斬赤龍。

  到此境界,雖非有無量神通,卻已經脫胎換骨,初步奠定道基,故而也有稱呼為筑基。

  莫看是筑基,無論是何種功夫,諸子百家,要到這地步,即使千萬中都未必能有一個走到這步,除非那些有仙緣的又當另說。

  凌沖霄和青袍人的師門,到底還是江湖門派,雖然出自道家,卻非仙門,他能到此境界,好比一個村長家的孩子,做到了市委級別,用鯉魚越龍門,都不為過。

  “我怎么會有得意的心情,你忘了師父賜給我‘太微’的時候,他曾說過‘太微’攜身用以警示自己,而刻為魚形,卻因‘魚晝夜未嘗合目,亦欲修行者晝夜忘寐,以至于道。’”

  沈煉聽得此言,暗覺大妙,魚類晝夜常醒不眠,今以木刻成魚形而叩擊之,目的在警惕修行人不可昏沉懶惰,應該晝夜精勤修行妙法,直到成功都不可懈怠。

  正所謂‘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以其時時警惕,方可不至于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老鬼活著的時候我尚且不聽他的,何況他被我殺了。”青袍人冷笑不止,欺師滅祖,在他看來實屬平常,竟然半分內疚都沒有。

  “你以為得了道家真意,做事任憑己心,殺出個自由自在,卻不知所謂‘自在逍遙’不是你能做什么,而是能不想做什么。”凌沖霄對于青袍人所言,并不著惱,還是溫言相勸。

  “你直到今天仍舊以為高我一籌,時時以尊長居之。”

  凌沖霄皺眉一嘆,緩緩道:“師父的骨灰就在這里,你死之后,我也不會將你挫骨揚灰,會讓你陪伴他老人家,讓你去黃泉給他認個錯。”

  在他口中,青袍人已經是必死無疑了。

  青袍人沉聲道:“好個凌沖霄,我若死在你手上,你可敢將我的功夫傳給他。”

  他竟然大方承認凌沖霄在他之上,又有意將沈煉托付。

  “得良才美質而教之,世間至樂。”凌沖霄青眉垂下,清虛淡然。

  “沈煉我若是敗了,你將來若有成就,可能替我贏凌沖霄一次?若你同意,就眨三下眼睛。”青袍人又說道。

  沈煉連一次眼睛都沒眨動。

  凌沖霄看了沈煉一眼,神態自若道:“看來連這個小友,都對你看不慣。”

  “你小看了他,這小子不喜我是真,可他的本意卻是要我自己親手勝過你。”青袍人朗然說道,如吐雷霆。

  沈煉心中道:這人十惡不赦,倒是一條漢子。

  凌沖霄說的不假,這正是他所想,但這不代表沈煉會對青袍人存下善意。

  只是他就是沈煉,不是任何人的延續。

  倒是青袍人能夠看出他所想,說明此人盡管大惡,心胸可真磊落得很。

  在他想這些的時候,大殿中已經發出轟然若雷鳴的咋響。

  外面的雨更大了,鋪天席地而來。

  嘩啦啦的雨聲,似乎想要掩蓋住,這場同門相殘。

  兩人師出同門,所學相仿。

  凌沖霄性情看似恬淡,實際上出手卻動如雷霆,勁力洶涌澎湃,所到之處,那大殿石板,隱隱有龜裂的痕跡,可見他勁力之剛猛,出招之狠厲。

  關鍵在于凌沖霄一招一式,皆大巧若拙,極具威力,連貫而出,卻沒有絲毫衰減。

  一套掌法,好似海浪撲堤岸,一波勝過一波。

  這就是‘降白虎’后,氣血鎖住,體力深不可測,方才有凌沖霄這般聲勢。

  青袍人卻不相同,他原本也是剛猛一派,去了大漠苦寒之地,竟也悟出幾分玄妙的天地至理。

  世上任何武功,論威力也及不上大漠的天災。

  一旦沙暴襲來,牛羊奔馬,乃至于成千上萬的士兵,都無法抵御。

  唯有化身為風,和光同塵,方可以不受其害。

  青袍人袍袖飄飄,冷若御風,任凌沖霄勁力如何洶涌而至,都是一沾既走。

  好似一只青色蝴蝶,隨風飛舞。

  可兩人縱使一剛一柔,卻不脫道家真意,出手任性自然,脫出呆板的武學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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